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漫主义革命》是一本由[英] 蒂莫西·C .W. 布莱宁 (Timothy C. W.著作,中信出版社·新思文化出版的精装图书,本书定价:42.00,页数:280,特精心从网络上整理的一些读者的读后感,希望对大家能有帮助。
《浪漫主义革命》精选点评:
●12.14.19
●provincialize romanticism
●第82页是个错误吧,《美丽的模仿女》应该是《美丽的磨房女》。
●史料整理,没有理论性。 浪漫主义从崇拜天才到崇拜民族,从沉溺梦境到沉溺想象,但只发生在工业革命初期。等到工业社会已成形,现实主义和自然主义思潮取而代之,而替浪漫主义招魂的也变成了现代主义和后现代主义。
●补录
●同时在看它和道金斯先生的《解析彩虹》,感觉要精分了。浪漫主义认为理性是诗性的大敌,而道金斯认为理性不仅不影响诗性,还会有助于我们理解和感受诗性(?)。是本偏向历史的书,引到了很多事实和观点,可惜文盲如我,不能很好地get。(才知道卢梭先生其实是个浪漫主义者)
●物质的短暂胜利
●不挑一些细小的用语毛病,我还是很喜欢这本书的,它论述的很广泛,从诗歌,音乐,画作到建筑,遍及各个国家的各个领域的代表人,是一场盛宴,收获很多。 而浪漫主义于我更多的是一段惊奇之旅,深夜里会去百度作者提到的一个我不熟悉的浪漫人物,去体验他的生平经历,内心深处藏匿许久的都会激起涟漪。 很多很多,浪漫与体验,反浪漫之间,间性的维度……都需要把握好!
●读了这一本,我收获了100本+的书单。俺一介本科生受益满满,大佬随意。译笔很流畅了,有个别小差错,比如弗里德里希《山中观月的情侣》前后竟然翻成两种名字。“博拉姆斯”等很多名字还是用通行译法比较好。
●期待浪漫主义的卷土重来,摇旗呐喊
《浪漫主义革命》读后感(一):西方浪漫主义普及性读物
比较主流的评价说这本书是“对浪漫主义时代精神的精彩、简要而发人深省的介绍”,“他文字中的热情、广度与权威性,超越了任何期待”。 通读完之后不敢说有发人深省之用,但总体来说会让人对西方浪漫主义有一个大致了解。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我觉得既然讲到浪漫主义革命是缔造现代世界的人文运动,那么这里面必然要包括中国文化为代表的东方浪漫主义。而全书围绕的是18、19世纪的欧洲历史和艺术史。所以,我认为本书这个名字有标题党之嫌疑。 不过,这倒让我好奇,东方文化中的浪漫主义相较于西方文化的浪漫主义更为连续,为何没有一个人系统的来论述东方浪漫主义发展对于社会的作用呢?卢梭作为西方代表,那么屈原应该作为东方代表,其后的曹植、李白、王国维……一系列的浪漫主义文人也就是东方文化发展的不同时期的代表嘛……文学专业的宝宝们,完全可以做一个这样的课题——博士的话做这样一个论文,应该是一个极好的论文而且,说不定可以成为文化流行读本……
《浪漫主义革命》读后感(二):书摘
卢梭在《新爱洛漪丝》和《忏悔录》中都表明,真正激进的,是背离以艺术品为中心的“模仿的美学”,走向以艺术家为中心的“表达的美学”。
浪漫主义革命的精髓:从此,艺术创作成了“从内而外”的。在黑格尔的简练定义中,浪漫主义是“绝对的内向性”。
黑格尔进一步解释说,浪漫主义把“本来各司其职的诸神熔于一个纯粹的、无限的自我认知之中。自我成为一个内在的万神殿,但其中所有的神都被夺去了神位,被主体性的火焰烧毁了。艺术中灵活的多神观如今被唯一的神取代,唯一的精神、唯一绝对独立的存在,它的觉知和意志也是绝对的,在其自身中获得自由与统一”。
神圣化的艺术为他们提供了一种自我保护,让他们与市场中最坏的出格行为保持距离。
