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碑脚下

  1.

  清晨,s市的名校世桥大学上空盘旋着嗡嗡的警笛声。世大校长办公室里,秦校长接到保安部打来的电话,吓得瘫倒在椅子上。

  电话里,保安哆哆嗦嗦地说:“校长,学校里死了个人!”

  世大新校门,刚建好的学校纪念碑高约三米,碑下跪着个女生,垂着头看不清模样。周围已经拉起了警戒线,围观的学生把现场包了个水泄不通,几个警察正忙着维持秩序。

  一辆警车从校门外驶进来,一个身着警服的中年男子下了车,身后还跟着一个戴着眼镜的年轻女孩儿。

  “警官,你好,我是学校的校长。”秦校长向那个警官伸出手。

  中年男子点了点头,直接看向了围观的人群,说:“嗯,校长是吧?我是市公安局的佟枫,是你报的案吗?现场什么情况?”

  秦校长有些尴尬地收回了手,说:“不,是我们学校的一个保安,具体的情况我也不知道……”

  “你把那个保安叫来。”

  “好。那个小吴,你过来,佟警官有话要问你。”

  一个穿着保安制服的年轻人跑过来,朝秦校长哈了哈腰。

  “那个小张啊,你先带校长去了解一下学校的基本情况,做好记录,这也是锻炼你的一个机会。”佟枫转身对那个年轻女孩儿说。

  张勤眼神明显是失望,她点了点头,拿出随身携带的小本,说:“秦校长,请你给我说一下学校的情况吧。”

  “我每天早上都要巡视校园一周,今天早晨差不多五点多的时候吧,我记得天还没不咋亮堂,我就瞧见这石碑底下一坨黑乎乎的东西,我以为是清洁工暂时把垃圾堆在那里了,就没管,从这边路开始检查的校园。”

  “从哪边?”

  “呐,就是这条路。”保安指着校门口左侧的一条石板路,“我们学校有一点不好,就是路太多,好多新生都摸不清楚,经常走错路,每年都是我们这些保安领着他们去报到处。”

  “嗯,你继续说。有没有发现什么不寻常的人或事。”

  “校园里也没什么不同的啊,跟平常一样,因为还早,基本上没有人,就遇见个清洁工。”保安拧着眉头,又说:“我还问她,怎么把垃圾堆到石碑那儿,不过她好像没听见没答话。后来我转完了一圈,从这条主路回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我才看见那石碑下不是垃圾,是个学生跪在那儿!我走近喊她也不答应,一动也不动,我就摸了摸她的鼻孔,竟然死了,好吓人哟,然后我就打了报警电话,也给校长说了。”

  “你怎么知道是个学生,可能是学校工作人员呢?”

  保安摇头说:“不不不,警官,虽然她低着头,但是看那身材和穿着肯定是个学生……或者是哪个年轻的老师。”

  佟枫又简单问了保安两句,大致清楚了死者被发现时的情形。他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招呼了一个警察带保安回警局做笔录。

  七点半,天已经大亮,但却没有一丝云。现场,围观学生几乎都被警察遣散了。法医何超飞正着手初步检查尸体情况。

  “老何,什么情况?”

  何超飞正蹲着小心翼翼地把尸体移到担架上,尸体因为尸僵的原因,即使是被放到了担架上也一直呈现着跪姿,像浇筑的水泥雕像。

  “脖子上有勒痕,根据伤口的深浅和表皮组织初步推断死者是因被勒住脖颈导致的机械性窒息死亡。目前没有发现其他伤痕,具体情况还要等回局里解剖尸体了才能告诉你。”何超飞不紧不慢地汇报。

  佟枫点了点头,观察起发现尸体的这个圆台来,这是一个突起的平台,贴着红色大理石砖,上面已经有一层淡淡的灰尘了,正中间是一块石碑,上面刻的是“世桥大学,智博仁爱”,尸体跪过的地方有两个圆形区域同周围的地板区别开来,想必是死者膝盖接触的地面都被擦干净了。

  张勤这边找秦校长谈完话后,收好了本子,看着担架上的尸体被抬走,又看了看不远处高耸的几栋教学楼,本是正青春的年纪,却遭遇不幸,不禁叹息。

  2.

  市公安局里,针对本次命案,佟枫正组织相关的案情分析。

  “死者张方怡,19岁,是世大英语专业的新生,今年九月才入学。我已经调查过了,她在本地没有亲人,父母都在A市,我们已经通知了她的父母,可能要明天才能赶过来,她是一个人来这里读大学,因为才开学一个月,本地社会关系并不复杂,据她的同学说,张方怡自从开学来就性格开朗,和同学们玩得不错,不存在和人结仇的情况。”幻灯片里是张方怡入学拍的照片,张勤一边滑动幻灯片一边汇报道。

  接着,是一系列现场照片,有跪着的尸体照片,还有一张照片里是一个手机。

  张勤继续说:“死者被发现时呈跪姿,身旁只有一部手机。”说着她拿出一个白色证物袋,里面装着的正是那部白色手机,“找她同学问过了,就是张方怡本人的手机。不过锁住了打不开。”

  佟枫打断她:“那你还不快送去解锁,留这里好看呐?”

