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更半夜,突然惊醒,不是做了噩梦,是被子太短,被冻醒了,所以时常感叹,一个奔三的老男人,终究是败在了孤枕难眠上。
下床觅食,准备补充热量,但房间狼藉一片,食物没找到,反倒扒出了一本《生死疲劳》。
心想,自古文人多风骨,不为五斗米折腰,干脆就补充点精神食粮,也算以慰风尘、以解寂寞吧!
凌晨两点的上海,没了霓虹闪烁,少了人闹车喧,但我却越看越有精神,直到眼泪轻簌,直到哭成沙雕,直到嘴角微翘,直到笑着说:真好。
书是珂珂送的,我的前女友兼初恋女友;一个从朋友到恋人,再从恋人到兄弟的欢喜冤家;一个占据了我青春三分之二份量的可爱女生。
于我而言,书中藏着一座孤城,孤城中荒草恒生,我被困了六年,但那是我仅有的青春。
最后,孤城坍塌,青春遗落,一片片、一簇簇、一丛丛,如盛开的月见草,不等我回过神来,便已经倏然而落。
我静静凝望,眼中含泪,她却依旧清晰。
01初恋,似乎都与同桌有关
12年春,我高一,在文科安营扎寨,奔着北大文学系发力。
珂珂是理科白痴,为了躲避“物化生”的摧残,也选择了文科阵营。
阴差阳错下,珂珂成了我的同桌,黑框眼镜下藏着灿若星河的眼眸,闪闪发亮;还未披肩的长发高高束起,青涩呆萌;脸颊的酒窝中藏着几点绯红,别有风情……
珂珂什么都好,唯独笑起来时,呲着牙,咧着嘴,像极了沙雕。
就这样,珂珂从此乱入我的生活。
而所有的乱入,都是另一种久别重逢。她走进我的世界,开始驻足凝望,开始东奔西跑,开始疯狂入侵。
“安生,安生,你午休流口水诶!”
“要你管啊!”白眼……
“安生,安生,这道数学题怎么做啊?”
“你是智障么?先把函数的……”
“安生,安生,你请我吃根冰棍呗!”
“你大姨妈不是来了么?不要命啦?”
“安生,安生,包子那家伙又想对小七图谋不轨了吧?”
“好好学习,不要八卦!”
……
“安生,安生,我们…在一起吧!”
“你个沙雕,是不是想阻止我考北大?”
爱情就像车祸,来之前,毫无声响,来之后,地覆天翻。
13年春,元宵的烟火还未绽放,我与她却静驻街头,相视凝望。
就这样,莫名其妙,毫无道理,我们在一起了。
珂珂说:“我对你的爱,蓄谋已久,所以,你只能乖乖束手。”
珂珂“奸计”得逞,我也放弃了北大梦,不是因为有了珂珂,只是我认清了现实,不再想着天天吹牛逼罢了。
那年,夏还未至,我背上行囊,奔向开封古城,开启了艺术生涯。
出发那天,珂珂打电话,语气幽怨:“安生,我不准你在外面拈花惹草哦!”
而初恋,就像孩子手中仅有的糖果,舍不得吃掉,却想每天都攥在手心,哪怕只是看着,也会觉得满足。
13年夏,珂珂抽着补习的间隙来开封查房,我去接她。
车站前,她穿着牛仔短裤,纯白T恤,几缕青丝散落耳畔,虽显风尘仆仆,倒也满心欢喜。
我抽出纸巾,未等帮她擦汗,她便扑入了我的怀中:“臭安生,想我没?”
我恍神片刻,便开始吐槽:“三个月没见,个子没长高,体重倒是增加不少啊!”
“你要死啊!”
那天,本来约好了去万岁山,和另外两个同学一起,但她却忽然变卦:“外面太热,不如,去看你画画吧!”
那天,珂珂拉着小马扎在我身旁坐下,看着大卫的面容渐渐浮现在素描纸上,也来了兴趣,拿起一旁的铅笔和速写本,跟着画了起来。
半个小时,我起身抽烟,珂珂抱着“大作”紧跟而至:“安生,安生,点评一下喽!”
