家乡的椿芽

清明刚过,沉寂了一冬天的小山村又恢复了生机和活力。春天已摆脱了忸怩和羞涩,她大大方方地走进了人们的视野。如秀发的柳丝被春风梳理得光滑柔顺,各种花草树木也竞相吐翠,漫山遍野一片生机勃勃的景象。这时候也应该到了香椿芽上市的时节,每到这时我就会想起家乡的椿芽树,想起那些关于椿芽的往事。

山村家家户户的房前屋后都会种着几棵香椿树,采摘的椿芽是款待亲友的最佳美食。每当有客人来的时候,主人会从树上掰下鲜嫩的椿芽,用自家的柴鸡蛋做一盘香喷喷的“椿芽鸡蛋”,那黄澄澄的柴鸡蛋配上鲜嫩碧绿的椿芽,在锅里一煎,春芽特有的清香带着一点焦糊味,盛在盘里,那青翠和焦黄搭配在一起,看着就叫人眼馋。干练的家庭主妇还会很麻利地做一盘“椿芽拌豆腐”,再加一个“炸椿芽鱼”,一顿丰盛的饭菜基本成型。如果是很尊贵的客人,再来一个“柴鸡炖蘑菇”,绝对的纯天然绿色食品。这时主人会烫上一壶珍藏的好酒,给客人斟上满满的一大杯,边拉家常边慢慢啜饮,直喝到夕阳西下,客人才面红耳赤晕晕乎乎地挥手道别,临走时还不忘叮嘱一句:“那……那……大公鸡可给我留着,过一天再来喝两盅”。主人很痛快的答应着,一直眺望着客人的身影消失在夕阳的余晖中。

在过去,除非有客人,一般家庭是舍不得吃椿芽的,最早的一茬往往是拿到集市上卖掉了,换回几个零花钱,第二茬才吃一点,然后再用粗盐腌渍起来,以备没菜的时候吃。做得好的可以放整整一年,一直吃到来年的春天。

腌好的春芽,可以当咸菜吃。傍晚时分,劳作了一天的人们回到家里,已是饥肠辘辘,眼看晚饭还没着落,随手可以拿起一张煎饼,放上几根嫩葱,加上几根腌好的春芽,一卷,就坐在门口的青石板上,大口大口的嚼起来,边吃着边看院子里的小鸡跑,小狗撒欢,那满足惬意的神情写在脸上。冬天的时候,新鲜的蔬菜很难吃到,这时,炖上一锅春芽豆腐,就是全家的美味,热气腾腾的铁锅里,豆腐在“咕嘟,咕嘟”的冒泡,黑绿的春芽点缀其间,一家人围坐在一起,仿佛让人吃出春天的味道。。。。。。

我家院子的墙角栽着两棵椿树,每到这个时节,零乱的枝条上就会冒出鲜嫩的椿芽,那顶在枝头的一簇簇短短粗壮的嫩芽,就像孩子娇嫩的小手,鲜绿中泛着微微的红色,灌满了汁液的叶柄仿佛一碰就会流出绿色清凉的乳汁。人们常说:“清明早谷雨迟”,意思是说从清明到谷雨是香椿芽最佳的采摘时节。这时母亲就会用竹竿小心翼翼地把椿芽掰下来,再用玉米皮拧成的细绳仔细地一把把捆扎起来,整整齐齐地排在地上,这时再看上去,只看到上面最鲜嫩的芽尖,就像刚出生的娃娃那么惹人喜爱。这春天的第一茬椿芽,就经过母亲精心的包装送到远在城里的亲戚家里。余下的就会卖给那些来收购的小贩,有时看到我和妹妹那企盼的眼神,母亲也会给我们做一盘椿芽鸡蛋来解馋。有时我会想:当一盘用椿芽做成的菜肴端上餐桌的时候,亲戚们有没有品味出其中饱含着的浓浓的亲情?

记得,一位邻居家的老奶奶把采摘下来的椿芽捎给城里的亲戚,亲戚捎给她一包火腿肠。过了一段时间亲戚来探望她,发现那些火腿肠一点都没动,感到很奇怪,想问个究竟。谁知老太太却责备亲戚说:“你给我的是什么蜡烛?划了一盒火柴都点不着。”亲戚听后简直哭笑不得。是啊,足不出户的老人哪里见过这东西呢?山村的老人们只是看着树上的椿芽采了一茬又一茬,却不知道外面世界的变化。

斗转星移,转眼已是沧海桑田。现在,椿芽一年四季都能摆上人们的餐桌了,小山村也是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那种苦涩的生活一去不复返了,但每到这个季节我总会想起家乡的椿芽树,想起那些难忘的经历。这个世界每时每刻都在变着,永远不变的是家乡椿芽淡淡的清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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