  张勤干笑两声,把手机交给了一旁的助理,说:“我这不是忙得忘记了吗?快,找人解锁。”

  助理接过手机,在佟枫阴沉的脸色下,匆匆地走了。

  “继续。”佟枫两根手指敲了敲桌面,提醒道。

  “哦,好。”张勤重新回到案情上来,“死者被人从背后勒住窒息而亡,双手被尼龙绳绑着束到背后,绳结就是普通的系法,没有什么有用的线索。死亡时间推测是昨晚十一点到一点,据她的舍友说,她昨晚九点多说出去一下,具体干什么不清楚。而且因为是新修的校门,所以现场并没有找到摄像头。那个……那个根据目前调查的情况,本案的线索差不多就是这些了。”说完,张勤怯怯地看向佟枫。

  果不其然,佟枫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开口说:“就这样还想破案?我看你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我……”张勤虽然心里不快意,但还是不敢多说什么,她就是不明白,她这一个月来做实习生,虽说没有功劳,但整天跑上跑下没有叫过一声累,怎么佟枫就是处处看她不顺眼呢。

  “哎?张方怡穿的这是睡衣吧?难不成她是在睡梦中被人杀死的?”有人指着照片问道。

  佟枫拿起桌上的照片,照片上,张方怡穿着一套白色的睡裙,看质地应该是雪纺料子,款式的确是睡衣。另一张照片上,是死者的面部特写,因为现场死者的头埋得很深,又是长发,佟枫倒是第一次看到死者的表情,很平静。平静得像是在睡梦中。

  “看她表情这么安详,要真是在睡梦中被杀死的,那只能说她睡得太熟了。或者说,她被人下了药。”佟枫把照片扔回桌面,抽出一支烟,一旁的人连忙递上火。

  张勤也凑过去看,想了想,她说:“我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看着怪怪的。”

  “哪里怪,我看你有点怪。”佟枫吐了一口烟,用食指轻轻地把烟灰弹了弹。

  “我也说不上来,就是……佟警官,办公室内不许抽烟,这可是你说的。”

  张勤被呛,心里窝着一团气,阴阳怪气地说:“这里可是明文规定的,禁止吸烟!”

  她特地把禁止吸烟说得很重。佟枫愣了愣,猛吸了几口烟,吐出烟屁股,起身说:“散会!”

  临出门,他一把抓下了贴在门口的禁止吸烟的A4纸,揉了揉扔进了垃圾桶。

  办公室内,剩下的人面面相觑,张勤无所谓地耸了耸肩。

  佟队爱抽烟,烟比饭还重要,一顿不抽就痒得慌,往往一天要抽上四五支,虽然偶有几个不吸烟的同事总是私下偷偷抱怨烟味,但大多数人都是抽烟的好手,这佟队带头抽烟,他们也不怕被同事举报。可是一个月前佟队突然规定说办公室内不许抽烟,或许是因为老有其他队的人向局长反映吧,说他们队就像批烟鬼,哪有点办案的警察样子。

  3.

  “老何,怎么样,看出什么了?”

  “初步解剖结果显示,并无其他致命伤,死者的确死于窒息。”何超飞伸出两指在尸体的勒痕处比了比,说:“你看,这勒痕有一指宽。勒痕处表皮破损不是很严重,没有留下什么纤维组织,应该不是麻绳之类的东西。”

  佟枫看了看,问:“你觉得是什么工具?”

  “不知道。”

  何超飞拿出一只小瓶子,切开尸体胃部,采集胃内溶液。佟枫转过头去,分析道:“没有磨损组织的话,说明死者挣扎的不是很厉害,或者说她根本就没有挣扎。”

  他围着停尸台转了一圈,继续说:“如果没猜错,她一定被迷晕过。迷药,药,是直接服用的,还是注射的呢?看来凶手是预谋了很久啊。”

  “胃内成分要等我分析了才能知道。”

  何超飞一向不喜多言,专心切割着他的尸体,果然是个老学究,佟枫待了一会儿便告辞了。

  拿出手机,佟枫拨通了张勤的电话。

  “佟队,初步确定了一个嫌疑人,现在正要审讯,你在哪儿?”

  对方抢先说了话,听语气激动得像是刚跑完一场马拉松。

  “好,我马上过来“。”

  审讯室里,张勤正在审问一个年轻小伙子。精瘦,黄毛,两只眼睛不停地左晃右晃,时不时还摸一摸手腕,看上去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

  佟枫两眼一横说:“怎么让她去审?她什么经验都没有,能审出个什么?她没受过相关训练,要是嫌疑人有暴力倾向怎么办?”

  “她不是说您的批准的嘛?再说,我们这儿看着呢,不会出事的。”

  “她好大的胆子,敢假传懿旨。”

  “那个,佟队,懿旨是用来形容太……”

  “我知道,但我就是你们这帮毛头小子的皇上!我的话就是懿旨。”

  “额……”

  那个黄毛小子好像坐不住了,言辞中透露出不耐烦。

  他倚靠在椅背上,一脸不屑地看着正在本子上记录着什么的张勤,提高音量:“艹,你到底想问什么!一句话,我没杀人,没这闲工夫陪你扯!”

  看到这儿,佟枫打开了审讯室的门,示意张勤出去。张勤张口想说点什么,却被佟枫一记眼光止住了,她看了看对面的黄毛,带上自己的小本出去了。

  黄毛还是一脸老子谁都不服的表情,瞟了瞟新来的审讯官。

  “怎么,那个女的不行了,换个人来,我也还是那句话,我没杀人。”

  佟枫拄着下巴,用自己一贯冷峻的眼神将黄毛上上下下扫描了个遍。

  黄毛被这气势唬住了,咽了咽口水,说:“怎么,你们警察也乱抓人的吗?难不成,你们想屈打成招。”说完还不忘加了一个“艹”用来修饰自己轻蔑的感叹。

  佟枫笑了,直起身板,逮过旁边的一个记录本,一边翻看一边说:“你想多了,我们实事求是。只要把你知道的如实交代,好好回答我提的问题,你没罪,我们一定不会冤枉好人的。”

  黄毛把玩着手指,头也不抬地说:“行,有屁……有问题快问。”

  “你与死者是什么关系?”

