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光醉了时回到小镇

  春光醉了时回到小镇   这次回小镇,是从镇子西边进入的。外甥驾驶的车子从洪瑞出口下了高速,沿518国道(岚济公路)一路向东,经过跨了两座公路桥的沭河中间岛,我的两眼瞪得大了起来,两岸和岛子上的新绿涌起了滚滚鹅黄,映衬着被岛子隔开的两片泛着碧色的河水,在午后明媚的光泽里铺陈在大桥南北的天空下,这是久违而又熟稔的四月天景象,眼前的河道透过车窗一下子变得阔大起来,速度与激动产生了莫名的失重感,与扑面而来的煦风撞了个满怀,我心头蓦地颤了一下,自语地说了句,板泉,我又回来了。   前几天和二姐三姐打电话说好了的,趁着随疫情逐渐消退而到来的清明节回老家,去父母亲和刚去世了一年多的哥哥坟墓前祭扫,因为春节前后疫情盛行没有去成。在疫情漫长的春天,能够有这样的机会回到老家,来到小镇,看见四月里缤纷动人的小镇景象和慈祥和蔼的家人面容,尤其安抚我这颗正在流浪的心。真的佩服父亲当年的眼光,将两个姐姐都嫁到了镇子上的人家,尽管三姐当时远去了吉林,想老家的她十年前还是回到了镇上安家落户,这正好合了二姐的心意。   二姐居前村,三姐住后东,一前一后隔着条518国道,想见面了步行或骑自行车只需几分钟,现在有了智能手机,在微信里还可以视频通话,这可方便了她俩,亲姊妹年老了坐在一起或微信视频,永远有聊不完的话题,聊着聊着,已经走出记忆经年的事情,又被相互提醒起来,随即会发出一阵唏嘘,感叹年轻时发生的事情仍近在眼前,感叹岁月如梭如白驹过隙,感叹时间像个艺术家,用笔墨染白了发丝,用刀锋刻深了皱纹。   穿过公路桥,车子来到了沭河东岸,就进入板泉镇辖区了,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有“美丽乡村”和“木梳之乡”之称的东高榆村,路上急匆匆的车辆、行人还有路两旁绽放着新绿的树木、造型别致的房屋,在车窗外纷纷向后倒去,路南旁在街道口新建起了一座座式样新颖的拱门,青砖垒砌白灰喂缝,线条勾连,青白分明,古香古色里散发出强烈的时代感,“孝义里”等街名也起得孔孟传统里映衬着当代文明,这是小镇万物萌发时的最美相迎了吧。   村东的公路桥下边,流淌着的是鸡龙河故道的清清水波,两岸新翻的土地泛着湿润待种的赭褐气息,田野里的麦子绿油油地随风荡起向远处摇曳的波浪,东岸一条水泥路劈开堰堤根部,在公路接口处往南延伸,不远处的那片绿丛就是父母亲和哥哥长眠的墓地,可那条水泥路却止住了前行的脚步,拐向西边的东高榆村了,这让我禁不住怅然若失,失去了什么呢,说不准说不清只能任凭感觉了。   镇子是繁忙的,从西边沿518国道进入,更有另一番感觉,随着车轮的滚动,镇子已在眼前,少年时跟随父母亲或姐姐沿着被518国道替代的那条老公路,步行着来到镇子的后河赶集的景象又映在眼前,这么近又那么远,虽已过去四十多年,但仿佛就在身边经历着,那时的少年跟着家乡的岁月现在已变老。路两边的平房早已被三层楼的店铺替代,并且在楼梁顶端垒起了一个个圆碓状的塔,上面贴上红色的瓦片,与楼体映照,红白相间,在阳光里分外鲜明,再在碓尖插上镶着两三个圆形风铃的铁杆,顺车窗望去俨然走进了欧洲的哥特式建筑群,令人耳目一新,我想这也是小镇建设者的匠心独运吧。   