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逸 —— 通各地风俗杂学的尚书府幕僚。
祖廿一 —— 面冷心细的锦衣卫。
二人相遇于动荡的崇祯年间,等待他们的不是桃源,而是扭曲的、隐秘的、不可常理的癫狂的东西。游走于交织着饥荒、阴谋的土地上,他们将如何破解秘密,探寻真相?
// 明末诡谲录
作者:幸之
话说有位跑南北买卖的商贾,有次他行商时忽遇大雨。赶巧,他当时带的货全是怕潮湿的药砂,于是商贾便带着货往矮山脚下的林子里钻,想在林中躲避大雨。
等商贾进了林子,他发现越往深处走,林子便越密。因想保住山货的心思急,商贾索性就一直往林子深处扎。
说来也奇,无论商贾走进林子多深,但在他前方不远处似乎都有林更密、雨更稀的地方。
就这么着,三五步三五步的,等商贾回过神时,他已在林子的极深处。这时,商贾再想出去可就难了,大雨没停不说,就连天也黑了。
这下商贾可急坏了,此时已不是货周不周全的事了,这黑山老林的,谁知道等第二日天亮时,人还在不在。
心中焦急,商贾一个而立之年的大男人竟哭了起来。便在商贾哭泣时,天已彻底黑了下来,而且雨也没停,云遮的连月亮都看不见,此时的林子,好似瞎子熬夜一般,连个光缝都见不到。
哭着许久后,商贾渐渐脱了力,加之四周漆黑他又身体疲倦,像是人身上三盏火被拍灭了两盏似得。
沮丧麻木之下,商贾闭上眼睛,也不管还能不能见到明儿白天了,心中只剩一句,就这么着吧。
漆黑的森林深处是否藏匿着妖怪 | 图虫
忽然,突有一丝光晕透过商贾眼皮,商贾猛然睁开双眼,狼狈爬起寻找光的方向。
只见又是一个不远处,竟藏着一座道观,这光,便是道观点起的灯。
没遭过黑的人,体会不到人对光的渴求。见了光,刚才还一副生死由天命的商贾,竟又喘起了粗气,脚下莫名生起一团力,扛起货物朝着光亮寻去。
等到了道观,道观的道长是一个白发消瘦的老者,自称白老道。白老道见商贾迷路,便好心收留了他,并给施了斋饭住所。
常言道,舍命不舍财,而此刻,商贾得幸逃过一劫,自然又想起了自己的货。等到打开货物,商贾却乐不起来了,他这一路虽躲避大雨,但还是有好多货被雨水浸泡了。这好好的一筐朱砂,好些都被水泡的成了红泥。
商贾见状着急,便连夜将还能成型朱砂团起来摆在屋中,想尽量沥干些货,好歹也能挽回些损失。
如此,商贾一直忙到夜深才在满屋朱砂中睡去。
商贾这一日疲劳不堪,加之睡在这道观中,本应恰逢古寺幽静、雨后气爽睡个舒服懒觉,可谁知清晨时分,商贾竟然被冻醒。
而这时,眼前的一幕却让商贾惊得合不上下巴。他人竟躺在杂草落叶之中,别说床榻铺盖了,就是昨日眼见那座道观都是没影的东西。
惊愕中,商贾又望向自己的货,好家伙,昨日一筐朱砂,此刻已成遍地红泥,是团都团不起来了。
等商贾回过来味后,他发疯似的逃出山林,却发现自己并没在山林很深处,也就是一个 「不远处」。
而后,商贾从当地人处得知,这座矮山从没有什么道观,只有一个传说。说是原来这里有条老蟒成妖,后被一高人封在此矮山中。此后,但凡遇到下雨天,这老蟒便会施法捆住过路人,将过路人引导山林中吃干吐净。
可为何商贾却保住性命?或许是因为商贾昨日在那 「道观」 中,碰巧摆了个朱砂阵吧。
徐逸故事讲完时,屋中一片寂静,仿佛众人都处在大白蟒面前似得,谁出声,谁就会被大白蟒吞了。
便在寂静之中,房外巧挂起一阵的北风,将树影吹的在屋内烛光下乱晃。
「呀,可吓我老太婆啦,哎哟,吓死啦!」
