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起算是童年,什么时候算是童年的结束。也许是从有记忆开始到我回到家结束的这段时间吧。在这大部分的时间里,记忆最深的是在外婆家的日子。脑袋里还有很多零零星星的片段与那时候的习惯。呵,时间老人可真不是仁慈的。忘却了那么多的事情,也许在以后的日子里,我会忘记更多曾经拥有、曾经最珍视的那些人、那些事情。
童年的我最爱在梨树下荡秋千,尤其是春、夏季节。每天早上,我都会往门口跑,因为我知道外公已经将我的秋千已经栓好了。梨树渐渐打开了花骨朵儿,旭日和风一吹,洁白的花瓣伸了伸懒腰,绽放了,风儿渐渐合着丝丝梨花香,飘着。一阵狂风暴雨,花瓣落到地面,梨花的香味又与泥土青草的味儿混作一起。阳光渐渐清晰起来,透过树叶,落到地上。荡着秋千,树上的梨子变得越来越小,越来越大。当烈日照空之日,便是梨子成熟之时。
外婆家的门口有一条河,小时候觉得是一条很长很宽的河,时至今日,做梦梦到这条河的时候,它还是像小时候那样长、那样宽、那样清澈。门口的水跳是外婆经常洗碗的地方,那是外公搭的。用了好一些奇奇怪怪不整齐的石头、石块做成。在水面的石块缝之间,经常有小鱼、螺丝趴着,也许是吃过石板上的青苔休息着。每当外婆洗碗的时候,我跟着她,喜欢看油渍在水面上的颜色,喜欢看一群小鱼浮出水面,争抢吃食。当长大之后,我会去洗碗,外婆会幸福地说,我享福了,然后看着我洗碗。怎么着,这是在担心我会洗不干净碗么?水跳经常会修一修,偶尔在下雨后,实在不能用的情况下,外婆会用隔壁家的水跳。后来,门口的水跳实在是不好用了,加之村上有更好的,外婆会将碗筷收拾到竹篮里,到村上其他的地方洗。再后来,我们有水龙头,河水也不那么干净了,就更加不经常在门口水跳上洗东西了。
下雨蛮有意思的。外婆家会外面下大雨,里面下小雨,所以屋内地上会放一些盆接水。当然了,门口会放几个桶盛水,就在屋檐下面。遇到大雨的情况下,不一会儿就会盛满一桶水。这些水就留着用,外公也不用冒着雨到河边拎水了。外婆家的后门有一浅浅、小小的、长长的沟,下雨的时候,水会顺着沟流到河里。自从缠着外婆折会纸船之后,便开始在此时折纸船,然后让纸船顺着沟流走,因为这时候可以许愿。久而久之,也不再放小船了,不是因为许出的愿望从来都没有实现,而是船飘着飘着就散了,就没有船的造型了,没有船了。梅雨季节前后是捕鱼的好时间,外公会一清早就到河里放下渔网,过一两个小时后,便看见外公穿着黑色的大雨鞋,一手拿着起渔网的竹竿,一手拿着带着装着满满鱼的渔网回来了。外婆会将鱼清洗干净,或是将鱼做成菜,或是将鱼腌制。这是外公每年这个时间都会做的事情,每年在我们到他家来的时候,给我们装得满满带上。
外公是一个闲不下来的人,总爱折腾他的地儿。种蔬菜、种瓜、种玉米,一年一次棉花、一年一次油菜。总爱将地上的草拔干净、锄干净。外公会将棉花摘得很干净,棉花上面不允许有枯叶碎片;他也会将棉花晒得很干很干,总是要牙咬到棉籽碎碎响才可以。外公爱看书,最喜欢看近代史,看十大元元帅的传记、毛泽东的传记、周恩来的传记。外公写得一手好毛笔字,新年的对联都是他自己写的,他的毛笔放在我够不着的门框上面。我记得他写的“自力更生”贴在灶台上,“人能知足心常乐”贴在日历海报的旁边。
外婆是一个慢性子的人。做事慢慢的,不慌不急。每逢做礼拜的时候,带着她装着《圣经》和《赞美诗歌》的布袋子,悠哒悠哒走很远的路到目的地去。外婆唱的歌都是一个调调,但是每天都要翻看赞美诗歌,唱一唱,正如她每餐之前都要祷告一样,这也是她每天必做的事情。外婆的祷告文几乎都差不多,会帮我们祈求,会为她正在受难的朋友祷告。每周二晚上,她必要听发出呲呲声响的收音机,因为每周只有周二的那个时间段有关“传福音”的节目。我记忆中,外婆的头发都是比起肩还短的,总是用一个头箍箍着,有时候会用黑色的发卡卡头发。外婆很喜欢花,有香味的花,栀子花,金银花,木兰花都喜欢。栀子花、金银花放在床上的蚊帐上面,木兰花放在胸前别着。
有的时候,会很想念以前的日子,因为有以前的人,以前的光影,以前的事情。如果现在的思维,以前的光阴,与他们相处时是不是会看到另外的他们,遇到另外的事情,有着不同的记忆,将会是不一样的陪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