老公路连它两边的店铺在镇子里早已没有了影像,前边迎来了一个有红绿灯闪烁的十字路口,南来北往、东来西去的各式车辆,正在跟随信号灯很有秩序地通过。外甥的车子向左拐,来到了莒阿公路上向北行驶,在镇卫生院对面,拐进了一个修砌整洁的胡同,三姐的家就安在这里,她在这里和姐夫过着忙碌而又安稳的日子。我的到来她自然很是欢喜,在客厅里坐着喝茶的空儿,她就打电话给前村的二姐,正在儿子家帮忙的二姐自然高兴,答应很快就过来。   二姐骑着电动自行车来到三姐家,当她把车子搬进大门里时,我和三姐喝茶的地方就从客厅搬到了天井里,天井已被水泥硬化,整洁如新,垒砌着水泥块边沿的小菜园里,蔬菜泛着嫩绿,阳光照进来很是温暖。三姐夫帮亲戚浇树还没回来,二姐夫去了西安看护二胎的孙子,茶桌旁围坐的只有姐弟三个了,二姐看了看我担心地说,你怎么那么瘦?我说没有什么感觉,就是体重降了不少,老中医不是说瘦一点好吗?她苦笑了一下,又想起了哥哥,有些怅然地说,爹娘就生了咱们四个,可你哥哥先走了。她的话将姐弟久别相见的高兴气氛,一下子带进了一个低沉的情绪里,我默默地没有说话,还是拄着拐棍推门进来的姑奶奶的到来,重新活跃了天井里的聊天氛围。   姑奶奶八十多岁了,头发花白,脸色很好,腰有点龟,走起路来迈着舒缓的步子,精神很矍铄,六十多年前从老家岔河村,和二姐一样坐着花轿嫁到镇子上的人家,如今已是五世同堂。她笑着来到天井里,我和二姐三姐还有外甥都站起来,让她坐在茶桌边的一个高板凳上,我说姑奶奶还认得我不?她拍着我的肩膀说,怎么不认识,去年春上你还来过了。我想起了,去年正月里哥哥去世,去送殡、上五七坟、百日坟,都经过二姐和三姐家,每次她都来坐上半天,聊天聊得腰都站不直,才颤巍巍地拄着那根拐棍往自己家里走。   一个村里不同年代的人,坐在一起最容易找到共同的话题,大都是关于我老家里的人和事。姑奶奶最惋惜父亲读了那么多年的私塾识文解字的还做糊涂事,诱惑他的那个女人长得很丑父亲怎么看上她,要不是她父亲会有大好的前程;说起哥哥的去世她很生气,一个好端端没病没灾活蹦乱跳还不到六十岁的人,怎么说走就走了?二姐说母亲出嫁时穿的那一身闪着金光银光有着珠光宝气的衣服,后来十多年里还让村里出嫁的闺女借去穿了妆门面,我记得那身衣服后来只留下了头冠,上面镶有泛着金星银星的大小不一的珠子,放在家里一只上了锁的牛皮箱子里,可见它的宝贵程度。   二姐还说,我和哥哥生在福地里,长在苦水里,哥哥还没出周岁生日,戴了帽子的头经常甩,父母亲以为生了病,去找医生看也没看出毛病,只是一直甩头,还是母亲偶然地拿掉了他的帽子,才看到头发里生了一团虱子,哥哥甩头是让虱子咬的。小时候她带着我和哥哥晚上去临村大薛家看戏,让打场子的把我的头用长杆子给打出了包,回来让心疼的父亲吵了也打了。我说模糊地记着您领我去了沭河边西高榆村的公路上,那里彩旗飘扬敲锣打鼓人山人海却不知道做什么的,她稍一思忖说,那是沭河公路桥通车剪彩的场合。经她这一说,多少年困惑我的记忆一下子茅塞顿开。   