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拉尼奥:最后的访谈》是一本由[智]罗贝托·波拉尼奥著作,中信出版集团出版的平装图书,本书定价:28,页数:120,特精心从网络上整理的一些读者的读后感,希望对大家能有帮助。
《波拉尼奥:最后的访谈》精选点评:
●很多都是知道的吧,并且翻译有问题~
●出版社为啥不把这套书合成一本《最后的访谈》,而是一小册一小册分开让人提不起买的兴趣。
●小书有趣,补充了一些波拉尼奥的写作背景
●1.一个卑鄙的人可以是一个伟大的作家,他的光环遮蔽了他的缺点。2.一切文学都是政治的,是对政治的思考、也是政治的议题。3.极端的道德性和文雅性不相容,所以卡夫卡的作品极好。4.世界是活着的,任何活物都无药可救,这是我们的命运。/ 9分
●好可爱哦永远的爱人。普照翻译得也很好。
●回答真是精妙。对世界的反叛与爱在波拉尼奥这里融为一体,伟大的“自由主义的反讽主义者”。
●博学敏思的性情中人,谈文学部分可以当索引扫盲用,谈自己的部分萌翻啦,如此赤诚率真,果然活不长吧╮(╯▽╰)╭
●这本小破书就像一个阶梯,从第一篇到最后质量逐渐降低
●还想看更多内容,尽管信息量已经很大了。
●波拉尼奥的幽默是智性而尖锐的
《波拉尼奥:最后的访谈》读后感(一):大笑着读下去,却同时想痛哭
从他的幽默里获得大笑,如图读他的很多作品,犀利的嘲讽,相同的三观,如果之前是抱有宗教般的虔诚信仰,读了之后,便是希冀这不可能的友谊,一个完美的朋友。
你想念你在墨西哥的生活吗?
我的青春,和马里奥·圣地亚哥一起无尽的散步。
但是现实是我第一次知道他的时候,他已经死了很多年了。
所以只有痛哭了。
《波拉尼奥:最后的访谈》读后感(二):如果你不认识他
原本是不认识波拉尼奥的,然而,微信读书在三周内,推荐了五六次之后,我好奇地翻开了它。 这是一本相当薄的访谈录,以至于带着好奇去翻一翻也不会有压力。首先是占了全书1/3的引言,可以全面地了解波拉尼奥,他的生平,主张,主要作品,创作理念。或许是编者足够用心,或许是波拉尼奥本人足够有吸引力,看完这篇引子,让人默默地把《2666》和《荒野侦探》纳入书单。后面的几篇访谈,更立体地表现了波拉尼奥,如果你也叛逆又热爱生活,总免不得被访谈中的某句话击中。 最后说一下文笔,嗯,是指波拉尼奥的文笔。他为了高度还原案件,选用了不少法医的卷宗。极冷静又细致的剖析,加上诗人的渲染,会把人瞬间拉入案情里,不自觉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By the way,最后的访谈这个系列的口碑都挺好的。如果你恰巧读过某位的作品,又或者对某位充满了好奇,这个系列是不错的切入点。
《波拉尼奥:最后的访谈》读后感(三):我喜欢你,不因你的作品
阅读往往比写作更重要。我没有看过波拉尼奥的作品,甚至不知道他,也可能拉丁美洲的文化距离我认知里的主流文化太过于遥远,除了马尔克斯,真的一无所知了。
看到了他的访谈,他如数家珍的那些拉丁美洲的作家,包括年轻的诗人,让我感受到一种虚怀若谷的气质,高贵的感觉。