众人中第一个开口的是孙大娘,此时,她本就布满皱纹的脸,被恐惧拧得如同褶縠,瞧她的样子真是被吓到了。
孙大娘吱声后,徐逸笑着起身盛了碗水喝,顺便将屋中人的表情都环顾在眼中。
众人中,不说王遇的四个伙计。李信与红姑二人还算成正常,一副若然所思的样子。孙大哥夫妇那边,样子虽像是听进去了,可要说是被故事唬到,倒也说不上。真正怪的是牛家三兄弟,牛大的眼睛眨呀眨,像是不知将目光往哪放似得,而牛二、牛三这哥俩,样子就有点做贼心虚的意味了。
如此,徐逸心中下了准数,这人圣观的确是有点事。吃人虽不一定,但肯定不清净。
徐逸正想着,背后的红姑叫了他一声。
「徐公子,依小女子看,这里的凝人子道长可不像大蟒精。」
徐逸回头,只见红姑正看着自己,自然又大方的笑着。目睹红姑姿态,徐逸竟在红姑身上感到一股巾帼之气,加之红姑貌美,徐逸不由得望着红姑多看了片刻。
「徐公子?」
见徐逸不说话,红姑又叫了一声。徐逸这才发觉自己刚刚失态,竟如登徒子一般,看别人家女眷看个没完。好在红姑身边李信没什么反应,也是笑着望向徐逸。
徐逸轻咳一声,把目光压低道:
「那依红姑所见,凝人子道长是个什么精怪?」
红姑想了想答道:
「我瞧啊,凝人子道长消瘦,倒像是《西游记》中的蜈蚣精。」 说完,红姑爽朗大笑,丝毫没有寻常小女子作态。
「红姑,不可乱议他人。凝人子道长是出家人,更不可乱议。」 红姑正笑着,李信批评她道。
红姑听后把头一扭轻哼一声,李信则是无奈的叹了口气。可两人虽是批评,徐逸却从两人举止间读出了和睦,想必李信与红姑,这两人就算不是夫妻,那也是极恩爱的。
放下红姑,李信又对徐逸道:
「徐兄啊,这道观中讲道观诡事,果真别有一番意味。而且徐兄这故事讲得绘声绘色,难道徐兄也如嘉靖朝那位射阳山人一般,雅趣在杂传小说上?」
徐逸听到射阳山人字号,心想这位李公子看来也是杂书没少读。
射阳山人,便是嘉靖朝时有名的吴承恩,吴汝忠的自号,他老人家那《西游记》,虽说被书局禁了,但民间却有不少手抄本流传。
徐逸摇头苦笑道:
「李兄谬赞了,在下哪敢标榜射阳山人,这故事不过是听好友讲述,在下只是爱听罢了。」
「好友讲述?那徐兄的故事当真的?」 李信好奇。
徐逸听后心中尴尬,本就是他编出来试众人反应的小故事,没想到李信竟当真起来,现下还要与自己讨论一番。
无奈,徐逸只能含糊道:
「真假嘛,也不可考了。毕竟不是亲身所历,谈真谈假,都乃妄下结论。」
李信听后点头,感慨道:
「也是,天地间自有造化,我自己都经历过两三怪事,又怎能妄论别人故事的真假。」
「哦?李兄也?」 徐逸巧妙把话推给李信。
李信十分受用的点点头,眼看一段悠长的故事就要出口。正这时,坐在通铺上的孙大娘开口制止道:
「嗨,你们两个读书人懂得多,但今儿晚上能放过老婆子我么?这徐生的故事就够呛了,李生你再讲,老婆子不用睡啦。」
孙大娘开口后,众人都是哈哈大笑,而徐逸借机也从李信的 「纠缠」 中脱身。
「那李兄,明日吧,明日若我家老爷还想在停留在此,我晚上再过来。到时就该我听李兄的故事了。」
李信听后笑着点点头。而后,徐逸又冲屋中众人抱礼道:
「诸位,这时候也不早了,我也不好在此继续打搅,我这就先回去啦。」
听徐逸要走,西厢房众人起身相送。徐逸在西厢房这一晚,已将众人关系搞得十分融洽,尤其是李信与红姑。见徐逸要走,红姑直接从床铺蹦下站到李信身边,与李信一起抱礼送徐逸。