三姐也打开了话匣子,说二姐定亲时,媒人让父亲给她入团,政治面貌好一些,将来嫁过去能接当村妇女主任的婆婆的班,父亲找到了当管理区团支部书记的舅家表哥,费了九牛二虎的力气,事情终于有了个眉目,可本家的另一个姐姐攀着她也要入团,说是找的对象是军人,入了团可以随军,最终二姐入团的事表哥没给办成,弄得二姐的婆婆很有意见,二姐的村妇女主任也没当成。还说我生下来就翻白眼,厉害时眨几下眼皮就昏死过去,是高榆药铺的蒋堂,和父亲很要好,见状急了眼,抽了两针管子的药水,左右开弓,针头一齐攮进我的屁股上。   我说还真是,右边的屁股上现在还有一个手指肚大小的窝窝。三姐接着说,你的这个毛病,最终是河西驻青寺的舅姥姥给治好的,正月里天地结满了冰凌,父亲背着我,拄着粪叉子,一步一个趔趄地挪到了离家有十五里地的驻青寺,舅姥姥看了看我的脸,然后掀了掀我的眼皮,很有把握地给我喝了一口她特制的汤药,然后说回去弄个生下来就断了气的牛犊,用黄泥包裹焙熟了吃肉,吃四五天包好。舅姥姥的方子果然神奇,我和堂哥一起吃了一只用黄泥焙了的“不见天”的小牛犊,白眼就不翻了。   聊天的过程掺进亲情,记忆的潮水汹涌起来,就有说不完的话题,我不知道或困惑或早已忘记的事情,经过不同时代的她们随口一说,犹如到期解密的国家大事,一下子在脑海里变得清晰起来,这对我理清关于老家的记忆,真是很有益的帮助。这次姑奶奶又坐时间长了些,拄着拐棍慢慢站起来时显得很艰难,我上前扶着她,她嘴里还在不停地说着,站起来直直腰稳一下就好了。   我想,二姐和三姐还有姑奶奶,她们经常坐在一起,通过这样的聊天,会唤起对岔河村潮涌般记忆,在这些记忆里品味着过去的美好,并把它们带进现在的日常,在美好心情里愉悦健康生活,在健康的日子里获得长寿的人生,八十多岁的姑奶奶依然健铄,二姐三姐和家人过着安稳的日子,正在印证着我的这种想法。阳光透过西屋角照进天井,橙色印满了东墙壁,意味着傍晚即将来临,院外是春意盎然,院内是惬意生活。   晚饭是在西侧屋的火炕上吃的,因为曾在东北居住,西侧屋搭建得就和那里的差不多,锅屋和炕房连接着,烧火炒菜做饭后剩下的热力,就传到了隔壁的土炕上,土炕就整日里温暖如春。三姐夫浇完树回来,就和外甥忙着炒菜,二姐说去她家里吃吧,来之前割了块肉切好了,去炒了菜就能吃饭。三姐说二姐夫没在家,还是在这里吃吧。香味从门缝里钻进我的鼻孔时,我知道晚饭做得差不多了。饭间喝了点啤酒,饭后趁兴致依然有聊不完的老家话题,我看见窗外已上黑影,整个镇子已经进入夜晚时间了,正准备沉沉地睡去。   光亮伴随着阵阵鸡鸣,降临了到镇子上,现在很少听见鸡鸣了,这让我感到了新鲜,仿佛听见了小时候岔河村天亮时鸡叫的声音。睡在西堂屋宽大的木床上,回想着下午到晚上通过聊天唤醒的记忆,儿时、少年到青年时经历的一幕幕像潮水涌了过来,在万千感慨里有小镇的寂静为伴,很快进入了梦乡但一夜无梦。天井里的响动意味着三姐已在准备早饭,起床来到天井,才知道三姐夫和外甥跟本家的兄弟爷们到祖坟上添土去了。   洗了把脸,要帮三姐做饭的忙,三姐说这个你帮不上,出去转转吧。听三姐这么说,倒提醒了我,镇子这几年变化很大,去看看吧。我出了大门来到宽阔的胡同中间,天空很蓝,太阳已升到胡同东头的房顶上,柔和的光晕打满了胡同,正面看去很是耀眼,房子、门楼和轿车只能看清轮阔,转过身去看,门楼上镶的瓦片缝隙和轿车牌照号码,还有远处卫生院楼顶上的招牌大字都一清二楚了。   