看着纸上那歪七扭八的王八,我心想,这应该属于三等残废外加容貌畸形吧!
我说:“这王八,注孤生。”
“哪里有王八啊!”珂珂把画抱在胸前,撅起嘴巴:“明明画的就是你啊!”
“我……”
晚饭过后,我说:“去看电影吧!”
珂珂说:“你们晚上有速写课诶!要不我给你们当模特吧?”
我说:“咦……就你这不凸不翘的身形,好意思……啊……”
晚上10点,珂珂扭着僵硬的身子,往我背上一趴:“你们每天都这样么?”
“要不然呢?不考大学啦?”
“我还以为你每天都在外面花天酒地呢!”
当天晚上,珂珂把我赶出了酒店,美名其曰,唯有养精蓄锐,才能天天向上!
次日凌晨,六点不到,珂珂发来短信,她回去了,因为上午还有功课要补。
开封一别,高三而至,但初恋是杯炙热的烈酒,它饱含美好,总能让人在迷惘中找到方向。
高三开学那天,珂珂说:“安生,我要好好学习了,我不想弄丢选择你的权力。”
至此,那个粘人的珂珂消失了,偶有得空,我们依旧会拨通电话,说上两句情话,打上一针鸡血。
有时周末返校,两人会一如既往的去吃碗砂锅,她加一块素鸡,我添几颗花生,心满意足后,她转身回校,我上车返程,相互牵挂,却不相互羁绊。
再然后,我返校高考报名,趁着课间,珂珂拉着我说:“安生,到时候,我们一起去南方吧?”
我说:“好!”
13年12月,美术校招开始,我疯狂报考南方的院校,有好有坏,有大有小,有南艺、广美、武纺、华科、川音、南华、华南师范、东华大学……
两个月,21所学校,不算太多,但着实把人累的够呛。
我校招落幕,珂珂一模结束,497分,不算理想,但毕竟只是一模。
再后来,我返校研读文化课,成绩需要恶补,珂珂也受了一模的刺激,备考压力日益渐增。
虽然两人楼上楼下的坐着,但见面却依旧很少。
二模,我287,她468,成绩下降。
三模,我332,她518,成绩开始飘忽。
冲刺模拟,我383,她514,还算稳定。
高考,我397,过本A线65分,她503,距一本线,一步之遥。
02冷战,是场两败俱伤的战争
高考落幕,珂珂说想吃砂锅,最后却被同学拉到了KTV。
凌晨一点,有人醉的一塌糊涂,抱着酒瓶,眼神迷离;有人看着姑娘,畏畏缩缩,终究错过;有人抓着麦克,死命的吼唱《匆匆那年》,难听至极;有人高谈阔论,憧憬这自己的远大前程……
我想,高三的青春,才是真正的青春吧!因为从未拥有,所以我们憧憬满怀,因为心之所向,所以我们不惧风尘,因为正是青春,所以我们肆意躁动!
而珂珂不喝酒,只是坐在一旁,面对离别,她同样伤感,但却抵不住那浓浓的睡意。
我带着珂珂起身告辞,与大家寒暄片刻,然后说出了那声至今并无再见的再见。
相比于包厢中的躁动,凌晨的小县城但显得无比清宁,夜风吹过,酒意也渐渐褪去。
珂珂说:“我们去西安吧!听说,大雁塔下的长安城,很美。”
“有多美?”
“嗯……应该比我美吧?”
“小傻瓜,你最美!”
夜风吹过,她孤独的抱住自己,我展开臂弯,说:“去。”
高考成绩公布前,我将去西安的行程规划完毕,理直气壮的找老爹要钱,美名其曰:投资他的儿媳妇!
结果却被骂的狗血淋头,说我不务正业!
老妈走来,悄悄的塞给我五千块钱,说:“儿子,听说大学里结婚加学分呢!”
我愕然,赶紧携款,落荒而逃。
万事俱备,高考成绩也如期而至。
我397,过本A线65分,她503,距一本线,一步之遥。
我说:“去南华吧!湖南,有山有水,好地方嘞!”