而红姑的举动,却让徐逸心中又泛起了嘀咕。因为徐逸不小心瞥到红姑的脚,他没想到素衣都藏不住美貌的红姑,竟然长了一双好大的脚。
夜晚是秘密发生的舞台 | 图虫
离开西厢房,徐逸站在一进院的院中发愣,很快祖廿一也跟了出来。
见到徐逸,祖廿一一句过桥话都没有,直接开口说道:
「那屋里没好人,牛家三兄弟口条太机灵了,孙家人藏着事,还有那李信与红姑,绝不是正经人。」
祖廿一说的,徐逸当然也感觉到了。但祖廿一说李信不是正经人,徐逸还是有些好奇的,虽然他也能看出李信不寻常,只是不清楚这正不正经从何而论。
「哦?那李兄如何不正经?」
祖廿一听后瞥了徐逸一眼道:
「他说他是求功名的,我却看不到他对功名有多上心。官场上的人我见多了,若把李信换成在意功名之人,他早就上赶着去寻王老爷了。还怎会和你在那胡诌些鬼神?还有他带得那个女子,那分明是个走江湖的女子,哪个正经读书人会带江湖女子住到道观中?」
祖廿一说的没错,这些徐逸当然也明白,可今晚与李信结识后,徐逸却对此人印象极佳。所以纵然徐逸知道祖廿一说的没错,他还是想替李信抢白几句。
「祖缇骑,上赶着拜访王老爷也不一定吧?难道官场中就没有真性情的孤高之人?」
祖廿一听后哼笑一声,好像徐逸问了句孩儿痴语一般。
「有,但都活不长,所以我没见过。」
徐逸听后无语,便也没再说什么。见徐逸不说话,祖廿一又说道:
「行啦,现在咱俩都肯定这里不对路了,走,一起去找王老爷,赶紧离开这什么人圣鸟圣观。」
「诶,祖缇骑不急。」 徐逸止住祖廿一道。
祖廿一听后有些诧异反问道:
「不急?你什么意思?」
徐逸没说话,只是抽吸了下鼻子,然后抬头向天上望去。祖廿一见状也抬起头,只见残树枯枝,天上月亮正于悬头顶。
「他娘蛋的,我就说这鸟圣观有鬼,这道观藏在山腹,加上白日穿山走迷眼了,我他娘的竟没发觉。这里分明是坐东朝西建的,那鸟道士还说是坐北朝南!」
徐逸听后点点头。祖廿一说完又指着徐逸鼻子说道:
「来,你懂,你告诉我!有正经道观是坐东朝西建的没?」
徐逸摇头不语,祖廿一一把拽住徐逸又说道:
「走,还磨叽啥?找王老爷去!」
徐逸一扯甩开祖廿一,他目光仍望向天空,轻轻吐出两个字:
「不急。」
徐逸这次说完,祖廿一眼神渐渐冷下来了,口气一改先前的急躁,变得有些瘆人。
「徐小使,我发现你有事。」
徐逸没说话,祖廿一接着道:
「在京师时,我听闻过你这号人物。据说你酷爱诡事杂谈,又常研考四方风俗,但这次,你不能起玩心。」
徐逸没理祖廿一非议,只淡淡开口道:
「无事自乱,徒引杀心。我说不急,便是不急。」
「你什么意思?」 祖廿一莫名其妙道。
徐逸抬起头,抽抽鼻子轻吸了空中干燥的空气,感叹一声道:
「这大蟒不缠人,雪缠人啊。咱们,这就算是被缠住了。」
话毕,皑皑白雪从天而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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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末诡谲录
作者:幸之
明末,冲突与动荡交织,游走于乱世间的人们,如何寻找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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