迎着光晕往东走,出了胡同口就来到了府前街,往北是镇政府,往南是518国道,街上的行人很少,似乎只有我一个,我选择了往南走,去518国道那边看看。这条路往东通县城和大海,往西通临沂和更远的城市,通过几次改造,已经是双向六车道,有一级公路的气势,橙色的阳光泛起了光晕从镇子东边照进来,依然打满了整条公路和两旁哥特式的楼房商铺,泛着赭褐色的圆碓塔尖上那根嵌有风铃的铁杆,跟路对面的水泥电线杆子遥相呼应,很满足地承接着这大好晨光的沐浴。   转身往西走,光线变得清晰无比,路对面店铺招牌上的字体和圆碓尖塔上的红色,异常醒目,映衬着小镇的商业气息和现代化感。路上东来西去的各式车辆,像河流上的船只穿梭不停,在不时发出的鸣笛声里呼啸而过,路北旁的一块蓝底白字的路标下,迎面就是昨天下午来时经过的那个十字路口,那里有红绿灯在闪烁,莒阿公路在这里和518国道交汇,车水马龙,马达轰鸣,让人感到小镇节奏的紧张和繁忙。   我的身旁是新华书店,五六间屋的样子,中间门口的卷帘门拉了下来,还没到营业时间。趁南北向的绿灯指示,我通过人行道来到路的南侧,转角是一处酒店,往南走就是莒阿公路的东侧,修葺整洁的花坛灌木丛里,矗立着一根挑了两个灯笼的铁制灯杆,很醒目地提示着我,前面是一条河,河两岸长满了载植不久的各式花木,红色白色的花朵绽放着点缀其间,阳光穿透河北岸一棵柳树枝条的婆娑,筛落在我的脸上,那光晕耀得我不得不眯起眼睛,可还是看不清河面上的景致。   移步向前,是一座莒阿公路上的桥梁,站在上面向东放眼看去,朝晖洒满了河的两岸,新垒砌的水泥帮沿白亮亮地向东蜿蜒着,近处是一道拦水坝,顶端还镶了可供行人通过的水泥方块,犹如长城的石垛,坝东蓄有明晃晃的一片水面,远处横亘着一座三孔的弧形石拱桥,桥墩和桥面上的拦杆泛着灰色的光泽。南岸显得更为开阔,水泥帮沿往上分有三个层次的绿化带,先是造型各异的老柳树,再是枝条飘飞的垂柳和树干窈窕颇有绅士风度塔松,镶着紫红色砖块的步行道,穿行在绿化带里向前延伸。   绿化带南侧,是新建的住宅小区,一栋栋古香古色的小高层楼房沐浴在朝晖里拔地而起,在小镇春日早晨的蓝天下,显得格外气派和有范,心想在这里如购得一处房,和亲人朝夕相伴,会有颐养天年的期盼。眼前的这条河就是少年时经常去赶的镇子集市所在的后河吧,我相信着自己的判断,脚下桥梁的位置应是当年后河的腰部,是青菜苇席和鸡鸭鱼肉市吧,两岸高大的崖头和向两侧铺展的民房,还有树林子里的说书场,都已消失得没有踪影了。这样想着禁不住生出了一些怅然,但不能说若失,因为旧影像的消失,是有了小镇建设的日新月异。   于是我以一个小区居民的身份,阔步走上仍散发着崭新气息的水泥块步行道,再走上横跨南北的三孔石拱桥,看见东边不远处还有一座石拱桥,似长虹卧波,吸引着我停不下脚步,站在第二座石拱桥上,往西看立马就有荡气回肠的震憾产生。春日蓝天映着一湾碧水,河岸垒砌的石壁和水泥帮沿跟着河水弯曲着向前延展,河水里南岸住宅小区小高层楼房一栋栋整齐的倒影令人心动,西边那座石拱桥横卧在粼粼波光里,呈现着无云亦龙的气魄。   