你是否为你受到敌人的广泛批评而流泪?有许多许多次。每次我读到有人说我坏话,我就开始哭,我在地板上爬,我抓自己,我无限期停止写作,我失去食欲,我不怎么抽烟,我去运动,我去海边散步,那里离我家不到三十米,我问海鸥,它的祖先吃鱼而鱼吃尤利西斯:为什么是我?为什么?我没有伤害你。多么真实的一个人,他是个职业作家,但在此身份之上,他是一个真实的人。
然而真正打动我的,是他作为一个爱人,一个父亲,那种满满的爱意。
如果你把他带到这个世界上,你至少得能忍受他想施加于你的任何羞辱。我认为理性和亲子关系么有任何关系,一点也没有。比如说,我还没做父亲的时候,想伤害我是很难的。我以为我那时终于获得了一种刀枪不入的能力。但当我的长子出生的一刻,一切都变了。这太可怕了,我现在又有了一个女儿。我真说不下去了。我要哭了。我只希望他快乐。这是一个会爱人的人,前两天听【圆桌派】才听说爱不是与生俱来的能力,特别是亲子关系上,这下一直以来的迷思忽然明朗,然而在看到波拉尼奥的这几段零碎的访谈,才更觉得感动。能够平等的看待你的子女,视他们为平等的人,在我们当今的文化,简直如同天方夜谭。
就凭这一点,足以构建他熠熠发光的人格,值得我爱慕的人格。
于是我默默的买下了那本《2666》,去感受文字背后的他,仿佛暗恋一般。
简单地说,读者本身就感动我了——我为那些头下夹着一本书睡觉的年轻人所感动。书是世上最好的枕头。
《波拉尼奥:最后的访谈》读后感(四):“你生活在你的阅读中”
我花了四天时间读完了《波拉尼奥:最后的访谈》。“最后的访谈”第一辑除了波拉尼奥以外,还有海明威、博尔赫斯、马尔克斯、冯内古特、华莱士。在接触这本书之前,我对波拉尼奥完全不了解,因此我对这本书的好奇心很低,不像海明威、博尔赫斯、马尔克斯这些享誉世界的大作家,对他们塑造的小说世界已有了一定的了解,好奇心便会驱使你去探究小说世界之外真实的他们。促使我拿起这本书的一个诱因是豆瓣2019年年底评出的十大最受追捧的“外国文学(非小说类)中,此书位居第四。
罗贝托·波拉尼奥是一位智利小说家。他的一生非常短暂,50岁时便因肝脏衰竭撒手人寰。45岁之前,他写诗,籍籍无名。直到1998年,在他45岁时,他的侦探小说《荒野侦探》出版,并借此声名鹊起。波拉尼奥在其短暂的人生中,著成《遥远的星辰》《荒野侦探》《2666》《地球上最后的夜晚》。“他全部作品中的重大主题,就是艺术与罪恶、职业与犯罪,以及作者本人与极权主义国家之间的关系……他的长篇小说都在审视作家该如何应对专制政权。”波拉尼奥坦言,他本想成为一名凶杀案侦探,而不是作家。波拉尼奥的这种志向多少颠覆了我对“诗人”身份的某些固化理解。
读完《波拉尼奥:最后的访谈》后,我印象最深的有两点,一是波拉尼奥对叙述精确的强调,二是他对阅读的沉迷。
叙述精确,强调细节似乎是很多伟大小说家对作品的要求,比如卡尔维诺、博尔赫斯、海明威。对于热衷侦探题材的波拉尼奥更是如此。他的身后作《2666》的写作动机源于一条可怕的新闻:自1993年以来,在墨西哥奇瓦瓦州,尤其是华雷斯城,有超过430名妇女和女孩被谋杀。波拉尼奥与深入调查这一恶行的记者冈萨雷斯·罗德里格斯取得了联系。他需要这位记者提供他对于这起恶行的翔实、精确的报道,而不是媒体对案情的粗略记述。“他要的是精确。”,比如华雷斯城的毒贩们如何贩毒,开什么车,携带什么牌子的武器,什么型号、口径数据等等。他的侦探小说精确得像一份验尸报告。