德维希·蒂克在他的《弗兰茨·施特恩巴德的游历》(1798)中对这种社会意识奋起反击,小说的主人公怒斥了一个工匠和一个商人认为“艺术无用,艺术家都是蠢货”的想法。他说:
你说的有用是什么意思?必须每件事最后都要和衣食住行有关吗?……我再说一遍:每一件崇高的事物不可能、也必须不能拿用处来判断;艺术的神性与有用完全是两码事,坚持艺术有用,就是让艺术失去崇高,把它降格到人类基本需要的水平上。当然,人需要很多不同的东西,但是他的精神不应该退化到为肉体服务的地步——肉体本应为精神服务。人就要像一个好家长一样,必须关注物质需求,但是也不能让物质关切成为他全部存在的内容与目的。艺术保证我们的不朽。
最初“个人魅力”指的单单是一种“上帝的恩赐”。个人魅力崛起为一种政治和文化合理性的重要来源,这是公共空间长期发展的结果;一个多世纪以来,公共空间不可阻挡地扩展,但到了1789年以后,公共领域的力量才盖过了与之竞争合法性——传统和社会契约——的力量。
浪漫主义革命在19世纪中叶就逐渐退潮了。当时,普鲁士小说家台奥多尔·冯塔纳宣告:“浪漫主义在地球上的使命已经终结了;铁路的时代临近了。”
似乎启蒙精神笑到了最后。不可遏制的现代化发生了。识字普及、交通方式改善、科技创新步伐加快、人口快速增长、城市化、公共领域拓宽——这些只是一部分正在进步的力量,它们联合起来,推进了一股可持续的世俗、物质进步。另外,技术进步预示着人类的交通不再依赖自己的双脚和四足动物。一位德国企业家,弗里德里希·哈尔科特在1847年这么说道:“动力机车是专制主义和封建主义的灵车,载着它们去墓地。”
由于群众政治力量的勃兴,资产阶级自由主义的全盛时期只持续了很短一段时间。社会主义、教权主义、反犹主义思想也应运而生了。
1945年反法西斯同盟的胜利在东西方既是军事的胜利,也是文化的胜利。纳粹主义(National Socialism)的全面暴行被揭示出来以后,人们更加信赖共产主义或者自由主义的绝对价值了;此中的自信,一如1789年法国革命者或19世纪中叶的自由派的自信的翻版。
《浪漫主义革命》读后感(三):我们急需一场浪漫主义革命
随手拿起身边的一部外国文学史或者西方文学史,又或是西方文论史、西方文论选,意识到学者们在论述到启蒙主义及浪漫主义思潮的部分,一些历史名人之间因为既经历了启蒙主义的理性主导又直面过伺机而起的浪漫主义,微妙地相互牵连的错综的关系而被一笔带过。他们各自的政治立场也是摇摆不定,甚至本书作者在精巧严谨的翻译中脱离出来,采用“译注”的方式亲自与读者对话,
“读者注意区分浪漫主义一贯的思想立场和不稳定的政治立场。”(p190),全书一共四章,前三章为主,终章集中性地简述了浪漫主义对后来各种主义的或多或少,尚且有据可循的影响,在后现代主义对浪漫主义的继承和对比之处嘎然而止,余音绕梁。一本中等厚度的论著,平均每章引用近200篇文献,全部以尾注的形式列于附录部分,而章节间每一节中出现的那些,针对非该研究领域人士所了解的无轮是名词术语、还是人物作品,译者都为其做了简略的介绍。因为没有对照原文,用严复先生的翻译标准评价译者的工作未免有些空中楼阁,但是从整个阅读感受来说,我时常忘记了译者的存在,只有当我向脚注投去求助的目光时,适才想起这是一部译作。
仔细观察,卢梭,这位几近被课堂和新晋论著忽略的人物,竟然成为了贯穿全书的主人公,在大部分高校的课堂教学中,对艺术理论的介绍直接从古希腊古罗马跳跃过中世纪,进入启蒙主义,而对于浪漫主义的介绍,用常见的特征性词汇简要的概括这场运动,却从来不会被称作为革命:反理性、学习中世纪、主观感受、回归自然。然而,中世纪已经被文艺复兴衬托地一无是处,甚至“黑暗”业已成为中世纪的躯壳和灵魂。“很多浪漫主义者也会敬仰希腊人”,希腊的精神并没有因为浪漫主义是一场纠正启蒙主义的运动而丢失,相对的,他们从另一个侧面去欣赏和顶礼古希腊,