  “校友。”

  “嗯?”

  “啧,谈过朋友,分了。”

  “因为什么原因分的?”

  “艹,这个还要说?分了就是分了,哪有什么原因。”

  “你不说,我怎么知道不是因为你为情杀人呢?”

  黄毛瞪了佟枫一眼,说:“她……有点坏。”

  “哦?怎么个坏法?你还嫌人家坏?”佟枫皱了皱眉,按张方怡的同学和老师反映,她是绝对的好学生,不仅成绩优秀而且乐于助人。

  不过,他伤脑筋地打量了一下黄毛,想道:这个好学生咋交了这么个对象。

  黄毛听出佟枫是在说他一副二流子的模样,白了一眼说:“咋了,老子虽然是面目可憎,但心底洁白无暇,你以貌取人啊!”

  “小子,多读点书,看你这成语用的简直是七荤八素……有人说看见你和张方怡在宿舍楼前有过争执,说说吧,为什么?”

  “那还是哪年哪月的事儿了,老子都快记不清了。哦,想起来了,是她和我提出分手,我气不过推了她一把,她就大惊小怪的跟我吵。本来就是她的错……”黄毛顿了几秒,语气变得有些急促:“我有天晚上看见她和一个男的有说有笑的,那男的开了一辆宝马,他们一起上了车。贱货。”

  “去了哪儿?”

  “我哪知道。老子又追不上车。”

  “那男人长什么样你还知道吗?”

  “嗯……跟你差不多。”

  见佟枫脸色变黑,黄毛嘻嘻嘻。

  “就是个四五十岁的男人嘛,油腻,很普通,光头,大肚子,不高,戴副眼镜,屁股又大还穿条西裤,总之挺猥琐的。”黄毛一边形容一边夸张地作呕。

  “什么时候的事儿?”

  “十几天了吧。”

  佟枫抬眼看了看黄毛,对方一脸无所谓的样子,看上去没有说谎。

  “你们什么时候好上的?据我所知,张方怡才开学不到一个月。”

  “开学就好上了,玩了半个月吧,就分了。”

  “好,我知道了,你可以走了,要有情况我还会找你的。”佟枫起身欲走。

  “艹!”黄毛骂了一声,走了。

  4.

  “你怎么就把他放走了啊?”

  张勤不解地问道。

  佟枫说:“他没什么可疑的地方。”

  “可是有目击者称今早看见他在校门口附近出现过。这难道不可疑吗,而且还与死者有过冲突,因为被绿而起了杀心,这难道不可疑吗?”

  “对了,张方怡的手机解开了,里面什么都没有,只有一条短信,不过因为操作不当,成了一堆乱码,算是作废了。”

  佟枫没有理她,走进了自己的办公室,拿起一摞文件。

  “佟队,你到底有什么打算?我们待会儿去哪,去现场找线索吗?”

  “做我的助理,第一件事是学会沉默。”佟枫说,“先不管那条短信了。老何刚才发消息说,死者胃内有一种能致人失去意识的药物成分,而且这种药不是一般人能弄到的。一个不良少年哪里去弄。我已经找人查清楚了,黄毛今天说的那个中年男人的身份。朱铜山,A市某企业的老总,目前在本市,没有犯罪前科……”

  “A市的话,那张方怡早就认识他了吗?按黄毛的说法,张方怡是被包养了?可是她在同学眼中可是个好好学生啊。”

  “不要打断我的话。”佟枫揉了揉眉,“有时候表面看到的不一定是真像。咱们明天去会会这个朱铜山。”

  次日,佟枫带着张勤赶到了朱铜山的住处。

  果然,黄毛的外貌描述挺准确的。

  “朱先生,我们这次来呢,是想找你了解有关张方怡的事。”佟枫亮出自己的警证。

  朱铜山听到这个名字,眼神里闪过了一丝慌张。“张方怡?嗯,哦,她,她怎么了?”

  “她死了。”佟枫淡淡地说,观察着对方的反应,“昨天清晨被人发现死于世大。”

  朱铜山明显喘了一下粗气,愣了好几秒,才问:“咋死的?”

  “你们什么关系?你这么关心?”

  “没什么关系啊。”

  “是包养关系吧?你因为怕你俩不正当的关系暴露所以杀了她。”张勤心直口快,直接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明显的,朱铜山脸色不对,他抬起头看了看张勤,又看了看佟枫,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不,不是的,我已经半个多月没见过她了。相反的,是……是她总威胁我,每次都敲我一大笔。你以为她那些名牌包包衣服怎么来的,都是从我这来的。”

  张勤迅速翻出自己的本子,哗啦啦地写了一些什么。

  “你干了什么事儿,她能威胁到你,你俩的关系?”佟枫问道。

  “不。”朱铜山摆了摆手,可是很快又承认说:“是。请你们千万不要跟我太太说。”

  朱铜山做出请求的样子,脸上的肉都挤作一团,实在不怎么美观。

  “行吧,你还有没有什么要说的。没有的话,我们就先走了。”

  朱铜山巴不得这两个警察快点走,急忙说:“没了没了,警官慢走。”

  回到局里,警察小崔递过来一个文件,上面是跟张方怡父母的谈话内容。没什么可用的消息,大多是张方怡母亲的大哭大闹。

  “说起来,这个张方怡家里条件真的不是很好啊,好不容易考个好大学,没想到竟然遭遇了这种事情。”有人叹息道。

  “佟队,我刚才在网上调查朱铜山的信息时,又发现了跟他有关的一件事,不过好像最后只是个误会。”小崔说,“不过是五年前的事儿了,应该跟这次没有什么关系吧。”

  “不一定,拿来我看看,我不信这个朱铜山那么干净。”佟枫看向小崔的电脑屏幕。

  那是五年前的一个案子,一个母亲状告朱铜山性侵了她的女儿,但是最后没有证据,不了了之。因为只是上了一个本地不入流的一个新闻报,所以只粗略地写了几句。

  张勤气愤地说:“这个朱铜山!”

