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匣子值班员:
大家好,我是刘没有。
有些恩情,要一辈子来还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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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下着大雪,北风呼啸,女儿小梅还发着高烧说胡话,寡妇于兰眉头紧锁,换了一趟又一趟的凉毛巾。
这样不行,得带她去镇里的医院,可是山路不好走,只有走结冰了的水库最快,想到这里于兰的心愈发焦灼。深更半夜的找谁呢。村子里有车的人很少,又离她近的,只有徐海涛。
可是找谁都行,她不应该找徐海涛,他曾是初恋情人,如今有妻有儿,她是寡妇,理应避嫌。
于兰摸摸女儿滚烫的小脸,心紧了起来。窗外的风刮得愈发狂妄,仿佛要将人生吞活剥了一般。于兰套上军大衣,拿手电筒出了门。
徐海涛看到满身雪花的于兰时有些怔愣。虽然两人离得近,但也很少打照面,更别说这大晚上的。
小梅发烧了,于兰搓着手说,手电筒的光照射在雪地里。橙黄的灯光把积雪照得闪亮。
徐海涛回头瞧了瞧里屋,妻儿没醒,似乎还在熟睡,他又在门口来回踱了几步,决定出车。
面包车开上了水库冰面,刚开始畅通无阻地到了中央,也是水库最深的位置。这时,没冻结实的冰面突然破裂了。冰面上急踩刹车根本不管用,车子依然向前滑去,徐海涛还没来得及让于兰母女跳车,连车带人一起栽进了三米多深的水库中。
水里的压强太大,车门根本打不开。徐海涛的车里放了不少工具,他拿起一把扳手用力砸开了车窗,水很快就灌了进来。
他打开门,把小梅先托到冰面上。
于兰比较难办,穿的是军大衣,吸了水格外的重。于兰示意徐海涛不要管自己了,让他先上去。
可他愣是在水里剥掉了于兰的大衣,把她往冰面上举。
徐海涛托举了于兰好几次,冰面也反复破裂了好几次。最后,终于到了冻得比较结实的冰面。于兰想去拉徐海涛。徐海涛让她呆着别动。
他自己往上爬了几次,可惜冰面太滑,而且又开始破裂,他始终抓不住,因此一次次掉了下去。他有些绝望地看着满脸泪茬子的于兰:“兰,你先带小梅回去,你再找人来救我。”
于兰听到指令赶紧抱着小梅往回跑,一边跑一边喊救命。眼泪汩汩而下,她摔倒又爬起,湿漉漉的身体成了累赘。徐海涛,你一定要等我,等我回来啊,于兰不停地在心里祈祷。
徐海涛又用力往上跳了跳,冰面裂了些。他看着不远处跌倒又爬起的于兰,思绪飘回了私奔那年。说好要一起去南方打工,他等了一宿没等来于兰,他失望,索性跳上火车,独自前行。成家以后,他才知道,于兰被父母关了一晚上。
这次,恐怕也等不来于兰了吧。
他开始感觉不到寒冷的刺痛了,怀念起家里昏黄的灯光,妻子王娟温柔似水的面庞,才出生不久奶香奶香的儿子。他渐渐地失去力气,身体越来越沉。
天才微微亮,王娟在炕上坐了小半宿。
她起夜的时候就发现徐海涛和车子都不见了。外面天寒地冻的,徐海涛去干什么了呢。王娟也睡不着,聚精会神地竖着耳朵听徐海涛面包车回来的声音。
可是,没等来面包车的马达声,等来的是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王娟开了门,看到了一群人和一具盖着白布的尸体险些没站稳。抬尸体的老张扶住了王娟,王娟才踉跄着走到尸体跟前。
她瞅了瞅众人,喊道,怎么回事?
大家都欲言又止的样子,老张握着王娟的手,还拍了拍,妹子,海涛他为了救于兰母女掉进水库里没能上来,你节哀。
王娟推开老张,伸手去掀了白布。徐海涛青紫色的湿漉漉的脸就这么曝露在王娟眼前。她哀嚎一声,栽在地上。
儿子才3岁,就没了父亲,王娟也才29岁,就成了寡妇。整个家都一下子失去了力量,软塌塌的。
徐家的丧事老张主动提出帮着操办。
老张是村子里出了名的油滑人物,长得贼眉鼠眼,没什么正经工作,三十好几了,还是光棍一个,有时候也靠着帮别人拉拉货,做点杂事儿挣点钱。
这时候的殷勤,所有人都看得出来,是冲着王娟去的。娶不了黄花大闺女,他就试试能不能拱得动新鲜的嫩寡妇。其实他也拱过于兰,但是没能成。于兰做寡妇都5年了,性子泼辣得很。
说起于兰,参加丧宴的人嚼起了舌根。
有人说,是于兰害死徐海涛的,一个大男人怎么可能上不来?于兰肯定是当年私奔不成记恨徐海涛,不肯救他!还有人说,于兰还不至于不救人,肯定是两人情愫又起,深夜再私奔一回的。不然,什么急事非得大晚上干?