珂珂说:“不去!”
我说:“去福师大吧!闽南地区,鱼肥虾壮!”
珂珂说:“不去。”
我说:“那去桂林理工吧!山水甲天下。”
珂珂说:“不去。”
……
我说:“那你想去哪里?”
珂珂说:“我想去北京。”
……
珂珂说:“安生,你去云艺吧!那里更适合你的发展。”
我说:“不要!”
珂珂说:“去吧,我也喜欢云南,到时候我去找你,你要带我看遍春花哦!”
我说:“不要!”
珂珂说:“安生乖,要听话哦!”
我说:“不要!”
而爱情,本就是一场变化多端的旅程,因为我多看了你一眼,然后我便每天都想要多看你一眼;再然后,我陪你走上这段旅程,相互偎依;再然后,我们便有了占有、争执、绑架、歇斯底里……
于是我渐渐淡忘,开始的开始,我只是为了多看你一眼而已。
所以,冷战开始,剧情之中,意料之外,和爱情到来时一般,莫名奇妙、毫无道理。
13年七月,我固执的去了西安,一个人,有些孤独。
朋友阿远在西安站接我,下车直接把羊肉泡馍安排上了。
长安坊内的一家百年老店,任何多,味很美,热热闹闹的,仿佛能驱散孤独。
阿远说:“香吧?”
我点头,开始往嘴里塞。
阿远说:“再来点羊肉串?”
我点头,看着碗里已没几块肉说:“多搞点!”
阿远说:“顺便搞点酒?”
我点头,但阿远嘴角的笑却刺痛了我,索性放下筷子,叫嚣了起来:“踏马的,今天谁喝不多,谁是孙子。”
六点喝到十点,阿远面色微醺,逃了不少酒,我像个傻逼,喝的不亦乐乎,开始放飞自我。
阿远忽然说:“珂珂呢?吵架了?”
“嗯!”我点头,又是一杯下肚。
阿远问:“冷战了?”
“嗯!”继续一杯下肚。
阿远继续说:“何必呢?”
“嗯!”第三杯,我也准备直面这个问题:“凭老子看她不爽!”
男人喝了酒,总能把死要面子说的理直气壮,很明显,我便如此。
反倒阿远一愣,连跟着三杯啤酒下肚,不留一丝间隙。
我心想:这犊子,发疯了?
阿远又叫一箱酒,下意识的把香烟点上,深吸一口,烟雾中夹杂着哀愁。
阿远说说:“兄弟,听老哥一句劝,千万别冷战。”
我愕然,不知如何辩驳。
阿远继续说:“冷战,是场两败俱伤的战争。”
阿远是个情场老手,属于百花丛中过,片叶不粘身的那种。但从这句话中,我嗅到了一些味道,故事被时间酿成美酒的味道,历久弥新,让人沉醉。
阿远说:“战争过后,战场会重新开满鲜花,看似一切如旧,但战争中的伤害,却被清晰的记录,改不了,擦不掉。”
我听不惯大道理,反倒觉得喝酒才能让人不再孤独。
然后,阿远说一句,我便干一杯。
但阿远说得每一句话,都能说到我得心坎中。
我承认,我败给了他,也败给那晚的酒。
晨曦中,我在满是酒气得宾馆里醒来,地面上乌七八糟,引人作呕,如若不是开着窗户,我怕是要在这里窒息死亡了。
我去找阿远,阿远有事,带我喝了碗豆腐脑后便逃之夭夭。
我去大唐芙蓉园闲逛,却是一波又一波得狗粮袭来,索性,找了个角落,呼呼大睡。
当晚,我去了大雁塔,离远了看,古塔一座,光秃秃,干巴巴,了无趣味。
离近了看,一群群,一片片,全是人头,配上音乐,倒蛮适合蹦野迪的。
我随手抓怕两张,传到QQ空间,配文:大雁塔下,不过如此尔尔。
我没有@珂珂,但我知道,她肯定会第一时间看到这条动态,因为我们相互特关,虽然听起来很俗,但初恋不就是这般么?即使千里之外,依旧会心生想念。
闲逛之余,我也终于找到了大雁塔下的盛唐美景,那条被称为大唐不夜城的长街。
然后开始感叹:嗯,的确很美!
