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老师已许久未曾联系,但在我的记忆最深处,始终有那么一个老人在冬天的清晨守着一只小泥炉,盛给我一碗白米饭。
那年冬天我被单位辞退,下岗回家,内心烦躁,却不知道如何排遣。正好这时听说老师回到老家,于是特地前去拜访。说是拜访,其实是找老人说说话,排遣心中的忧愁。
前天上的火车,在列车上睡了一夜。本以为差不多早上才到,结果天蒙蒙亮,列车员就宣布进站了。于是我独自下了车,没带什么行李,老师的家全凭脑子里的记忆导向。
冬天的早晨又冷风又大,我冻得哆哆嗦嗦总算找到了老师家。远远望见一个老人坐在门口,正弯着腰拾掇着什么。
见到老师,心情自然是极激动的。想远远的打招呼,又害怕唐突。只好走的足够近时,才对着老师问道:“老师,老师!是我。”
老师已经上了年龄,得人叫好几遍才听见。他抬起头,见了我,一下露出了笑容。那笑容我至今记得,从来没有一个人的笑容像那天的老师那样,慈祥,爱惜。那一瞬间,我仿佛到了家。
还不等我说什么,老师就已经蜷着身子站起来了。他握住我的手,说:“这么早就来了,还没吃饭呢吧?”我说车提前到了,老人家没有听见,得要我说好几遍才行。
我帮着他将身前的小泥炉端进了里屋,老师又拿了一双碗筷来。之后在泥炉上坐上一个小砂锅,又帮我盛了碗白饭。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你看我以为你中午才来,现在菜还没送来,先吃点垫垫。”
老师揭开砂锅盖,只见清澈的白水里,正温温地润着几枚白玉豆腐,洁白如美玉,在气泡的冲击下在水里微微摆动着,好似活了一般。
老师在一个油碟里倒了酱油,沾了酱油的豆腐晶莹饱满,酱色通透。煮过的豆腐入口即化,虽然只有淡淡的酱油味,却回味悠长。
一时间,我也说不上来这豆腐是什么味道了。
后来,我只字未提关于我遇到的困难,我想老师已经用一碗白水豆腐给我上了一课。
白水煮的豆腐虽淡,却淡出了风雅。只是一锅白水,煮着一锅白豆腐,吃到嘴里却是另一番滋味。
舌头受过了酸甜苦辣咸,才能体会到无味的滋味,经历了人世间百态,才能明白那份返璞归真的道理,就像这碗白水豆腐一样,平淡却又不失风雅,其中蕴含着的是大道至简。能以淡然处之迎接诸多困难,才是老师教给我的真正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