“(他们敬仰)却不是因为他们‘高尚的简洁和平静的宏伟’(温克尔曼),而是他们对狄俄尼索斯的崇拜和对酒神文化的重视。”(p151)不难发现,尼采的“主观真理论”的浪漫成分在这里找到了源头。他们首先在哥特艺术里发现了历史与自然的关系,并非简单的模仿中世纪宗教艺术的外在表现形式,“所有被古典主义者贬低的时代特质,无规则、雕饰、阴郁、教权主义、宗教超越,都公然成了浪漫主义的灵感源泉。”至于“哥特”词义的变迁,作者在此处只做简要介绍,但是必须知道,这个词汇首先是被用在建筑领域,而浪漫主义革命中几次著名的、有影响力的言论,都是恰逢那与哥特式教堂对视的一瞬间,神助般地得到了启示。建筑语言成为了民族语言,“语言国家主义”成为了浪漫主义革命中的又一推手,德意志浪漫和法兰西浪漫,基于不同的语系潜移默化地影响着其他艺术类型的革命。对夜晚看法的转变是浪漫主义在音乐领域的核心,这个观点是从未在其他艺术史和艺术理论中见到的,很少有研究者在研究一场文艺运动、文艺革命的时候,尽管时常提醒自己关注的是整个文艺领域,却往往要么偏文要么偏艺,而在这本书里,作者展现了从平常的贝多芬传记里所看不到的受到了贝多芬影响的整个西洋音乐的发展,原来贝多芬在世的时候受到了世人如此这般的对待啊,心里会这么想,也会不自觉地点开音乐播放器,可能在看完本书的时候,我又重新回顾了一遍西洋古典音乐,转暖的午夜,清晨又将迎来布谷鸟的啼叫,想起那句日语:“今夜は月が綺麗ですね”。卢梭呢,他偶尔出现在眼前,像个引路的智者,说上一两句契合时宜的哲言;他就是那个时代的智者,引领着李斯特、诺瓦利斯、歌德、赫尔德、费希特等等,而这些人的具有辐射性的影响能力,自然向着当时以法兰西和德意志为主导变革的拉丁语系和日耳曼语系呈放射形扩散,尽管中图分类为I类,他尽其所能地将当时整个文艺领域的启蒙和浪漫变革纳入叙述,记得秦晖老师在某次网络授课中提及,如今我们谈及文艺复兴就错以为只是“文艺”的复兴,Renaissance本意为复兴,只是被译成了“文艺复兴”。这本书中也提及了和秦晖老师相同的观点,并且强调了浪漫主义者们从未与政治相分离,他们之间紧密联系,而卢梭恰好就是这么以为看起来毫不关心政治,也毫无政治立场的人。
浪漫主义强调“内省”,这让我想起儒家文化历来强调的“内省”,修身而齐家,齐家而治国,治国而平天下;18、19世纪的疯癫与内省相关联,人们认为去往心灵的最深处的内省之旅会跨入一个异常黑暗的领域,“大智慧一定与疯癫相连,他们差隔只在一线间”。而在对疯癫的艺术表现上,歌剧舞台发挥了最大限度的集视觉、诗和音乐的浓缩能力,从宏观和微观上尽情地双重叙述,“歌唱和独白为分裂和破碎的人格提供了一个完美的表达方式”。疯狂被舞蹈和歌唱,而“芭蕾舞是受到浪漫主义影响最长久的一种。”不难发现,浪漫主义的内省强调“脱离关系”,而儒家的内省在巩固原本已经因为虚假的血缘关系而公私难分的“依赖关系”,历来的革命从来都只与国政相关,从未与艺术形式相关,如果说有,唯一的相关就是艺术受到了破坏。其实究卢梭的思想源头,浪漫主义革命是基于对“艺术与道德、科学与道德的关系”问题的探讨,卢梭走在找朋友的路上,偶然看到了一个问题,那是一个征稿大赛的命题作文题目——科学和艺术的进步到底是腐蚀了道德,还是促进了道德?他把这篇顿悟写成了《论科学与艺术的道德影响》,该文获奖并于次年出版,他带着近乎疯癫的狂热,宣布着:“文明用花束掩盖了拖累我们的枷锁,而艺术与科学进步了多少,我们的心智就退化了多少”,并且大胆地预言:“人最终会彻底地疏离于现代世界,以至于他们将祈求上帝让他们回到从前无知、天真、贫瘠的状态,只给他们留下那些令人快乐,值得珍重的东西”。