而修行是一个人的长路,但旅程,必须又两个人的偎依,独身一人,终显落寞,尤其是在这里“盛唐”之中,更显孤独。
我厌倦了修行,开始在宾馆躺尸,然后才发现,英雄杀,真的好玩啊!
但最后,我还放弃了没有珂珂的旅程,提前与阿远道别,并决定放下心中的倔强,结束这场毋须有的冷战。
回到了老家县城,我便带着两张皮影,兴冲冲得去了她家。
阿姨说,珂珂不在家,去郑州了,在她叔叔家。
我快意而去,只得失意而归,路上给珂珂打电话,关机。
我想,她还在生我的气吧!
报考那天,我翻阅了我的校招成绩,发现只考了两所北方的学校,一所是北印,陪兄弟考的,兄弟过了,我没过。
另外一所是白城师院,陪一个朋友考的,我过了,朋友没过。
左思右想,我还是选择了去白城。
虽然是关外,但终归是在北方,相比于云南,它离北京要近上几分。
八月末,消失了一个暑假的珂珂终于现身,说想见我。
我精心打扮,特意去做了发型,抱着老爹珍藏的茶叶,骑着雅马哈冲到了她家,另外,我还带着大学录取通知书。
我原以为会给珂珂一个惊喜,可生活中哪有那么多“以为如此”呢!
珂珂说:“安生,我准备复读了。”
至此,我才渐渐明白阿远的话。
冷战,是场两败俱伤的战争,战场会重新开满鲜花,但玫瑰散落,只剩杜鹃。
03再见,所有故事都有结局
2014年夏,我只身去奔赴东北,没有选择陪珂珂复读。
临走之前,珂珂给我送行。
我说:“笨蛋,好好学,要再考不上,我就不要你了呢!”
珂珂说:“臭安生,你敢!”
夏去秋来,而东北的冬,似乎也要来的更早一些。
别人在寒风瑟瑟中大手牵小手,我却满心欢喜的抱着刚出笼的肉包子,不仅暖和,手感还不错。
珂珂在复读班,功课压力更大,凌晨五点起床,深夜10十点归寝,纵然如此,她也时常不务正业的拉着我闲扯几句,即便千里之遥,但她的挂念,却分毫未少。
晚上,珂珂一边暖被窝,一边说:“你那边冷不冷?”
我光着膀子,站在走廊里,看着窗外大雪说:“不冷,你好好学习了没?”
“恩恩,那你想我没?”
“想了。你一定要好好学习呀!”
“臭安生,你能不能不要说学习了啊!”
“不能,我就要你好好学习。”
……
“臭安生,我想你了,好想好想的那种!”
“恩……我也是。”
思念,像是一坛老酒,坛口松动,酒香便溢满心扉,我想:回去查房吧!就像她当初去开封查我的房那般!
14年圣诞前夕,白城大雪,一整座城,真的白了。
我一如既往的捧着两个肉包子,没去教室,而是踏上了北下进关的火车。
大一的那时,穷的冬天要穿两层袜子,更别谈及高铁飞机,所以23个小时的车程,就这样被我站了回去,两腿酸麻,身心疲惫。
火车到沈阳换乘,出站觅食,看着街头张灯结彩,雪花洁白,才恍惚过来,原来,今天就是平安夜啊!
车站中不停的走出男男女女,有的郎才女貌、相互偎依,我说:真幸福。有的大肚便便,身旁少女靓丽,我想:这应该是父女吧。有的穿着黑丝白袜,嘴里叼着暗色香烟,孤身一身,向着旁边的黑色小巷杀去……
我看的有滋有味,在零下十几度的沈阳街头,嘴角带笑,像个沙雕,直到烤冷面真的成了冷面,放到嘴里,有点咯牙,索性又进站去吃起了泡面,不加火腿肠的那种。
到老家县城的时候,深夜11点,刚一下车,迎面的北风便吹了过来,冷的刺骨,吹的我止不住凌乱。
好在没等多久,包子便蹬着小电驴赶了过来,两个轮子,带脚蹬那种。
我一脸懵逼,开始吐槽:“你踏马就不能搞个带棚子的车么?”