  “这不是说没有证据呢吗?”

  “不,凭我的直觉,朱铜山跟这事肯定脱不了干系。”

  “……”

  正说着,佟枫的手机响了起来,是朱铜山。

  “佟警官……救救我,有……有人要杀我。”对方似乎是在奔跑,说话断断续续的。

  “你在哪儿?”

  “在世纪大厦……”通话被人挂断了。

  “走,去世纪大厦!”佟枫叫上几个警察,张勤想跟着被佟枫以累赘的原因拒绝了。

  几个人赶往世纪大厦,在附近一条小巷子里找到了肚子被捅了一刀的朱铜山。

  其实这一刀虽然捅得很深,但奇怪的是居然没有伤及要害处,所以朱铜山哼唧得厉害,但绝对死不了。

  佟枫看着朱铜山的啤酒肚,笑说:“看来我以后也要多喝点酒,保命。”

  “佟警官,捉到凶手了没有?你可要给我报仇呀!”

  “嗯,快了,因为是商业街所以摄像头拍到了。但是凶手戴了口罩,还是不能确定身份。你也可以想想他的外貌特征,说不定有帮助。”

  “这个……哦,我记得他太阳穴有条疤,还挺长的……是个男人,身材不高还有点瘦,嗯……其余的就没有了。”

  “戴着口罩你怎么知道是男人?”

  “直觉。”朱铜山挠了挠头,说:“他没有女人身上那股味。”

  “你有和谁结仇吗?下次我们可不一定能救你了,你好好想想。说不定张方怡的死跟这件事也有关系。”

  “我……”朱铜山突然想起了什么,“肯定是她,是她,她说过……”

  “谁?”

  朱铜山抬头对上佟枫的眼睛,说:“那个母亲。”

  佟枫想到了报纸上那则新闻。

  铃声响起,打断了他的思绪。“佟队,袭击朱铜山的人抓到了。”是小崔打来的电话。

  5.

  对面坐着一个瘦弱的年轻人。戴了副黑框眼镜,坐得很端正。很难相信,这样的人差一点成了杀人犯。

  据说在另外一条街拍到了他取下口罩的视频,好小子,还特地仰头看了一眼头顶的摄像头,这才让警队能这么快找到他。

  佟枫看了一眼资料,说:“孙奇,18岁……也是世大的学生。说吧,你为什么要袭击朱铜山。”

  “因为他该死。”孙奇面不改色。

  “认识张方怡吗?知道她和朱铜山的关系吗?”佟枫想知道两人同是世大学生,会不会有什么交集。

  跟佟枫想得不错,一提到张方怡的名字,孙奇眼神变得有些复杂,但很快就恢复了平静。

  “佟警官,有一茬说一茬。我不认识什么张方怡。”

  “你们学校前天死了个人,你敢说你不认识吗?”佟枫拍了拍桌子,掏出案发现场的照片推到孙奇面前。

  孙奇向后动了动,明显很抗拒。

  之后不管佟枫再问什么,他都一语不发。

  “佟队,我觉得这个孙奇肯定认识张方怡。”张勤给从审讯室出来的佟枫递了一杯水,发表着自己的看法,“说不定,孙奇一直偷偷地暗恋着张方怡,他可能知道两人的关系,以为朱铜山杀了张方怡,所以想替她报仇。”

  佟枫将水一饮而尽,“办案要都是你觉得,那就好办咯。”

  案件似乎卡住了,没有线索,没有目击证人,连尸检报告都没有什么有用的信息。佟枫决定再回一趟案发现场。

  世大,学生三三两两走在林荫小道上,石碑周围还牵着警戒线。

  两人围着石碑转了好几圈,张勤直摇头,“这光秃秃的地面,连个脚印也留不下。不知道为什么凶手会选在这里,还让尸体跪着……”

  “跪着……”佟枫仰头看着高高的碑,“像是在赎罪一样。”

  说完,佟枫突然一把扯掉警戒条,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先前尸体跪过的地方。

  “佟队,你这是……”

  佟枫示意她不要出声,自己则抬头向前方扫视。

  佟枫目光所及不过是学校门外的一批居民楼,有些是新建的,有些已经墙皮脱落。看了一会儿,似乎也并没有什么可疑之处,就在他准备起身的时候,却突然瞄到其中一家的窗户边一闪而过的白影。

  有风起,吹动校园里的树叶哗哗作响。

  “佟队,刚才小崔打电话说有重大发现。”一旁的张勤拿着手机,催促佟枫快回局里。

  佟枫回过神来,说:“走吧。”

  他隐约觉得,快要水落石出了。

  小崔手里拿着一叠资料,对大家说:“我们先前不知道张方怡,朱铜山,孙奇,还有凶手他们到底有什么关系,所以没有突破点,但刚才朱铜山打电话来主动交代了,他说,杀他的那个孙奇是那个女孩儿的弟弟。”

