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对新婚夫妇,男叫蒋荣立,女叫韩小婧。小婧总要在荣立下班之前打去一个电话,说:“回家吗?”电话这头,小婧一张脸笑靥如花。荣立说:“当然回家。”下班,荣立踩一辆铃铛不响其他部件都响的单车往家里赶。
日子久了,渐渐地电话少了,再后来他们有事才打电话。无论打电话与否,荣立一下班骑着嘉宁摩托回家,小婧已经很少有笑脸。小婧也是有笑的时候,还很灿烂,但那笑容只属于他们的儿子。儿子是他们的中心,儿子是“老子”,小婧又是“老子”的母亲,荣立他只好排名为“孙子”。
生活的重负,日复一日,心甘情愿,晃一晃六年过去,这其间改革开放,蒋荣立是单位营销科长,吃回扣。忽一日以贪污,侵占罪论处,进监狱,关押了半年。
出狱的那一天,小婧在狱外候着他,一脸的凝重。他知道钱都退了赃,才换来他的自由,他已是没钱了,工作也没了,仅一个自由人而已。“回家吧,”小婧说。这一刻她俨然就是他的母亲,来领着孩子回家。他羞愧,泪往肚子吞,他发誓一定要富起来,让妻儿过上好日子。
牢狱改写了蒋荣立的人生。他下海经商,风餐露宿,天南地北,有了一些资本积累后,那钱就像是滚雪球一般增长。
又十年过去了,他真的富了,坐骑《富康》换《宝马》,打电话,总说他不能回家,实际上他早有了另一个“家”。
后来,小婧什么也知道了,一闹再闹。他说:“不离婚是看在往日的情分上,你吃喝住行什么也不愁,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也罢,小婧心里说。不闹,已经麻木了。荣立隔三差五还是回家。家里还有儿子呢,他不能割舍。
又有一段时间,他真忙,没回家。小婧就打电话给他说:“你来我这里一趟,儿子想见你。”“你在哪?”荣立问,心情特好。“劳动路315号,”小婧说。荣立说:“你那不是在家里吗?”“在住宅里,”小婧说。“有爱的地方才是家,我这里仅是你另一处住宅。”小婧又叹了一口气说:“来一趟吧,我们协议离婚,我好想有一个家。”蒋荣立大怒:“反了你!”
她竟要离婚,荣立处理完公司几件事务,已近七点,他一脸的怒容回到家里,却见餐桌上摆着几样他最爱吃的菜:虾仁炒辣椒,辣椒炒南瓜,清蒸凉拌茄子和猪脑粉丝汤,还备有一瓶2两装的劲酒;桌上还放了一个小小的蛋糕。看到这些,他坐在餐桌前有些疑惑,但心还是生出一些感动来。
小婧说:“大鱼大肉你吃多了,再说你又是‘中部隆起’得这厉害,还是少吃点浑食好。”
真是说得对极了。可荣立却说:“儿子呢?”小婧说:“我怕你吵架,对儿子影响不好,我叫他去了姥姥家,如果不吵,我就打电话让他回来。”
荣立说:“没人过生日,也没什么喜事,咋买蛋糕?”
小婧说:“你难道忘了10年前的今天?我还不是做了这几样菜?是你出来10周年,也是你说的,是你第二次生命的生日。”
是啊,我怎么忘了呢,荣立心里说。10年前出狱的情景历历在目,说自己要富起来要让妻儿过上好日子,如今也算是富起来了。
“吃吧,吃完了,你在我写的离婚协议上签字,”小婧平静地说。“我知道离婚,法律要你分一半财产给我,我想一想你也不容易,不要你的钱,我可以干家政扫地什么的养活自己,儿子我替你招着,跟着你,我怕他学做不了好人,你就每月给他500元,他上中学了。”
与自己相好的女人谁不是盯着自己的钱包,你到哪里去找这么好的女人做妻子,荣立感动了,要哭,说:“我不离,死也不离。”
小婧说:“我成全你,又不要你的财产,为什么不离?你真想把我折磨死了,对儿子有什么好处?我也是人啊,没有爱,我不想守着这么大的一个空巢。”小婧哭了,泪儿流又说:“我徐娘半老,不,人老珠黄,你名义上不是遗弃我,可实际上呢,你人与心有这个家吗?”
荣立说:“从今天起,我天天回家不行吗?”
小婧不吭声。
饭后,小婧说:“我要洗个澡,”就去了洗澡间。
小婧没吱声,沉默,是默许,荣立笑了,还等什么呢!他三下两把也脱了衣裳,一头闯进洗澡间……
2003,1,3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