包子憨憨一笑说:“没钱。”
就这样,两个凌晨的“夜行人”在寒风中冻得瑟瑟发抖,堪比老狗。
包子高考落榜,小七去了北京读书,而他暂时留在了老家,在县城帮表哥卖手机。
包子租的房子很小,没有空调那种,我俩守着仅有的小太阳,仿佛找到了活下去的理由。
等身子渐渐暖起来,包子从一旁拽过来几个饭盒,兴趣盎然:“喝点?”
我说:“喝毛线,睡觉!明天早起。”
珂珂不知道我回去,所以周末一如既往的在学校补课。
我起个大早,骑着包子的小电驴,在凌晨五点的寒风中窜梭了起来,虽然精心做好的发型被吹成了鸟窝状,但心里还是美滋滋的。
在学校门口时碰到了老陈,老陈是我高中班主任,现在是珂珂的班主任,所以我自然免去了跟门卫大爷斗智斗勇,跟着混进了校园。
到教室时,还没有人,我找了个角落潜伏,把头压得很低,饶是这样,还是有几个熟识认出了我,我赶忙止住,没让他们声张。
等到耳边郎朗书声响起之时,我才缓缓抬头,开始搜寻珂珂的方向。
此时的珂珂,依旧马尾,娇小的身子被大棉袄裹着,看似有些百无聊赖,但从那微微皱眉的侧脸中,依旧可以看出,她很认真。
我原以为,在这种场景之下,我会缓步上前,然后朗出一首情诗,不用太深情,只要她喜欢就行。
可事实是,我就这样在角落里坐了一个早上,什么也没做,就这样静静的看着她。
事后的很久,珂珂说:“那天我一去,就感觉到你的存在,仿佛是一种心电感应,有你的地方,就连寒冬也暖了起来。”
当天中午,我提前在食堂买好了饭,然后给珂珂发短信,说让她来食堂东北角找我。
短信发出10分钟,珂珂便风风火火的跑进了食堂。
那天,珂珂提前早退15分钟,那也是她复读岁月中唯一的一次早退。
那天中午,我吃的面,她吃的饭,时不时的看着我傻笑,像极了沙雕。
那天晚上,珂珂继续上课,我再次踏入车站,往返五千里路程,仿佛真的只为看她一眼。
而时至如今,我时常会想,如果再让我奔波这五千里雄关,只为看她一眼的话,我还会一如既往的勇往直前,风雪兼程么?
返校之后,我开始跟着导师进行项目实践,渐渐忙碌了起来。而珂珂的学习压力也日益渐增,甚至开始脱发。
两个人,就像被生活操纵的木偶一般,虽然想过挣扎,但却无比明白,如果木偶线断了,我们就真的垮了,垮的不仅是爱情,还有人生。
虽然偶尔拨通电话,两人只是匆匆数语,但我们却从不抱怨,因为心向美好,所以不屑抱怨。
15年3月,珂珂再一次迎来一模考试,575,还算不错。
珂珂狂喜,说这次一定能成为我最优秀的“小学妹”。
我开心,但又有点不开心。
开心是因为自己喜欢的姑娘越来越优秀,不开心是因为她如果因为我而来白城,无异于自毁前程,因为她会有更好的选择。
再然后,珂珂二模结束,583,平稳进步。
三模586分,已经一只脚迈进了重本的大门。
可生活,哪里会有一帆风顺呢!
玩笑,总是来的猝不及防,让人心慌。
就在我思虑着如何忽悠珂珂报考一所重本院校的时候,15年高考成绩哗然公布。
珂珂失利,总分,497。
一切,都仿佛回到了最初的原点,一年半的努力,仿若从未努力。
我原以为珂珂会倍受打击,却不料,她满脸笑意。
珂珂说:“嗯……臭安生,报考你们学校应该够用了吧?