  “哪个女孩儿?”张勤问。她查过张方怡的个人信息,张方怡是独生子女。

  “那则新闻。”佟枫替小崔回答了。“还记得吗?那条五年前的报道。朱铜山说的那个母亲。”

  张勤睁大了眼,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佟枫一针见血:“如果没猜错的话,那个母亲就是本案的关键人物。”

  “对。朱铜山交代了,当年张方怡是那起事件中的证人,因为并没有指认朱铜山,但是那个母亲认定朱铜山肯定性侵了她女儿,那个母亲也一定将恨转移到了张方怡身上,所以他怀疑张方怡就是那个母亲杀害的。”小崔补充道。

  一名女警察问:“不过到底朱铜山有没有承认性侵了那个女孩呢?”

  小崔摇了摇头,“没有。按照他的说法,那是一个误会,是那个母亲太偏执了,铁了心地要告他。“

  “不好说,事情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想要深究也没有办法了,那个老滑头的话不能全信,就算他做了也不会轻易承认的。”佟枫习惯性地抽出一支烟衔在嘴里,这次却没有人递火了,“能查出那个母亲的具体信息吗?”

  小崔点了点头,开始在键盘上劈里啪啦一顿操作。“有了!白淑英,A市人,40岁,目前在……”

  他特地停了一下,环顾了一圈,所有人都等着他说下一句。

  “白淑英目前是世大的校医。”

  所有人都倒吸一口气。佟枫笑了,说:“医生啊,那么应该很容易搞到那种药吧。”

  张勤拿出本子又记了些什么,然后她抬头疑惑道:“我们是不是要先找到白淑英犯罪的证据,毕竟现在只是我们的猜测,尸体上也没有发现指纹。”

  “没错,走,去白淑英家里一趟。”佟枫从椅子上站起身来。张勤连忙跟了上去。

  “可是佟队你还不知道她的住处。”小崔提醒已经跨出办公室的两人。

  佟枫摆了摆手,说:“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她就住在那儿。”

  剩下的人你看我我看你,都不知道佟队的那儿是哪儿,最后各回其位工作去了。

  6.

  “佟队,你怎么知道她的住处的?”

  “……”

  一路上,张勤问个不停,但佟枫只是神秘地笑笑,啥也没说。

  最后走到世大门口,张勤一拍头,说:“哎呀,您早上跪在那儿的时候就已经发现了啊,神探,佩服。”她竖着两根大拇指。

  根据记忆,佟枫走进了一栋居民楼,敲响了四楼的房门。

  看样子房门的历史已经很久了,原本红色的漆已经快脱落完了。

  “吱呀——”门开了,开门的是一个白发斑斑的老人。

  张勤有些怀疑是不是走错了,因为白淑英不过才四十岁,这个老妇人看上去得有六十岁了吧。

  “你们找谁?”老妇人警惕地问。

  “您好,我们是警察。请问是白淑英女士吗?”

  老妇人看了看他俩,请他们进门。

  刚才老人看他们的眼神,让张晓有些吃惊,那分明是一种强烈的恨意。

  “我就是白淑英。找我什么事?”老人坐到沙发上,不疾不徐地拿起桌上的药倒入口中。

  “您今天没工作?”

  “生病了,不舒服。”

  “不去医院看看?”

  “我自己就是医生。”

  “您知道张方怡吗?”

  白淑英喝水的动作停了一下,“前几天死在我们学校的那个学生吧。好好的,提死人做什么。”

  “本月5号晚上您在哪儿?”佟枫决定开门见山。

  “5号……”老人看向窗外,好像在回忆,“那天晚上我在学校医务室整理学生体检资料。”

  “整个晚上?您记得这么清楚?有谁和您一起吗?”

  老妇人眼中流过一丝警觉,缓缓说道:“没有,就我一个人值班。从晚上八点到第二天早晨,我都在医务室。你们可以去查医务室的监控录像。”

  “孙奇是您的儿子吧。他昨天在世纪大厦附近杀人未遂您知道吗?”

  “杀人未遂……他?哦,不清楚。”白淑英掐了掐指头。

  张勤仔细记下两人的谈话内容,无意间瞥到桌上的一个相框。是一个女孩儿的照片,年龄估摸着十三四岁,笑得很开心,露出两个浅浅的梨涡。

  她想知道当年那则新闻的具体事宜。“请问,那是您的女儿吗?真可爱。”她指了指桌上的相片。

  佟枫本想等时间合适时再了解当年那件事,可张勤竟然自作主张提前问了,他有点恼火。

  老人果然变得很生气,啪得一声将相框反扣在桌面上。

  “有一说一!多余的不要问!”

  张勤将冒到喉咙眼的下一个疑问生生吞进去了,她像做错了事起身走到窗户边不再多说一句。

  从老人的窗户看下去,学校的那座纪念碑正收眼底,张勤想:难道白淑英是让张方怡以这种方式向她下跪赎罪?那条乱码的短信的内容应该是一些关于赎罪的东西吧……

  “你看,这里多好,离学校又近……”

  白淑英的声音突然在张勤背后响起,张勤回过头发现白淑英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自己身后,她的神情出奇得有些慈祥。

  离开白淑英的住处,佟枫找到了秦校长,调出了5号晚上医务室的监控录像。

  录像显示,白淑英接近八点就进了医务室,一直忙着整理资料,其间有几个学生前来问诊,直到九点十分的时候,有一名女生进了她的医务室。

  佟枫放大录像,发现那名女生就是张方怡,她披着头发,还穿着那套白色睡衣。

  张方怡似乎是肚子不舒服,找白淑英开药,开完药,张方怡自己去饮水机接了一杯水就着药吃下去了。然后白淑英扶着张方怡走出医务室,两人消失在门角。但不到一分钟,白淑英就回到监控范围内继续整理资料,直到早上六点半她再次出门。

  似乎白淑英说得一点没错,她的确是一整晚都待在医务室,除了那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可这么短的时间根本不能勒死一个人,并把尸体放到石碑下。医务室离石碑至少需要走路十五分钟的距离。

  见张勤还不停地回放录像,佟枫问:“怎样?你发现什么了?”