《波拉尼奥:最后的访谈》给我最大的一个印象是波拉尼奥惊人的阅读量。说起拉美小说家,西方文学,波拉尼奥如数家珍。他是一个生活在阅读中的人。据他自述,从童年开始,就全心投入看大量电影,读很多书;少年时代,有一时期只读爱伦·坡的作品,但他对西方文学充满兴趣,而且对全部作品都相当熟悉。他认为,阅读比写作更重要。“以这样或那样的方式,我们停泊在某本书中。一座图书馆,就是人类的隐喻,或是人类最好面向的隐喻;同理,一座集中营,正是人类最坏面向的隐喻。一座图书馆,就是毫无保留的慷慨。”
“阅读往往比写作更重要”也是这本访谈书中我最好奇、最感兴趣的部分。我们为什么阅读?阅读的动机千种万种,因人而异。或许是为了验证自身的某种想法,或许是为了寻找某个问题的答案,或者是为了见识更丰富的人生经历……工作之余,有很多消遣方式,阅读绝对不是最轻松的一种,但它或许是最完美、最持久的一种理性享受和愉悦。对此,波拉尼奥说:“我为那些头下夹着一本书睡觉的年轻人所感动。书是世上最好的枕头。”
《波拉尼奥:最后的访谈》读后感(五):这本对波拉尼奥粉真是福音~摘一些
引言部分 侦探故事和具有争议性的言谈,是波拉尼奥所热衷的——他曾宣称詹姆斯·埃尔罗伊是在世最好的用英语写作的作家——但相比情节和文体这类事物,他对侦探故事有更大的兴趣。究其本质,侦探故事是对暴力的动机及机制的调查,而波拉尼奥——他在1968年特拉特洛尔科大屠杀那年搬家去墨西哥,他说自己在1973年祖国智利的军事政变中身陷囹圄——也为这类事物深深着迷。他全部作品中的重大主题,就是艺术与罪恶、职业与犯罪,以及作者本人与极权主义国家之间的关系。 波拉尼奥曾写道,在美洲,所有现代小说都萌生于两个源头:《哈克贝利·费恩历险记》和《白鲸》。 关于记者,冈萨雷斯·罗德里格斯 在他的著作《荒漠白骨》中,冈萨雷斯·罗德里格斯描述了三天后他在墨西哥城被两个人绑架和袭击的情况。深夜,他在孔迪萨的时髦街区拦下一辆出租车准备回家。出租车开了一会儿之后停下。两个拿着武器的男人跳上车来。他们命令冈萨雷斯·罗德里格斯闭上眼睛,坐在后排他们两人之间。出租车驶离了——司机和他们串通一气。尽管冈萨雷斯·罗德里格斯没有反抗绑架者,有个男人仍咒骂他,用拳打他,用枪砸他,用冰锥刺穿他的大腿。他们要在首都南边的一个荒无人烟的地方杀了他,他们说。那辆出租车再次停下来。其中一个男人下了车,另一个他们称为“老板”的人还坐着。关于强暴和死亡的殴打与威胁再度上演。一辆巡逻车开着警灯驶过附近。那男人把冈萨雷斯·罗德里格斯丢到了街上。他提交了一份警方报告,而后去了医院,医生给他开了止痛药,让他卧床休息。6月18日,他的报道文章《有消息称警方是(华雷斯案的)帮凶》出现在《改革报》上。之后的两个月里,冈萨雷斯·罗德里格斯像一具僵尸一样生活,写评论,编辑报纸,和朋友一起外出,尽管他视力还有点模糊,说话还有点含混,记忆也还有点破碎。最后,8月11日,他那时在自己家里都没法动手冲一杯咖啡,两个《改革报》的朋友带着他赶往医院,在那里,他接受了一场手术,以移除压迫他大脑的一处足以致命的血肿。 