我沉默,不知该去安慰,还是该心生窃喜,甚至,我开始怀疑,她的高考失利,是不是刻意为之。
我沉默,珂珂也开始沉默。
良久,珂珂才说:“安生,在报考你们学校之前,我有个事必须要跟你说一下。”
我愕然,因为在我的印象里,她极少用倒如此严肃的语气,除了让我去云艺的那次。
“安生,其实……我有家族遗传病史。”
我继续沉默,开始不知所措。
“安生,只要你说让我去白城,我肯定去。”
我沉默依旧,内心开始动摇。
我说:“我在上课,下课给你回电话吧!”
木偶人的线断了,那么突然,让我有些不知所措,我害怕自己会垮掉,所以,我开始怂了,我开始任由世俗摆布,不再挣扎。
我甚至连自己在害怕什么都不知道,甚至连珂珂又什么样的遗传病史都没有过问,我甚至都不知道,原来,我还可以这样怂。
下课,我去操场,吵吵闹闹,乱的心烦。
又找了个无人的角落,除了风声,落针可闻,静的心慌。
我从中午逃到晚上,心里也渐渐明朗,我知道,此刻,我必须给珂珂一个交代,我逃不掉。
拨通电话,我说:“珂珂,我在白城等你,一直等你。”
珂珂沉默,我也跟着沉默。
良久,珂珂才说:“安生,我不想离家太远了,我报考了信阳师范。”
珂珂声音有些沙哑,应该是哭过。
我陷入无尽的沉默,开始逃避自己的懦弱,开始酝酿如何去有理有据的指责,开始把她的欺骗无限放大!
而我们的爱情,从始至终,都太过甜蜜,甜蜜到经不起任何风浪,甜蜜到风吹草动,便会一片狼藉。
那晚,是我们大吵一场,吵的莫名其妙,毫无道理。
然后,我积极备考,为保研努力,珂珂也不再粘我,仿佛真的消失了那般。
考试结束,我当夜赶车,到家之时,已经七月末了。
珂珂找我,她说:“好久没跟你一起吃饭了,一起吃个饭吧!”
我说:“好啊!你想吃什么?”
珂珂说:“去吃砂锅吧!学校门口那家。”
车程不远,我开着雅马哈载她,她双手环着我得腰,身子却没有偎依上来。
我知道,她还在生气。
到店,老板娘亲热的应上来:“老样子?”
我点头,珂珂说:“再拿两瓶啤酒吧!”
我说:“我骑摩托,不能喝酒。”
珂珂说:“再拿一罐凉茶吧!”
印象中,珂珂从不喝酒,而她的失态,让我有些慌乱,就像小孩手中的糖果忽然从旺仔变成了大白兔一样。
砂锅端上来,珂珂习惯性得用勺子掂起一点汤水,尝了尝,说:“一年没吃,味道变了。”
我不傻,慌乱也变成了惶恐,但只能没心没肺的说:“嗯,份量也变少了,待会儿得让老板打折。”
珂珂放下汤勺,打开啤酒,说:“安生,我们分手吧!”
我曾无数次幻想,有一天,珂珂会选择离我而去,她大吵大闹,轰轰烈烈,然后我将她揽入怀中,声线温柔但语气霸道的说:“我不准你走!”
可此时,珂珂的平静,完全推翻了我的剧本,所以,我开始道歉,卑微的像个小丑。
珂珂不敢把目光停在我的身上,拿起酒瓶打量了起来:“安生,你知道我为什么没去白城么?”