《浪漫主义革命》读后感(四):《浪漫主义革命》部分摘抄(附Big Names生卒年表)
个人整理,随看随写,不成体系,可能只有自己能看懂。后面的人物年表也是为了方便自己在读的时候列的,但只是一些大人物,相较于书中出现的浩如烟海的作家艺术家,只是冰山一角。
谢林:“自然是可见的精神,精神是不可见的自然。”
温克尔曼:结合了虔敬派 的内省语言和注重感官体验的异教思想,以此创造了一个实质上是美学宗教的思想体系。
李斯特:《论艺术家的处境和他们的社会环境》,1835年连载于《巴黎音乐观察家》杂志“艺术正是从人间通往天堂的神秘阶梯:从有限到无限的阶梯,从人到上帝的阶梯。艺术是灵感与动力的不竭源泉,令我们通过爱走向救赎。”
席勒:“发此言者乃是一位世界公民,而不效忠任何王公贵族。从现在起,我解除我的一切效忠关系。从此,大众就是我的一切、我的关注、我的君主,以及我的朋友。从此以后,我只属于大众。我只想把自己置于大众的审视之下。大众是我唯一敬畏的。一种崇高的感觉向我袭来,我唯一的枷锁就是世界对我的裁决——我上诉的唯一主君就是人的灵魂。”(1784年)
歌德:“唯一重要的就是艺术家自己。他只有通过他的艺术才可以感受生活的快乐,他的生活必须沉浸在他的艺术中,倾注全部的情感与力量。谁会关心呆头呆脑的大众?谁关心他们什么时候能停止犯傻,还能说得明白自己当初为什么傻?”(1772年)
布伦塔诺,《反对庸众的讲话》(1799年)
△ 为艺术而艺术:
l'art pour l'art. Art for art's sake. Die Kunst fur die kunst
诺瓦利斯:《基督教还是欧洲》(1799),《夜之颂歌》(1800)
戈雅(1746-1828),西班牙画家,《理性的昏睡催生怪物》(1799),《狂想集》
托马斯·德·昆西(1785-1859),《瘾君子自白》
柏辽兹,《幻象交响曲》
歌德,《铁手古兹·冯·伯利辛根》:
“有件事是确然的:只有那些既不命令别人、也不需要服从命令的人,才是幸福、伟大的人。”
引发普鲁士国王腓特烈二世的抨击:《论德国文学:它的弊病、病因以及修正方式》
贝多芬
霍夫曼的评论:“在所有形式的艺术中,音乐是最为浪漫的。因为它唯一的主旨就是无穷,几乎可以说音乐本质上就是浪漫的。音乐为人揭示了一个未知的领域,截然不同于我们周围的感官世界。在音乐带来的世界里,人抛弃了所有被智力界定的感受,只为拥抱那些无法言喻的精妙。”
帕格尼尼(1782-1840)、李斯特
赫尔德
《论语言的起源》(1772):语言—民族(Volk)
“每一种语言都打上了其民族群体的特有印记”
“我们所有的行为都应当是由自己决定的,与我们内心最深的性格保持一致”
“一个民族最好的文化……不可能是操着外语的异族强加给他们的,只能生发于民族自己的土壤,在民族代代相传的语言中延续。”
兰克:每个时代都各自与上帝有一种直接的联系。
狄德罗:“法语天生就是用来……”(131页)
费希特
《对德意志民族的演讲》
柯勒律治,《古舟子咏》;华兹华斯,《丁登寺登高数里所作》
罗伯特·彭斯(1759-1796),《罗伯特·布鲁斯进军班诺克本》
沃尔特·司各特,苏格兰小说家
伯克:没有人会期望一个先辈不受尊重的未来。
△ 西哀士,《什么是第三等级》
△ 萨维尼,《论立法和法学的当代使命》(1814)
△ 夏多布里昂,《基督教真谛,或基督教之美》(1802)
△ 施莱格尔,《哥特建筑原理》(1805)
△ 肯尼斯·克拉克《哥特的复兴》(1928)
雨果,《莱茵河》(1842)
“莱茵河汇聚了河流的一切品质……”(p.162)
苏格兰:莪相(Ossian)=奥伊辛,古苏格兰诗人,《芬格尔》
斯拉夫:《伊戈尔远征记》,1791年发现于一修道院,俄罗斯民族史诗