出乎意料地,他完全康复了,但遭受的这场袭击成了他人生的转折点。在遇袭之前,冈萨雷斯·罗德里格斯就为自己家和手机而感到困扰——奇怪的噪声、服务盲区。那之后,他常常被跟踪。他的朋友保拉·蒂诺科回忆说,冈萨雷斯·罗德里格斯手术后的几个月里,无论他俩何时在餐馆吃饭,都有戴耳机的人在旁边盯着他们。恐惧又无助,两个人依靠幽默来逃避,每次陌生人在场,他们都相互向对方讲述离奇的故事。比如,有天晚上,他们背起了一首广受喜爱的儿童歌曲《小鸭子》的歌词: 达姬跑跑跳跳,在她的钱包里寻找 几分钱来给她的小鸭子买吃的 因为她知道当她回家 所有小鸭子都会跑过来问 带什么给我了,妈妈,嘎嘎? 带什么给我了,嘎嘎? 波拉尼奥的办法,我想,是大段吸纳冈萨雷斯·罗德里格斯关于华雷斯城的结论,然后将这些结论以他自己的方式戏剧化地呈现出来。“罪行”部分的故事和冈萨雷斯·罗德里格斯的著作《荒野白骨》(暂无英文版)中的结论之间的相似性令人吃惊。然而,“没有任何一处是原样照搬的。”冈萨雷斯·罗德里格斯指出。名字全部改换,国籍全部变更,角色凭空创造,全部情节都借助想象力、风格和印象加以渲染。波拉尼奥或许用到了冈萨雷斯·罗德里格斯教给他的一切——他在《荒野白骨》出版前数月读了它的手稿——但他进行了全面再创作,以配合他自己的大结局。 《荒野白骨》和《2666》都不是容易读的书。我读他们的时候,噩梦萦绕不散。两本书的书页就像新挖出来的墓穴,但笼罩二者的邪恶哲学有所区别。在《荒野白骨》中,华雷斯城是疯狂腐败的受害者。当警察和法庭视而不见,冈萨雷斯·罗德里格斯认为,残暴的行为成了平常之事。强奸和谋杀女性,暗杀记者,为赎金而绑架人:这些罪行在墨西哥可没有一样是偶然事件。“一个恶人,比如一个连环杀手,能够引爆一种扫荡效应。”冈萨雷斯·罗德里格斯说,引爆一种灭绝机制,不输于任何一个极权主义独裁政权所有的。这种“野蛮的常态化”,他论证说,是今日的墨西哥和拉丁美洲所面临的最严峻的问题。 访谈部分 索托与布拉沃:想到我们阅读许多我们崇拜的作家(詹姆斯、司汤达、普鲁斯特),都是通过译本这样的二手版本,这会不会让人觉得烦恼?这还是文学吗?如果我们把事物拨转过来看,很可能会得出结论说,文字并没有对应词。 波拉尼奥:我想它们有。况且,文学并不只是由文字构成的。博尔赫斯说世上有不可译的作家。我想他举克维多作了例子。我们也可以加上加西亚·洛尔迦和其他人。尽管如此,像《堂吉诃德》那样的作品,经受得住最糟糕的译者翻译。实际上,它经得起刻意毁损,大量书页的缺失,甚至一场灾难般的暴风雨。这样,即便面对这一切针对它的事物——糟糕的翻译,残缺和毁损——任何版本的《堂吉诃德》,对于一个中国或非洲的读者来说,仍会显得蔚为大观。在路上我们可能会丢失很多,这没有疑问。但无论怎样,那或许就是它的命运。 波拉尼奥:我认为现实主义者来自南方(这里是指那些南锥地区的国家),而幻想主义流派的作家来自拉丁美洲中部和北部——若你留心这类心理化的区分是这样,但这事你其实在任何情况下都不应该当真。20世纪的拉丁美洲文学被模仿与抵制所推动,而21世纪在一段时间内也会继续如此。作为一条通则,人类既模仿也抵制宏大的典范,而永远不会是小的、几乎不可见的珍品。