  张勤两眼一刻也没有离开屏幕,“不知道……但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可是又看不出来破绽,真是一份完美的不在场证明啊。”叹了几声后,她又拿出小本看了看,说:“可是今天我们问她的时候,她并没有说张方怡那天晚上找她看过病还拿过药。按朱铜山的说法,白淑英一定巴不得杀了张方怡,怎么还给她看病,最后还扶着她出门?”

  “她身为校医,这是她的工作,难不成还把病人赶出门去?”佟枫不以为然,“不过还是要再请白淑英去局里喝一次茶,她应该是最后见到死者的人了。对了,校长,白淑英在你们这儿干了多长时间了?”

  秦校长想了想,肯定地说:“我记得很清楚,她是五年前自己来招聘的,那时候我刚上任,正好我们学校缺校医,她资历不错,就让她干了,说起来也是学校的老员工了。她平时老老实实的,不爱说多话,你们要真怀疑她是凶手,我觉得不大可能。”

  “为什么这么说?”

  “挺老实的一个人啊,身子骨也不好,年纪轻轻的就白了头发,我想她应该没那个力气杀人。”

  佟枫点了点头,没说什么,然后打电话让小崔请白淑英去局里一趟,他马上回来。

  7.

  “说起来,这白淑英和他儿子的关系不是很好啊,刚才在局里白淑英经过关押孙齐的拘留房的时候,连正眼都没看她儿子一眼。”

  审讯室外,一个女警察对张勤说。

  张勤看着审讯室里坐着的白淑英,自言自语道:“她应该是一个很爱惜自己孩子的女人啊?如果之前的猜想没错,她可是会为了自己的女儿冒杀人风险的母亲啊……”

  审讯室内,佟枫决定打破两人的沉默,对面的白发老人,虽然只有四十岁,但他还是忍不住称她为您。

  “您那天晚上给张方怡看病了?有没有发现什么不寻常的事儿?”

  “找我看病的学生那么多,我哪记得清?看个病也要被怀疑?”

  “当然不是,您还扶了她出门,记得吗?”

  白淑英抬手将额前的碎发别到耳后,淡淡地回:“好像是吧,她肚子疼得厉害,让我扶一下。”

  “认识朱铜山吗?”佟枫推过去一张照片,“您儿子孙奇为什么想杀他?”

  “不认识。不知道。”她的语速很快,好像这六个字烫嘴。

  “您儿子杀人未遂,犯了故意伤害罪,虽然审判还没出来,但至少要坐几年牢吧。除非您去找朱铜山商量,求他原谅,他要是撤诉了没准能减轻罪责。”

  “哼!求他原谅?”老人语气激动,胸脯剧烈地抖动,“那个禽兽,他该死,求他原谅,哈哈哈,笑话!”

  佟枫抓住机会,顺着接下去:“禽兽?您能说具体吗?是不是五年前那件事?“

  老人别过头,不再吭声。

  “你怀疑朱铜山性侵了你女儿,所以派孙奇去杀他?”

  “张方怡当年没有指证朱铜山,所以你迁怒于她,杀了她!”

  “你难道不替你儿子孙奇想想,他才18岁,要是有了犯罪前科前途就毁了!”

  “当年的事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你夺走了一个无辜的妙龄女孩儿的人生!”

  佟枫咄咄逼人。

  白淑英捏紧了拳头,眼含哀怨地看着佟枫。

  良久,她开口:“佟警官,你是个好警察。但是太心急了,我再说一次,我没有杀那个女孩儿。你已经调查过监控录像了吧?”

  “你就不担心你儿子今后的人生?”

  “人生?自从那件事后,我们家早就没有人生了。佟警官,学校还有事,我可以走了吗?”

  办案最怕的就是没有证据,佟枫不甘地目送白淑英一脸平静地离开了警局。

  “可恶!”他一掌拍在办公桌上。

  张勤安慰道:“唉,佟队你也不要太纠结了,或许她真的是无辜的呢?或许这件事与五年前只是一个巧合。不过那样的话,张方怡案又失去线索了。”

  “不,直觉告诉我,白淑英就是幕后凶手,她一定是为了她女儿报仇,只是……”佟枫惋惜地摇了摇头。

  “会不会凶手其实是孙奇,他为了姐姐报仇。而白淑英的确不知情?”张勤提出假设。

  “佟队,原来白淑英的女儿五年前就自杀了,在这之后,她的丈夫也出车祸去世了,只剩下一个儿子和她相依为命,可以说,她家破人亡。”小崔跑过来对两人说。

  “也是个可怜的人。”

  佟枫抓起外套,对张勤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行了别叹气了,我们去找孙奇谈谈。”

