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一个……寻找火种的人

  今天是四月十六日,无意中翻出了一本我在1996年编辑的节目宣传册,在封面上看到这样的一行字,一九九六年四月十八日开始在广东电台城市之声主持广播新闻杂志《真真真真 真在六十分》。再过两天,就是二十四周年了。

  记得那时候有一个台级新闻权威当着我的面冷言冷语地说,什么叫新闻杂志?新闻学上还没有定义呢。哼!

  天啊,她不知道世界上有一个东西叫做news magazine。夏虫不可语冰。我从来不在什么定义啊概念啊等等问题上与人争论。走自己的路,好好干活就是了。

  八年之后,我做了一个电视新闻杂志节目《新闻日日睇》,做了五年。然后就没有然后了。我用五年的时间,用每天的电视节目告诉这位权威,什么叫做新闻杂志。

  可惜,这个倾注了我全部心血的节目,一直被外界戴上了“民生新闻”的帽子。我也被戴上了“平民言论领袖”的帽子。这顶帽子现在还在百度上挂着。

  《新闻日日睇》如日中天的时候,广东省广播学校办了一个全省“民生新闻”节目编辑记者主持人培训班,请我去讲课。走进教室,我拿起粉笔在黑板上写下几个大字:为什么不要做民生新闻?

  从新闻分类来说,有时政新闻,社会新闻,科学新闻,文化新闻等等,还可以分得更细更多,但是民生新闻还真的没有。如果一定要有,也没有问题,那首先要探究什么是民生。而在媒体的实践当中,所谓的民生新闻其实就是除了会议新闻之外的所有新闻。当时我在课堂中戏言:民生新闻是个筐,什么新闻都往里装。

  更加让人感到憋气的是,有些人总是有意无意地把“民生新闻”与批评性新闻和负面报道联系在一起,把民生新闻和政府对立起来。在对立中谋求收视率。这是媒体极端自私的做法。这不是《新闻日日睇》的做法,一点儿都不是。

  无辜的是,我就是这样一步一步地被推到对立面。最后无可避免地流落江湖。

  《新闻日日睇》只是一个城市新闻杂志。寻找广州的城市精神,探索广州的文化精神,探索广州的生活方式,反映广州的百姓的喜怒哀乐一直是我做这个节目的目标追求。其实,这也是这个节目最能够得到街坊认可的精神关键点。

  那时候的节目,平均十天就有一个关于城市精神,城市文化,城市生活的的大型系列报道,大家还记得电视实验晚会蜕变吗?大家还记得冬至拍广州的活动吗?这是至今为止,规模最大的,参与人数最多的城市摄影活动。可惜那时候这个节目已经在冥冥之中走到了尾声,连画册都来不及出我就被责令离开了。而为了应对舆论,当局还放出风声,说节目停播是因为我要编辑冬至拍广州的画册。我也不得不天天回去,装模作样地在办公室编辑那本明知永远不能出版的画册。

  至于平民言论领袖,那更是个笑话。每个人的脖子都顶着自己的脑袋,讲句话而已,还需要什么领袖?如果有平民言论领袖,那么精英财主的言论领袖又是谁?所以我对自己头顶上的这顶帽子很是反感。但是大家一直在用,其实不是为了褒扬我,只是懒,百度上这样说,大家也就这样引用了。真是无辜兼无奈。

  也有人常提起名嘴这个概念。这也让我很不爽。什么是名嘴?伶牙俐齿,能言善辩,反应敏捷的说话者就是了。这不是糟蹋我吗?每张餐桌上都会有一个名嘴能够把人说得如痴如醉。如果只是名嘴,我这辈子的广播电视算是白干了。

  也有人说我敢言。这也折煞我也。随便哪棵榕树头下的中老年朋友圈中都有敢言者,反而我是个说话非常谨慎的人。你说我怕死也好,你说我职业习惯也好。做媒体的不是坐在榕树头下聊天,社会责任四个字重于泰山。从入行第一天,到离开电视台,我无愧于这四个字。一直到现在,一个人的电台,我仍然如此。

  二十四年前,我开始做城市之声的节目的时候,就把我的职业宣言写在蓝天白云之间:寻找真诚的火种,燃点城市精神的火炬。寻寻觅觅,我一直在找,我只是一个寻找火种的人。

  在24年前我编写的这本画册上,有我当时写的这样一段话。

  致无名氏。

  生命总是一场无休止的追逐,无论贫富,无论高尚鄙俗。无论老少,无论男女。人与人,之所以为敌,或为友,或为盟,往往取决于各自生命追逐的目标。

  目标一致者为同志、挚友,目标大致者为朋友,目标无甚冲突者为朋友或盟友,目标冲突者为敌我。

  所有的人际冲突,大凡目标一致,只因手段各异而生者,冲突实际上只是误会,总有化解的一天。只有各自生命追逐的目标是相互冲突的目标,人,人,人,才会势不两立。

  假如以上的话是成立的,生活就立刻变得美好起来了。人之难在于谁也不能停止追逐,但是谁都会不时陷入一种混沌的境界,浑然不知自己到底要什么,更莫说,要知道对方或者身边的人到底要什么了。就像在一条盘山公路上行车,谁也不知道自己要向何处去,但所有的车都在疯狂地开着,不是上坡就是下坡,还有冒险掉头的。有的人已经无数次经过这个山坡,就是转不出去。

  生命的成败只是目标的成败,过程是无所谓成败的。生命在追逐中所经历的每一个瞬间,造就的已经是每一个永恒,谁也不要试图在自己已经造就的一个个永恒上面去添加什么,或者抹去什么。

  因此,翻看别人的历史是愉悦的,那是在翻看一种生命和生活的体验。翻看自己的历史是痛苦的,因为那是在翻看一种永远不可复得和不可改变的永恒。

  二十四年过去了,这段话,好像是在为今天的我而写。

  好人好梦,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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