严格来说,我们没有几位作家形成了幻想主义风格——可能就没有一位,因为除了其他一些原因,经济欠发达就难容亚类型发展。欠发达的经济只容得下宏大的文学作品。较小的作品,在这个单调乏味或末世预言似的背景下,是难以企及的奢侈。当然,这并不是说我们的文学就充斥着大作品——情况正相反。起先,作家渴望迎合这种期待,但现实——同样的现实也助长了这种期待——却起了反作用,阻碍作品最终的诞生。我以为只有两个拥有可靠文学传统的国家——阿根廷和墨西哥——时而成功逃离了这一命定的文学传统。至于我的写作,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我想它是现实主义。我想做一个幻想主义作家,我喜欢菲利普·迪克,尽管随着时间流逝,我年岁渐长,迪克对我而言却越来越靠近现实主义。更深一点地说——我想你也会同意我——问题并非在于现实主义或幻想主义的分野,而在于语言和结构,在于观看的方式。 波拉尼奥:我冒着被认为迂腐(在某种情况下,我或许还真是)的风险,坚持认为写作本身就是我写那唯一让我感兴趣的事物的时候,也就是形式、节奏、情节。我嘲笑某些态度、某些人、某些重要的活动和事物,仅仅因为当面对这些无聊的事物,面对这些膨胀的自我时,你别无选择,只有发出嘲笑。在某种意义上,一切文学都是政治的。我想说,首先,文学是对政治的思考;其次,文学也是一个政治议题。前者影射现实——影射我们称为现实的噩梦或美梦——两者最终都结束于不仅是文学还有时间的死亡或毁灭。后者涉及那些零零碎碎存活和坚持下来的东西,涉及理性。当然,虽然我们知道在整个人类层面的事物中,坚持是一种幻象,而理性只是阻止我们堕入深渊的易碎的栏杆。 实际情况是,我对写作的那一套都不怎么相信。就拿我自己来说,身为作家是开心的——不,开心这词儿不合适——这是一种也有某些有趣时刻的活动,但我知道其他一些更好玩的事情,就跟文学让我觉得好玩的方式一样。比如,抢银行,或执导电影,或做个吃软饭的小白脸,或再做一回孩子并在一个世界末日般的足球队里踢球。不幸的是,孩子会长大,银行劫匪也会被击杀,导演花光了钱,小白脸病了,这样就别无选择,只好写作。对我而言,“写作”一词正是“等待”一词的绝对反义词。不想等待,就去写作。嗯,我很可能也错了——写作也有可能是另一种形式的等待,或拖延。我喜欢反向思考。但是,就像我说的,我很可能又错了。 波拉尼奥:说到我对经典的理解,我说不好,那就像是其他所有人的——我甚至羞于启齿,这再明显不过:弗朗西斯科·德·阿尔达纳、豪尔赫·曼里克,塞万提斯、西印度群岛的年代史编著者、索尔·胡安娜·伊内斯·德·拉·克鲁斯、弗雷·塞尔万多·特雷莎·德·米耶、佩德罗·恩里克斯·乌雷尼亚、鲁文·达里奥、阿方索·雷耶斯、博尔赫斯,先提这么些,仅限于西班牙语文学的范畴。 不消说,我可不是那种只读本国作品的民族主义怪咖。我对法国文学,对可以预见自身死亡的帕斯卡,还有对他与忧郁症的抗争,都颇感兴趣,对现在的我而言,这一切都比以往更值得钦佩。我还对傅立叶的乌托邦式纯真有兴趣。还有出自那些常常不知名的温文尔雅的作者(某些风格主义者和某些剖析主义者)之手的散文,他们多多少少催生了萨德侯爵那无尽的洞穴。