不管是哪个版本,于兰害死了徐海涛总是不假。
院子就这么点大,这些话一字不漏地传到了王娟的耳朵里。王娟是在南方打工的时候和徐海涛相识的,两人结了婚生了儿子,攒了些钱就回到了这里。
她只知道徐海涛是为了救人才丧命的,却不知原来两人过去还有这一茬。不管事实如何,她是记恨上了于兰,如果不是她,徐海涛就不会死。
那天,于兰虽然没去丧宴,但是在离徐家不远处,她带着女儿小梅上了香,磕了头。当年私奔,是她欠了徐海涛,如今她又欠上了一条命。
从那儿以后,原本还说过几句话的两个女人,从此像是陌生人一样。准确的说,是王娟再也没正眼看过于兰和小梅。
一起赶集,遇上了,于兰想上去搭个话,或者搭把手,王娟也全当她是空气。小梅还是孩子,不懂事,亲亲热热地喊王娟娟姨,她也不答应,就这么眼皮也不抬一下的径直走开。
于兰想上去跟王娟解释也好,道歉也罢,连辩白两句也都没有任何机会。她知道,王娟这是在无声地惩罚她。
王娟不会要她的道歉,要她的命,要她的一切,她只会让于兰就这样带着无法卸下的罪过活一生。
对一个有过失的人,最好的报复就是剥夺他所有可以弥补的权利,夺走他所有可以弥补的机会,让他日日夜夜在无法消解的自责中沉沦下去。杀人诛心,王娟不想杀人,只想诛于兰的心。
于兰又何尝不知王娟的想法,可再怎么样,她欠徐海涛的只能还在王娟母子身上。
一个女人带孩子,不容易,更何况在这样的村子里没有了男人做顶梁柱。
她太清楚那是什么滋味了,丈夫意外出事后,这5年,村里的光棍时不时来骚扰她们母女,吹口哨,半夜敲门,在门口尿尿。
她的枕边无时无刻不备着一把菜刀,日夜提心吊胆,村子里有的是人,有的不过是畜生。女人们也时常排挤她,寡妇总喜欢勾引别家男人,她们都是这样看于兰的,冷嘲热讽,忙农活时使绊子也是常有的事。
可是再难,她也熬过来了。
那王娟呢,王娟在城里打工的,会做农活么,会对这些坏男人撒泼么,会招架得住那些两幅面孔的女人们么,她能熬过来么?
于兰是担心的,她要守着王娟,这是她还徐海涛的唯一办法。
王娟不收钱没事儿,那于兰就送物资。
有时候是一筐鸡蛋,有时候是一袋子小米面,时不时地还会送去一串腊肉。看得小梅都眼馋,喊着,娘,我们自己都好久没吃鸡蛋了,腊肉也没见着。于兰只会告诉小梅,涛叔救了咱们的命,送点东西给弟弟和娟姨是应该的。
王娟每次敲个门,把东西往门口一放就走,远远地看着,直到王娟把东西拿进去才肯离开。
王娟都会把这些东西收下,每收一次,她都把大门关得贼响,脸上也不会有丝毫的笑容。于兰知道,王娟收东西不是原谅,而是在告诉她,东西她照样收,可“原谅”二字,别想轻易拿走。
不管怎么样,只要还肯收东西,于兰也是开心的,只要王娟母子俩过得好,她就放心了。
这天晚上,于兰想着王娟儿子也快走路了,就做了双小鞋子送去。她刚放下,就听到了脚步声,她赶紧溜得远一些想着等王娟拿了她再走。
可是开门的,是老张,他还在门口撒了泡尿,系好裤子吹着口哨离开了。
于兰不放心,看门还虚掩着,就推开了一点点,只听见王娟呜呜的哭声。王娟听到门又开开的声音,大喊了一声“谁”。于兰索性退了出来,仍旧远远的躲着。于兰知道发生了什么,可是这个时候她的出现无疑会更加刺痛王娟的心,她紧握着拳头,指甲掐进肉里。
老张一定还会再来,下一次,她一定要保护好王娟,于兰暗暗发誓,扭头回了家。
于兰观察了好几天,这晚,果然看到老张又推开了王娟家的门。门没关紧,于兰跟了上去。
她先是在屋外张望等动静,没过一会儿就听见屋子里东西掉落的声音,王娟儿子哇哇的哭声。
“你男人是我抬回来的,他的丧事也是我操办的,你理应招待招待我不是?”老张在里面嚣张地笑着。王娟求他不要这样,等来的却是两巴掌。清脆的巴掌声扎在屋外于兰的心上,她不能再忍了,推开门,正看到老张解了一半的裤腰带往王娟身上骑。
于兰一下自红了眼,掏出怀里的绣花剪刀就朝老张的脖子上捅去。
这一剪刀下去,鲜血咕咚咕咚地冒出来,溅在王娟的脸上,床上,地上。屋内瞬间安静了,只有娃娃的哭声,还有就是老张倒下的闷响声。
于兰一下子丢了剪刀,王娟抱着儿子,不停地发抖,老张很快咽了气。
王娟两眼无神地盯着地上的男人:“我,我们杀人了?”