  一天的时间,孙奇好像憔悴了好几岁,嘴边蓄起了胡渣。

  佟枫找了把椅子坐到孙奇面前。

  “你说过,朱铜山该死。我想这是因为你姐姐的案子吧?你跟你母亲一样认定朱铜山性侵的事实,但由于某种原因,或许是张方怡做假证,总之朱铜山的罪名并没有成立,所以你决定自己亲自动手。”

  听完这话,孙奇似乎并没有什么触动。

  “你姐姐自杀的时候你才十三岁,你知道没有能力报仇,所以潜伏了五年,并且升了一个年级,跟张方怡在今年九月一起入读了世大,为的就是找机会下手吧。”佟枫看了一眼孙奇,继续:“但是没能杀死朱铜山,你现在肯定很懊恼。”

  见对方还是一声不吭,佟枫掏出一支烟点上,吸了一口,好似随意地说:“我们已经找你母亲白淑英谈过了,她对于你袭击朱铜山的事毫不知情,并且监控录像显示她没有作案时间。哎,可怜她白发人送黑发人,两个孩子都要离她而去……”

  “哼,你们警察办案也不过如此嘛,仅仅因为眼睛看到的耳朵听到的所以就匆匆地下了结论吗?我来世大,不是因为张方怡,是因为我母亲。”

  佟枫吐了口烟,疑惑地问:“你什么意思?”

  孙奇望着弥漫在空气中的白烟,伸出手找佟枫要了一根烟点上。

  “……我是说,你们一个个都是蠢蛋!就像当年那些警察一样,啊呸!”孙奇突然跳起来,有些魔怔,“,你凭什么这么对我,姐姐死了,爸爸死了,还想要我死吗!”

  谈话已经进行不下去,佟枫只好作罢,临走时他看见孙奇的眼神别有深意。

  回到办公室,所有人都在办公桌前埋头苦干,局长已经下了最后通告,介于这是发生在学校的刑事案件,必须在三天之内找出凶手,以免造成公众恐慌。

  8.

  张勤在本子上梳理着案情,咬着笔头出神。

  “哎呀,佟队,你还给我,不要看,写得很幼稚啦。”

  张勤跳起来想要拿回自己的小本,却见佟枫的脸色逐渐变得凝重。

  “怎么了?我哪里写错了?”张勤担心地看向佟枫翻着的那一页。是她记的关于那个发现尸体的保安的叙述。

  佟枫嘴唇蠕动,轻轻地念着什么,然后又回到电脑前,调出了医务室的监控录像,将白淑英给张方怡看病的那一段反反复复地看。

  “怎么了,发现什么了?”张勤迫不及待。

  佟枫看了她一眼,指着屏幕说:“你先前说的没错,这录像有一点奇怪之处。你看,当白淑英把张方怡扶到快到门口的时候……”

  “这里张方怡的手突然垂下来了……所以说,那个时候她其实已经昏迷了对吗。只是因为白淑英扶着她所以才没有倒在地上。”

  “对,因为只有很短的两秒,我们当时并没有想到这一点。”佟枫点点头,“白淑英很清楚摄像头能拍到的范围,而且巧妙地掌握了张方怡晕倒的时间,而扶她也是因为怕她在房间内晕倒被拍到。”

  小崔又问:“可是白淑英不到一分钟就进来了呀,根本没有时间犯案。就算真是她在那一分钟的时间杀了人,可她的身体那么瘦弱,怎么可能在短时间勒死一个成年女子。”

  这次张勤抢先开了口:“我记得佟队说过,聪明的人杀人往往是脑力犯罪。我想,白淑英肯定制作了某种装置,让她可以不用亲自动手。”

  “不错嘛,有长进。”佟枫拍了拍张勤的肩膀,“的确,我猜想医务室附近一定有某种装置,白淑英只需要把昏迷的张方怡放上去就行了。至于将尸体放在石碑下……还记得那个保安说过的话吗?他说他那天早晨看到过一个清洁工,我想那是白淑英假扮的。”

  张勤倒了一杯水给佟枫。佟枫咕咚喝下,继续分析。

  “监控显示白淑英是早上六点半出的医务室,但保安说他是五点多发现的尸体。这似乎又一次证明了白淑英的清白。但是,保安说的有一句话其实是对的,他说他五点多见到石碑底下的尸体时以为是垃圾。其实,那应该就是黑色塑料袋装的垃圾,只不过被摆成了跟尸体差不多的形状。五点多,虽然天还不怎么亮,但是如果真的是尸体跪在那里,因为张方怡穿的是白色裙子,保安不可能会误认为是黑色垃圾堆。”

  “所以是白淑英事先放了一堆垃圾在那里,然后六点十分出门将真正的尸体装进垃圾桶,自己扮作清洁工,然后将那堆垃圾换成了真正的尸体,并在返回医务室的途中碰到了保安。”

  “对,你说得没错。白淑英在世大做了这么多年校医,对学校的情况很清楚,所以能完美地避开保安,并让保安成了她的一步棋子。”

  所有人都恍然大悟一般,直夸佟队英武。

  小崔再次发问:“可是,我还有一点不懂,那堆垃圾是什么时候放到那石碑下的呢?“

  “我觉得,应该是孙奇放的。白淑英不可能在那天晚上八点之前放,因为可能会被清洁工发现而扫走。只有孙奇有那个时间,他应该是在那天清晨三四点钟放上的。佟队,我说的对吗?”张勤试探性地提出。

  佟枫想起孙奇的那个眼神,缓缓地说:“除了他,恐怕也没有人会这么做了。”

  “那还等什么?抓人去啊。现在杀人方式,杀人动机都有了,只要再去医务室附近搜一搜,一定能发现什么蛛丝马迹的。”