我还对19世纪80年代的美国文学感兴趣,尤其是吐温和梅尔维尔,以及艾米莉·狄金森和惠特曼的诗。少年时代,我有一个时期只读爱伦·坡的作品。基本上,我对西方文学感兴趣,而且对全部作品都相当熟悉。 阿尔瓦雷斯:你对文学和书的热爱,有受到你父母影响吗? 波拉尼奥:没有。说到家世,其实我来自两个家族:一个五百年里总是重复又彻底地出现文盲,缓慢繁衍;另一个,我母亲那边,三百年里是一样持久和彻底地出现懒汉,不断壮大。从这个意义上来说,我是这个家族的不肖之徒。我猜他们更喜欢的是其他什么东西。我五十岁了,我其实也不想让孩子成为作家。不是说我想让他再接着保持五百年的文盲状态,但再来三百年的偷闲又有什么不好呢?虽然,咱们实话说,当作家其实还挺难的。我母亲读一些书,我父亲偶尔读一点美国的西部小说。他读的那些长篇小说篇幅不大,书可以放在你后屁股兜里,因为那时候可没电视。我母亲确实读得更多,但那时我如果要影响我母亲的阅读口味,我就得是今天的马塞拉·塞拉诺或伊莎贝尔·阿连德这种风格的作家。另一方面,那样也没多糟,因为那样我就不用知道身为作家的烦忧,而会了解甜蜜的普通人,长远来看是个不错的出路。 阿尔瓦雷斯:你是怎么发觉阅读的乐趣的? 波拉尼奥:这当然是因为我曾是一个非常理智的孩子,一个非常理智的少年。我父亲那时候是一个邮递员,也是智利南方的一位职业拳击重量级冠军。在那个男人面前,唯一该做的事就是变得比他更强壮——否则就意味着选择成为同性恋。如果他让我选,那我会选择成为同性恋,对我而言这是一种重要的审美上的逃离,而非天性如此。我是异性恋。那剩下的就只有电影和书。从童年开始,我就全心投入地看大量电影,读许多书,主要地,还有点明显地,是为了“杀死”我父亲。当然,我父亲一直都很爱我,跟其他父亲一样。现在,我儿子也很想“杀死”我。我要做第一个这样跟他讲的人:杀死我,儿子。我脖子在这里。这跟那个犹太母亲的笑话有点像:疯癫发作的时候,儿子砍掉了母亲的头,逃跑了,然后绊了一跤,他正趔趄起身的时候——母亲的头还夹在他怀里——那个头说道,“儿子,你没事吧?”父亲对儿子的爱也与此类同。我猜在他的蛮横和勇气之中——他是一个非常勇敢的人——我父亲就像我爱自己的儿子一样爱着我。到头来,要是讲父子关系,那可以讲几个小时。这其中唯一清晰的部分,就是儿子想唾弃父亲多少次,父亲都必须甘愿奉陪。即便如此,父亲也没法偿还他所欠下的十分之一,因为儿子从来没要求自己被生下来。如果你把他带到这个世界上,你至少得能忍受他想施加于你的任何羞辱。 阿尔瓦雷斯:有人说,孩子离开家是人生中最快乐、最激动人心的时刻,你同意这种说法吗? 波拉尼奥 我不同意。如果由我来决定,我愿意活到一百岁,这样就能永远保护我的孩子。我认为理性和亲子关系没有任何关系,一点也没有。也许从孩子的角度来看,理性确实会强加于自我,但从父母的角度来看,很难将理性强加于人。一个人的行为发自内心,与恐惧和痛苦的积累相协调。比如说,我还没做父亲的时候,想伤害我是很难的。我以为我那时终于获得了一种刀枪不入的能力。但当我的长子出生的一刻,一切都变了;也就是说,我青少年时期经历的所有担忧和恐惧都再度出现并自我复制,增加了一百倍。嗯,这事我自己可以忍受,但我不想让我的孩子也经历这些。