捷克:汗卡手稿,扎博伊Zaboj=毁灭者,斯拉沃热Slavoj=荣耀者
克洛普施托克,赫尔曼三部曲
海因里希·冯·克莱斯特,《赫尔曼的战斗》(1808)
《尼伯龙根之歌》,瓦格纳
诺瓦利斯:“终有一天,世界将会回到一种自由自在的生活之中……人将会在神话和诗中找到真正的、永恒的世界历史”
△ 吾心安处是吾乡 ubi bene ibi patria
拿撒勒画派:约翰·奥韦尔贝克
德拉克罗瓦,《自由引导人民》,《希俄斯岛大屠杀》,《萨丹纳帕露斯之死》《迈索隆吉废墟上希腊的终结》(1827)
安格尔,《路易十三的誓言》,《荷马成神》
浪漫派关键人物年表
卢梭(1712-1778)
温克尔曼(1717-1768)
莱辛(1729-1781)
门德尔松(1729-1786)
哈曼(1730-1788)
维兰德(1733-1813)
赫尔德(1744-1803)
歌德(1749-1843)
席勒(1759-1805)
大施莱格尔(1767-1845)
施莱尔马赫(1768-1834)
夏多布里昂(1768-1848)
贝多芬(1770-1827)
黑格尔(1770-1831)
荷尔德林(1770-1843)
华兹华斯(1770-1850)
柯勒律治(1772-1824)
小施莱格尔(1772-1829)
诺瓦利斯(1772-1801)
大卫·弗里德里希(1774-1840)
谢林(1775-1854)
拜伦(1788-1824)
雪莱(1792-1822)
济慈(1795-1821)
托马斯·卡莱尔(1795-1881)
萨维尼(1779-1861)
德·维尼(1787-1863)
舒伯特(1797-1828)
柏辽兹(1803-1869)
李斯特(1811-1886)
瓦格纳(1813-1883)
《浪漫主义革命》读后感(五):绕湖走的我们
让我来告诉你屈原和玫瑰的浪漫与拜伦的浪漫有什么关系。
一、
先从一段往事说起吧。当年,大学临近毕业的时候,我向一位女同学借了一本书。应该是英文版的《荒原》。我们的关系很要好。她正要把书递给我,却迟疑了一下,刚要递书手抽了回来。
我们都知道,再有半个月,毕业的我们各奔东西;这“借书”也属于有借无还的那种。
“不能就这样给了你了。”她说,“我们先去吃晚饭吧。我要想想给你在书上写点什么。”
我们大学的格局,校园中心有一片巨大的天然湖,教室在湖的南边,食堂在北边。学生们常常抱怨他们上完课要绕过半个湖去吃饭。也是在湖边,她对我说:“子奇你别和我一起走。和你一起我没法想事情。你绕湖西、我绕湖东。”
真是绝情。不过,我也应该感动才是。一路上,我看得见她在远远的对岸慢慢地走,在晚霞里,思考着写给我的临别赠言。就好像行走在永恒里。
20分钟之后,我们合起来绕湖一周。那位七步成诗的奇女子把书递给我,书的扉页上已经写好了:
这个世界夺去了我们的亲密无间,
前来朝圣的年代,又如潮水般散开。
我们并肩走着,海浪成了你的新娘,
而绯色的暮云,成了我的新郎。
离去的太阳就这样夺去了我们的永恒,
而留下的,是片刻仁慈的时暇,
就像这里,在映着晚霞的水边
天鹅在游,幼雏挤在她的翅下。
二、
关于那种成为了“主义”的浪漫,学者会告诉我们,浪漫反对理性、关注想象力,反对教条、关注自我的表达。这些对我们了解那段历史都颇有助益。浪漫主义的精神形成于大革命时代的欧洲,虽然兴盛了一个世纪就渐渐消亡了,但是根据作者布莱宁的观点,至今浪漫主义的精神不死,“绝对的内向性”还是人们的艺术与生活中一个永恒的主题。
我并不是欧洲人,相比布莱宁丰富而严整的讲述,我可能接触了太多似是而非的浪漫。我们常常用“浪漫”和“现实”来区分楚辞与诗经、李白与杜甫,以及区分爱情与社会。为什么会这样?我们这些说法,卢梭知道吗?