桥东侧的河水经过一条拦水坝,向东南方向拐去,那里有河水的发源地吧,我知道,早先的后河是从镇子东边的丘陵沟壑跨过沙土的莒阿公路而来,沿着这条河上溯二三里,就有我读高中时的县立板泉中学,校门朝东北方向开,正对着河流,门垛用白色花岗岩石垒砌,蔚为壮观,站在沙土的莒阿公路上看学校,树木参天,俨然飘泊在田野雾霭中的海市蜃楼。已到住宅小区的尽头,这样想着,沿着步行道往回走,经过一处修有凉亭的小广场,一阵悠扬的舞曲传了过来,原来有六七个装扮入时而又年轻的女居民在扭动着腰身,跳起了以前城里才能看见的广场舞。   我慨叹着城乡一体化的步伐如此突飞猛进,在莒阿公路旁的一个巨幅喷塑广告前立住了脚步,上面写着:现房加推,全新升级。再看顶部,霍然写着:秀泉小镇。我明白了,它就是这个现代化的住宅小区的名字。许多年前就萌生过将来年老了,归去家乡小镇颐养天年的念头。未到老迈的年纪,却怀揣着归养的想法,常常惹得身边的朋友们打趣说笑。四月天春光美醉了的清晨,在小镇这片乡土上遇见了“秀泉小镇”,现代而又文明的格调,又一次轻轻触碰到隐匿在心底的这根敏感神经。   我曾给小镇许过一个也许能够兑现的愿望,就是“等我老了来伴你,或者,让你伴我来变老”。在紧挨巨幅喷塑广告的莒阿公路西边往南,一条胡同里的招牌,远远地吸引了我:景华饭店。我虽没去过这个二层楼的饭店吃饭,可我知道这个早已变窄成了胡同的街道,在我少年时的心目中,和后河同等重要,它就是贯穿镇子东西的老街。如今那条沙土的莒阿公路已从镇子东部移到了老街的腰部,将老街截成两半,东边早已被现代化的建筑所替代,西边就是眼下的这个饭店的位置。   被改造一新的后河,就是以在老街的位置而命名的。老街挺到现在,只剩下这条变窄了的胡同。走下莒阿公路,胡同里的路面已用水泥硬化,景华饭店在北边,路南的那个百货商店和它正好相对,清明时节,门口摆满了各式烧纸和成袋的纸圆宝。过了景华饭店和百货店,胡同瞬间变得开阔起来,呈现出老街当年的气势,阳光打满了胡同的水泥路面和它两边的房屋,这儿应是老街从西端开始往东不远的地方,西端紧靠公路一南一北的铁匠铺和理发店早就没了踪影,只留下了胡同南侧的两座房屋。   西边的那座就是我记忆里的图书文具门市部,是个青砖墙青瓦顶的高大的房子,据说是解放前一家财主的豪宅,减租减息运动时被归了公,曾做过一段时间的区公所。现在的这座房屋的青砖墙青瓦顶也看不见了,东西两个大门和四个落地的窗子已被红砖封闭,墙壁也被浅蓝色涂料涂抹,屋顶被换成了红瓦,早已没有了当年的气势,像出尽了力气的老牛趴在那里,代表着它还存活在这个世上。图书店早就搬出了老街,安在了我刚才经过的518国道上,很气派的三层楼,意味着小镇的人一直对读书的重视。   我经过这两座房屋中间的那个草绿色铁门时,刚想抬脚往门里看景象时,有一对年轻的夫妻一前一后,推着一辆装满了东西的三轮车往外走,好像是到镇子街区做小买卖的,看我的眼神有些不解的样子,以为我是在做见不得天的事,我只有讪讪地笑笑躲开他们的目光,转身向胡同北旁的那排房子走过去。这排房子好像是新建的,大门是双扇的,显得很有派头,东侧的黑板上是板泉阳光社区的公开栏。双扇门没有上锁,一推就开,走过去一看,竟是板泉党支部旧址纪念馆,莒南革命的第一颗火种,原来一直想找的这个地方,走进来时竟一点也没费功夫。   