这太可怕了,我现在又有了一个女儿。我真说不下去了。我要哭了。我能做出的唯一解释就是开始哭泣。它远远超出我能表述的范畴了。 阿尔瓦雷斯:你是不是已经确信智利文学是以聂鲁达为中心的? 波拉尼奥:我很早以前就想过。问题是,事实并非如此。对我来说,智利的大诗人是尼卡诺尔·帕拉,尼卡诺尔·帕拉之后还有几位。毫无疑问,聂鲁达是其中之一。聂鲁达正是我在二十岁时假装出来的样子:不写作但像诗人一样生活。聂鲁达写了三本很好的书;剩下的绝大多数都很糟糕,有些真的跟感染病菌似的。但他已经像一个诗人一样生活了,而且不仅仅像一个诗人:他表演得像一个太阳诗人,一个诗人国王。 波拉尼奥:我认为批评是一种文学创作,而不仅仅是连接读者和作者的桥梁。文学批评家如果不把自己当成读者,就会把一切抛诸脑后。关于文学批评家有趣的一点,也是我从文学批评中寻求创造力的一点,是他认为自己是读者,一个能够探讨阅读和计划各类型阅读的地方性读者,这是和文学批评所倾向于成为的事物完全不同的事物,就像注释或抨击。 阿尔瓦雷斯:有文学的沉默吗? 波拉尼奥:是的,有文学的沉默。比如卡夫卡的作品,就是一种不可能的沉默。当卡夫卡要求销毁他的文稿时,他选择了沉默,选择了文学的沉默,所有这些都发生在一个文学的时代。也就是说,他完全是道德的。卡夫卡的文学,除了是20世纪最好、最高峰的作品,还具有一种极端的道德性和一种极端的文雅性,而这两者通常是不相容的。 阿尔瓦雷斯:鲁尔福的沉默呢? 波拉尼奥:鲁尔福的沉默,我认为,是顺从于一种司空见惯的东西,去解释它是浪费时间。有几个版本:一个是蒙特罗索讲的,说鲁尔福有个叔叔某某某给他讲故事,当有人问鲁尔福为什么不再写作时,他的回答是,他的叔叔某某某死了。我也相信这一点。另一种解释简单而自然,那就是每样东西都有保质期。例如,我更担心兰波式的沉默,而不是鲁尔福式的沉默。鲁尔福停止写作,因为他已经写了所有他想写的东西,因为他认为自己无法写出更好的东西,所以他干脆停止写作。兰波本可以写得更好,也就是把他的文字提得更高,但他的沉默引发了西方人的疑问。鲁尔福的沉默没有引发疑问;这是一种深沉的沉默,司空见惯。甜点吃过,你到底还要吃什么?还有第三种文学的沉默——人们不会去寻找它——因为我们确信它就在门槛下,而且从来都难以触及。例如,格奥尔格·毕希纳的沉默。他在二十五或二十四岁时去世,留下三四部舞台剧,都是杰作。其中一部《沃伊采克》,是绝对的杰作。另一部是关于丹东之死的,这是一部伟大的杰作,虽然并非绝对如此,但足够令人瞩目。另外两部——一部叫作《雷昂采与蕾娜》,另一部不记得了——都是非常重要的。这些都是他二十五岁之前写的。毕希纳要不是死了,那会发生什么事呢?他可能是个什么样的作家?那种未被发掘的沉默是……我不敢称之是命运的沉默……无能为力的体现。死亡的沉默是最糟糕的沉默,因为鲁尔福式的沉默可以接受,兰波式的沉默可以探寻,但死亡的沉默切断了本可以成为和永不会成为的界限,我们永远不会知道了。我们永远不知道毕希纳是否可以比歌德更伟大。我想他本可以,但我们永远不会知道了。我们永远也不会知道他在三十岁时可能会写些什么。这就像一个污点,一种可怕的疾病,以这样或那样的方式对我们的习惯、我们最根深蒂固的确定性加以限制。 