啤酒倒进杯子,酒沫瞬间溢出,却又瞬间消散。
我沉默,不敢直视自己的懦弱。
珂珂端起酒杯,喝酒得姿势倒不显生涩。
珂珂说:“安生,我向来是个胆小,自认为你能给我所有的安全感。但从你犹豫的那一刻起,我害怕了。”
珂珂喝下一杯酒,继续说:“安生,我们的爱情就像是瓷娃娃,上面的裂痕会成为花纹,但,它再也不是最初的那个瓷娃娃了。”
我无从辩解,只是苦苦求饶。
再然后,热气腾腾的砂锅凉了,珂珂白嫩的皮肤红了,店外的太阳也开始西下了。
珂珂说:“以前,我画王八,以为自己会是秤砣,只要有我,你就够了。”
珂珂说:“但我以后要画蛤蟆,不管结果如何,我都是天鹅。”
珂珂说:“安生,对不起,我们的爱情就像是一座孤城,我苦苦的守着,最后还是沦陷了。”
珂珂说:“臭安生,你以后再也不是我一个人的臭安生了。”
珂珂说:“臭安生,我们分手吧!非常和平的那种,以后,你还请我吃砂锅。”
珂珂说:“我想哭了。”
然后珂珂哭了,不带声响的那种,眼泪滑落,掉进砂锅,冷掉的砂锅,瞬间便沸腾了起来,飘散而出的,是我们的爱情,袅袅飘升,渐渐消散。
04孤城,那里散落着我遗失的青春
2015年7月,那是一个沉闷的夏季午后,我与珂珂告别,也在情感上划出了界限。
我原以为我会放下,就像秋天的橘子熟了,然后被人摘掉那般,非常坦然的那种。
直到龙妹的出现,我才发现,告别容易,放下,真的好难。
我不认为学生时代的自己多优秀,但龙妹却非常赏识我。
巧的是,我寝室隔壁的兄弟喜欢这个安徽姑娘。
所以,我说:“龙妹,你请我吃饭吧!”
龙妹说:“好啊!”
然后,兄弟赴约,晚上回来,还不忘给我提溜下酒的菜。
时隔几天,我又说:“龙妹,你请我吃饭吧!”
龙妹说:“好啊!”
然后,兄弟赴约,晚上回来,依旧不忘给我提溜俩下酒的菜。
我曾一度认为,这种厚颜无耻,骗吃骗喝的小日子,还蛮舒服的。
直到后来,我说:“龙妹,你请我吃饭吧!”
龙妹说:“好啊!”
然后,不等兄弟赶去赴约,龙妹便提溜着菜混进了男生公寓。
我想,还好是秋天,要不然,看着一群光膀子,穿内裤的小伙子,那还不得长鸡眼!
龙妹以为这样就可以将我降服,然后她她太低估我了。
我借故上厕所,拎着一瓶啤酒便向着卫生间走去。
然后,点上香烟,打开啤酒,拨通兄弟的电话。
我不知道那天龙妹是什么时候走的,只知道那天我在厕所里喝酒的事传遍了整栋宿舍楼,甚至有些好心人,不惜从一楼爬到五楼来看我,探究我这个沙雕究竟长什么样。
从那之后,龙妹渐渐淡出了我得生活。
再之后,兄弟不知使用了什么妖法,成功将龙妹追到了手。
我得知消息,厚着脸皮让兄弟请吃饭,美名其曰:宴媒人。
兄弟倒也大方,直接大餐走起。
吃到一半,喝得晕晕乎乎,爽到飞起。
我没有去八卦兄弟得事,他反倒八卦起我的事来。
兄弟说:“安生,你为啥不谈恋爱啊?”
我说:“我爹不让我谈。”
这一句,倒是实话,老爹为了让我考研,自从得知我和珂珂走散之后,便明令禁止,不许“早恋”,或许,我在他得眼里,永远是个孩子吧!
兄弟继续说:“安生,听说,你是为情所困?”
我拽起啤酒瓶子,上来就是一顿牛饮:“踏马的,是酒不好喝还是菜不好吃啊?谈什么恋爱啊!”