“不是我们,是我。”于兰回道。
王娟扭过头看于兰:“现在怎么办?”
那一夜,两个女人用当时抬徐海涛的担子将老张抬出了家门。大雪纷纷,两个人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出村子的路上,她们要去村子外面的那片柏树林,把人埋了。
走了一段路,王娟抬不动了,摊在地上,捂着脸哭起来:“我不行了,我做不到。“
于兰过去拉起她:“不行也得行!你还想活命不,为你儿子想想!”
对啊,想想儿子,王娟又抹了抹眼泪,继续抬着。
原来死人是这样的沉,抬得王娟两眼发昏。
她看着前面坚定抬着的于兰,心里泛起了不一样的情愫。徐海涛在水库里的时候,也是这么沉吧,于兰她一个人怎么可能拉得动呢,也许,于兰也没有那么可恨呢,她也是想救徐海涛的吧。
两人到了柏树林,挑了个偏僻的地方,你一橇我一橇的挖了个大坑,又你一橇我一橇地把人埋了得严严实实。
王娟是第一次干这活儿,倒是哆哆嗦嗦的,于兰便冷静得很。埋完以后还不停地叮嘱王娟,这件事谁也不能提,咬死了不知道,没见过老张。回去以后,家里的血迹要擦赶紧,一点都不能留。王娟一一点头应着。
王娟没想到,这一夜,她和于兰竟成了一条船上的人,命运又绑在了一起。
两人趁着夜色,摸黑回去,沉默了一路。王娟一时间竟不知道是该恨于兰还是该谢于兰,于兰却想着,这以后的日子,又难过了些吧。
老张失踪的消息很快就传遍整个村子。
有人说失踪那天,看到他往于兰王娟家的方向走的。众人一猜,就知道,老张铁定是去找那两个寡妇了。还有几个妇人嚷嚷着,要报警,老张虽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好歹也是咱们村的人,也是条命。
王娟也听到消息了,趁着大家都在讨论这件事,她踉踉跄跄地往家走。王娟边走,心里焦急得要命,走着走着,两腿打飘,在家门口不远处,摔了一跤。
好在积雪和衣服都够厚,没把自己摔疼,她用胳膊肘把自己撑起来,却看到积雪里泛着猩红。王娟心里咯噔一下,又用力往旁边扒拉扒拉,这是,这是血,是老张的血。
王娟一骨碌爬起来,就去敲于兰的门。
于兰倒了茶,让她坐,可是王娟哪里还有心情喝茶呢。
“地上有血,我能发现,他们也一定能发现。”
“现在怎么办呢?”
王娟拿杯子的手都有点颤抖,可是于兰却什么话也没说。
“你信我么?”于兰抿了抿嘴唇盯着王娟。
“信不信有什么区别,我们现在是一条船上的人。”王娟避开了于兰的眼神。
过了很久,于兰才说:“你先回去吧,这事儿,明天再商量,警察调查也得好一阵功夫呢。”
王娟也没想到什么好办法,只能先回去,这个时候待在于兰家只会让两个人都更危险。
这一晚上,王娟没怎么睡着,心里装着事儿,翻来覆去的,一不留神就到了早上。
王娟一想到那天晚上的画面,血淋淋的,心就跳得厉害。老张再怎么混蛋,那也是条命啊。
她不知道于兰睡得怎么样,决定中午再去商量商量对策。
一开门,家门口的积雪被清扫的干干净净,王娟觉得不对劲,赶紧去找于兰,还没来得及敲门就看到了门口有一摊血,被新的积雪胡乱覆盖着。
她用力敲门,可是没人应门。她又趴在窗户上往里瞅,小梅和于兰都不在。
不是说好今天商量对策么,怎么人消失了。她原地怔愣了很久,似乎想到了什么,朝村子的派出所方向跑去。
等她到了的时候,门口已经有了很多人。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议论着,王娟这才听了个明白。
于兰自首了,说老张要侵犯她,她失手杀了他,连埋尸地点都说出来了,就在那片柏树林。
“听说警察已经在准备行头,一会儿就要去挖尸了。”
王娟听得两眼一黑,险些晕过去。
她抓着一个人问:“于兰自首了,那孩子呢?”
“这女人啊,做事想的真全,她连夜把小梅送到了隔壁村的亲戚家,早上自己一个人来这儿的。”
“寡妇的心,就是狠呐,也不知道于兰怎么想的,还有力气挖个大坑把人给埋了。”
人们还在议论着,可王娟是一句也听不下去了。
她拖着像是被灌满了铅的身子,往回走,里早已蓄满了泪水。
于兰欠徐海涛的,还了。
可是她王娟欠于兰的呢,又该怎么还啊。
文/刘没有 亦若伤
排版/刘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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