  说行动就行动,佟枫给秦校长打了个招呼,带了几个兄弟直奔医务室。他们在医务室的后面发现了一截很粗的铁线,两端被钉在墙上。

  佟枫说:“白淑英应该是将昏迷的张方怡放到了铁线圈里,利用人体的重力,让张方怡自己吊死在了这里。”

  给白淑英戴上手铐时,她对佟枫说:“你真的是个好警察。可惜我以前没碰到你。”

  审讯室里,佟枫正在对白淑英做最后的审讯,张勤则在一旁做记录。佟枫把自己推测的杀人方式说给白淑英听,后者既没反驳也没点头。

  “你可承认自己的罪行?不过你要是嘴硬也行,鉴定科的同事已经采集那根铁线上残留的微小组织去做鉴定了,只要结果一出来,DNA显示结果是张方怡,你的罪名就成立了。”

  白淑英看着手上的铁圈,自嘲地笑出声,说:“佟警官,这副手铐好冰啊。真想看到那个禽兽戴上,可惜我这辈子是做不到了。”

  “我承认,我杀了那个女孩儿。我不后悔,我都是为了自己的女儿,如果没有那个禽兽,我的女儿又怎么会年纪轻轻想不开呢?我的丈夫又怎么会因为女儿的事,在开车时心不在焉呢?我的家没了!最可恶的是张方怡,她原本是我女儿最好的朋友,竟然眼睁睁地把她往火坑推!我可怜的女儿啊,如果没有发生那件事,她今年也要上世大了。她把张方怡当朋友,一起约好考世大的……可是张方怡那个女人干了什么呢,她一点儿也没有悔过之心,上了大学还是与小混混来往,最可恨的是,她居然拿佳佳的事儿去威胁姓朱的,就是为了钱!”白淑英情绪激动,脸色涨红。

  “你口口声声说为了女儿。但是你儿子呢?”张勤忍不住开口质问,“他才十八岁,你就指使他去杀人,帮你犯案,你有考虑过他吗?”

  “我……”白淑英眼神暗了下去,沉默了良久。她祈求着说:“我对不起他,所有的一切都是我计划的,他不过是被我逼的,你们可不可以放过他?”

  张勤叹了一口气,“你现在知道对不起他了?其实你的家是被你自己毁掉的,你的女儿遭遇了那样的事儿,我们很同情。但是你还有儿子还有丈夫,你要做的不是想着怎么复仇,而是关心尚且活着的人。要是人人都像你一样选择自己去惩罚坏人,那么这个世界还要法律干什么?你完全可以通过法律的途径给你女儿报仇……”

  “呵呵呵……”白淑英打断她,“小姑娘,你想的太简单了。这个世上没有被法律照到的地方多着哩,而你永远不知道那里有多黑暗。”

  张勤看了看佟枫,佟枫正若有所思地看着桌面。

  “我都认罪,但是有最后一个请求,能不能让我再见见孙奇。”白淑英仿佛被抽光了所有力气,瘫倒在椅背上。

  佟枫答应了,让张勤把孙奇带过来。

  9.

  “抓到凶手了?”戴眼镜的少年问道。

  “是。”张勤看着眼前这个瘦弱的孩子,有些不忍,“其实你是故意的,对不对?”

  孙奇看着她的眼睛,沉默了好久,把眼镜摘了下来。

  “你母亲在你姐姐那件事后就一直性格阴郁,满脑子都是复仇,时常对你打骂,所以你其实很恨她,对吗?”

  少年有些动容,但还是一脸倔强。

  “张方怡应该是你喜欢的女生吧,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但是你也知道姐姐其实从某种意义上是张方怡害死的,所以你无法正视这份感情,当然你更不能对你母亲说。得知母亲要杀死张方怡的时候,你其实内心十分痛苦,但是又不敢反抗母亲,姐姐的死和父亲的死让你不得不答应母亲的请求。那堆垃圾是你放的吧,记得吗?”

  孙奇死死地捏着眼镜,压低声音:“你的推测很有趣,但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按照你母亲那样缜密的思维,怎么可能让你在行人众多的世纪大厦去杀朱铜山呢?其实,如果你没有出现,我想这个案子不会这么快水落石出。你的出现,让我们追溯到五年前的案子,并怀疑到你的母亲身上去。你就这么恨你的母亲吗?对了,白淑英刚才已经交代了,所有的一切都是她逼你做的,还求我们对你从轻处理。”

  孙奇惊讶地看着她,说:“她真这么说?”

  “对啊,世上那个母亲不心疼自己的孩子呢?哪怕她是魔鬼。”

  最后,孙奇无力地坐到地上,像个孩子一样哭了。

  审讯室里,白淑英见到了孙奇,两人对视了很久,却什么话也没说。

  “叫你带个人来怎么去这么半天?你跟他说什么了?”佟枫问张勤。

  “佟队,你还记得我说过,那张照片有点怪怪的吗?”

  “哪张?”

  “就是那张尸体的面部特写,我才反应过来,张方怡的前面的头发被工整地别到了耳后,我想那应该不会是白淑英做的。我猜是孙奇,他在最后默默地为自己喜欢的女孩儿整理了一下仪容,哪怕他曾眼睁睁看着她死去。”

  佟枫边笑边点头,赞许地拍了拍张勤的肩膀,“猜的挺好,但是还要继续努力。”

  “可是朱铜山呢?就让他逍遥法外吗?”

  “不,你记住,世上除了法律,还有因果。”

  远处天空,夕阳西下,但太阳明天又会照常升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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