玛丽斯坦:你的工作室为什么没有空调? 波拉尼奥 因为我的座右铭是“斯巴达式自我的温度”,而不是“阿卡迪亚式自我的温度”。 玛丽斯坦:你见过世界上最漂亮的女人吗? 波拉尼奥 是的,1984年左右,我在一家商店工作。店里空无一人,一位印度妇女进来了。她看起来像个公主,她本来完全可以成为公主的。她从我这里买了一些挂坠式珠宝首饰。我几乎晕过去了。她有铜色的皮肤,长长的红头发,身体的其他部分都很完美。一个永恒的美人。当我不得不收她钱时,我感到很尴尬。她对我笑了笑,好像在说她理解我,不用担心。然后,她就消失了,我再也没见过像她这样的人。有时我有一种感觉,觉得她是女神卡莉,小偷和金匠的守护神,不只卡莉,还是杀人犯的女神。这印度女人不仅是世界上最美丽的女人,她似乎也是个好人——非常温柔、体贴。 玛丽斯坦:你是怎么赢得你妻子的爱的? 波拉尼奥:为她煮饭。那时候我很穷,我的饮食基本上都是米饭,所以我学会了用很多不同的方法做米饭。 玛丽斯坦:什么让你觉得享受? 波拉尼奥 看我女儿亚历杭德拉的表演。在海边的酒吧吃早餐,边看报纸边吃羊角面包。博尔赫斯的文学。比奥伊的文学。布斯托斯·多梅克的文学。做爱。 玛丽斯坦:你还用手写字吗? 波拉尼奥:诗歌,是的。其他的我用一台1993年的旧电脑来写。 玛丽斯坦:你是否像你的评论家和读者那样看待你的作品——首先是《荒野侦探》,然后是其他作品? 波拉尼奥:唯一不让我尴尬的小说是《安特卫普》,也许是因为它一直让人费解。它收到的负面评价是实战拼下的荣誉徽章,而不是小规模的模拟交火。我余下的作品还不错。它们是娱乐耳目的小说。时间会证明它们是否还有意义。现在,它们很赚钱,被翻译出去,让我结交到非常慷慨和善良的朋友。我可以靠文学生活,而且过得很好,所以抱怨是没有必要的。事实上,我不承认我的书有多重要。我对别人的书更感兴趣。 玛丽斯坦:哪五本书记录了你的一生? 波拉尼奥:事实上,这五本书更像是五千本。我只挑矛尖提一下:塞万提斯的《堂吉诃德》,梅尔维尔的《白鲸》,《博尔赫斯全集》,科塔萨尔的《跳房子》,图尔的《笨蛋联盟》。我还应该举出布列东的《娜嘉》,雅克·瓦谢的信,雅里的《愚比王》,佩雷克的《人生拼图版》。卡夫卡的《城堡》和《审判》,利希滕贝格的《格言集》,维特根斯坦的《逻辑哲学论》,比奥伊·卡萨雷斯的《莫雷尔的发明》,彼得罗尼乌斯的《萨蒂利孔》,蒂托·利维奥的《罗马史》,帕斯卡的《思想录》。 玛丽斯坦:这个世界没救了吗? 波拉尼奥:世界是活着的,任何活物都无药可救。这是我们的命运。 玛丽斯坦:你保有希望吗?为了什么,为了谁? 波拉尼奥:亲爱的玛丽斯坦,你又一次把我推向一个品位差劲的地方,那不是我的祖国。我对孩子们保有希望。为了孩子和战士们。为了像孩子一样做爱的孩子们,为了像勇士一样战斗的战士们。 玛丽斯坦:如果你不是一个作家,你会做什么? 波拉尼奥:我本想成为一名凶杀案侦探,而不是作家。我对此非常确定。一连串的杀人案。我是那种可以在夜里独自回到犯罪现场的人,不怕鬼。也许我那时候真会变疯。但作为一名侦探,这事很容易用一颗射进嘴里的子弹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