中国人对于“浪漫”的初体验,应该发生在19世纪末的法国和20世纪初的上海吧——直观地说,那是一种贴在“现代社会”表面的华丽装潢。具体一点,可能是令真正的欧洲浪漫主义者不屑一顾的红酒、香水、音乐厅、社交舞会——正是那些布莱宁笔下的庸俗市民的浪漫享受。但是,在20世纪初的上海,我们也能找到真正的浪漫精神的只光片影。有关的民国作家有很多,不过我想觉得其中一位尤其有意思——穆时英。
他有一篇小说《Craven “A”》,讲述了主人公和一位名叫余慧娴的社交女的一场无果而终的爱情。主人公眼中的余慧娴,有一种脆弱、孤独、疲倦的美丽。这是一种世纪末(fin-de-siècle)的美丽。就像她自己常常哼唱的歌里那样:
这是初夏的最后一朵玫瑰,
独自地开着;
没有人怜惜她颊上的残红,
没有人为了她的太息而太息!
这首歌叫《初夏的最后一朵玫瑰》,也是小说中酒吧的留声机里常播放的曲子。据余慧娴说,这是她很熟很熟的一只旧调子。六岁的一天傍晚,母亲把这首歌教给她,她把这首歌教给了无数的情人。现在这些人全变了她的陌生人。
机缘巧合,一次我谈论穆时英的时候,一位来自英国的友人正好在场。她说,这首歌并不是100年前上海的流行歌,而是200年前爱尔兰的一首古老的歌《The Last Rose of Summer》,作者是浪漫主义时代的爱尔兰诗人Thomas Moore(1779-1852)。对应的原文是这样的:
'Tis the last rose of summer,
Left blooming alone;
All her lovely companions
Are faded and gone;
o flower of her kindred,
o rosebud is nigh,
To reflect back her blushes,
Or give sigh for sigh.
这确实是一首爱尔兰民谣风格的诗。所以我觉得,中国人的浪漫,归根到底也是有源头的。只是人们忘记了而已。为什么浪漫就是玫瑰?追根溯源,也许是与我们素昧平生的人口中哼唱的一曲民歌。
三、
关于浪漫主义,我无意重新定义它,但是我自己所知最有意思的定义布莱宁在这本书里没有顾及。意大利历史学家克罗齐曾说:浪漫主义者明白这样一种界限,这个界限之中他们允许观念的二律背反。什么意思呢?他们欣赏美,同时欣赏美的凋零(正如诗人席勒所说的那样,“即使美也必得死亡”);笃信宗教,但也明白宗教远不能解决所有问题;崇拜想象,却明白改变现实的不是想象,而是具体的行动——他们看重一些价值,同时也明白它们的界限。最为重要的,是浪漫主义者对自然与自我的界限的新探索:他们把自我从理性的枷锁里解脱出来,从梦、疯狂、甚至毒瘾中寻找自我的新疆界;他们把自然从文明的牢笼中释放出来,从大海、湍流、险峰中寻找艺术的新表达。
浪漫主义者是在钢丝上行走的人。屈原、李白不也是这样的吗?被困于自己的无羁想象和残酷的政治现实之间,却都无法长久。“人生之多艰”,“在世不称意”。对他们二位来说,确实有两个流放地同时存在:政治上的流放与想象上的流放。现实中失意的他们同时踏上两个旅程,最终在流放的途中溺水而亡,同时淹死在现实与想象的河流里。济慈给自己的墓志铭也像是为两为中国浪漫诗人写的一样:
此地长眠者,声名水上书
四、
那时,浪漫主义在我心里就是这样一个场景:宽广的水面两端,两位孤独的诗人遥遥相望。湖岸分开了现实与现实的倒影,而诗人就是在这个边界上行走的人。他们踽踽独行,品尝着自己的孤独与幻想。
不是所有的诗人都可以一直走下去。当时辰到来,有的人离开了,有的人投入了漾着青波的湖水中。
毕业后,我们各自去进修。虽然也时常通信,但相互之间隔了更加浩淼的烟波,有时甚至是整个太平洋。我们是幸运的,曾合力在时空里画出一个整圆。
“那你要不要也给我什么东西呀?”当时,她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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