时间不早了,三姐一家在着我吃早饭了吧。我走出老街胡同,沿莒阿公路往北走,经过那个车水马龙的十字街口,在镇卫生院越过莒阿公路,来到路东三姐家所在胡同,果然外甥和三姐夫给自家祖坟培土已经回来了,三姐把做好的早饭端上了桌。饭后二姐很快又骑了电动自行车来了,于是去商店买了已印上钱的烧纸和成袋纸圆宝,坐上外甥开的车,去岔河村祭扫父母亲和哥哥的坟墓。   以前给故去的父母亲还有奶奶上坟,都是哥哥领着,如今就靠侄子带领,他前几天从临沂城回到岔河村,安在村西堰堤外的鸡龙河故道东岸的坟墓,早就让他培上了新土,坟头也安上了新的。满眼的速生杨树林,正在吐出新的叶片,泛着浅浅的紫红色在和煦的风里微微颤动,蓝天下阳光明媚地照进来,把一片亮泽打遍了河道和树林。又来到坟前,时间已过去了一年多,新鲜的土带着水份泛着赭褐色包裹着圆圆的坟,刚搁上去的坟头还带着才长出来的青草。   日子真快,哥哥的坟墓,一个让我不能接受的事实,已经存在一年多了。后面是父母亲和两个奶奶,纸钱和圆宝燃烧起来,火苗烤得坟头上的青草不停地抖动,仿佛是哥哥的表情,二姐看了说,二弟来看你了,咱们姊妹四个,就你不讲情面,先走了,来到这里,今天有钱有圆宝,你收下,陪着咱爹咱娘还有两个奶奶好好过吧。二姐的话,让我泪流满面,河道和树林在阳光里注视着我,似乎也有动容。   北边不远处同样是绿树成丛的地方,是昨天回来的路上看到的新整修的鸡龙河故道,挡住水淹保护了几代村里人生命的堰堤,在高榆村东边被一条水泥路代替,只是在离这里只有二百多米的路口就止住了前行的脚步,这二百多米的堰堤被挖得千疮百孔早已废弃。昨天经过这里滋生了若失的那种感觉,我站在父母亲和哥哥的坟前往北看时一下子找到了。回镇子的路上,车子经过了二姐的家,她把一尼龙袋子的东西放在了车后备箱里说,都是自己家种的,回去好好吃饭。二姐的关心,再次温暖了我。   又来到三姐家的院子,在那里又看见了满面笑容的姑奶奶,聊到了早晨看到的后河、老街和回岔河的见闻,自然又是一阵唏嘘和感叹。吃完了三姐特地准备的东北酸菜馅的水饺,我坐上了外甥的车子,沿莒阿公路往北,离开了二姐、三姐和姑奶奶,离开了镇子,傍晚时回到了安在日照城快三十年了的家,当打开二姐给的那个尼龙袋子时,我心里猛地一颤,里边有锅饼、油条、花生米、红瓤地瓜,还有一包新鲜的瘦猪肉,我想起了二姐说割了肉包饺子让我去她家里吃饭的话,虽然我没到她家吃她包的肉馅饺子,但她还是把这块猪肉,让我带回家。   我打通了二姐的电话说,二姐,怎么让我带那么多的东西?二姐说,没什么,你没来我家里吃饭,那块猪肉,你熬个汤喝,身体可不能那么瘦了。我的泪水又涌了出来,往车后备箱放尼龙袋子时二姐说的话在我耳边响起,在三姐家聊天时说的话,让二姐一直记念在了心里,在春光美醉了的四月天里,我又一次沉浸在得到亲人关照的醉意里。好好吃饭,我不能让二姐和三姐失望。   2020/05/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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