然而,我是为情所困么?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放不下的感觉,真的好怪。
从大二到毕业,我去了信阳四次,见了珂珂四次。
第一次见她,她大一,依旧马尾,穿着牛仔长裤,T恤依旧是纯色得,她依旧爱笑,但笑里总有失落。
第二次见她,她大二,穿上了棉袄,没过膝盖,帽子将小脑袋遮得严严实实得,但从哪微微露出得眼角处可以看出,她开始化妆了,也多出了几丝我没见识过得韵味。
第三次见她,她大三,她翘起得马尾变成了微微卷起得长发,已没过肩头。原本得T恤牛仔也被一身连体得流苏长裙取代,她,真得从小姑娘变成大女孩了。我还发现,他们同系得一个男生在追她,但我看那男生不像好人,于是便藏在角落中,给她发微信说:“好好学习,不准谈恋爱哦。”
她没有回复,或许已经开始觉得我有些多余了吧!
第四次见她,她依旧大三,她准备实习,长发剪短,穿上了高跟鞋,那个追她得男生一如既往,没有松懈,她没同意。
而每一次,都是一场漫长的路途,从北到南,我可以看尽北国山河,却始终看不到珂珂说的那座“孤城”。
每一次,我都会选择在信阳待上两天。我知道了八食堂的焖面很好吃,操场上的夜晚很热闹,校门口崔阿姨卖的臭豆腐根本不是从长沙空运的;我还知道了信阳的春天有些萧瑟,秋天倒很秀美,冬天同样很冷,唯独夏季,在我的记忆中变的缺失。
每一次,都算不上久别重逢,甚至都不能说是故人相见。
因为我会猫在远处,操场上、食堂中、公共教室里……只是看她一眼而已,就像最开始,我只想多看她一眼而已。
我不知道她说的那种心电感应是否依旧存在,我只知道,她的大学生活,看起来还不错。
我大学毕业,奔赴长沙入职,她在武汉实习,一家旅游策划公司,薪资一般,但好在清闲。
我拖着行李箱去找她,结果被她调侃称了“蹭饭的”。
那天的珂珂,与我记忆中的珂珂一模一样,披肩短发,黑框眼镜,牛仔短裤,纯白T恤。
但那天的珂珂又让我感到有陌生,眼角带笑,但眸中的星河消散;嘴角微勾,酒窝中的风情遗落;,
而这真正意义上的久别重逢,便因为这记忆与现实的碰撞,让我有些拘禁了起来,如偷了糖果的孩子被当场抓获,心里有种莫名的失落感。
珂珂打破沉默,说:“时间真快啊!你都毕业了。”
我说:“是啊!”
珂珂说:“你去信阳,为什么不见我?”
我说:“你太丑,我害怕长鸡眼。”
我心里清楚,很多时候,之所以保持距离,不是不在乎了,而是我清楚的知道,她已经不再属于我了。
珂珂说:“你说话还是这么损,怪不得没有女朋友。”
我说:“这小炒肉不错,再来一份呗!”
那天,珂珂说一句,我回一句,她沉默,我也沉默,说了什么我已渐忘,只知道亲昵少了,客套多了。
最后,临别的时候,珂珂说:“好好工作,以后别天天找我蹭饭。”
我说:“好的。”
直到那时我才明白珂珂的话。
我们的爱情,就像一座孤城,她守着一座,我守着一座,我的城在白城,她的城在信阳,遥遥相望,更显孤单。
可是,在那一座孤城中,却散落着我遗失的青春,被光阴覆盖,再也无法找回。
05终章:她不再是我患得患失的梦
从武汉去长沙的路上,我默默的告诉自己:“从今往后,不再回头。”
2018年末,我放弃了最后的倔强,接受了家里安排的相亲。
相亲的姑娘是小学教师,算不上端庄淑雅,只能说别有风情。
我与她微信联系。我说:“我会算命,你算么?”
相亲姑娘说:“我可以说我会配钥匙么?”
我说:“可以啊!”
相亲姑娘说:“那你先给我算上一算吧!”
然后,我让相亲姑娘写了个字,拍照发我。
我说:“姑娘,你克夫啊!”
相亲姑娘并不生气,只是说:“无所谓啦!大不了一辈子不祸害别人就行了,反倒是你,有意思哦!”
我说:“怎么?你也会算命?”
相亲姑娘说:“不会,但我知道,你的锁是独心锁,只有一把钥匙那种!”
有些东西,就像是深埋在心中的小秘密,自己很清楚藏在那里,但若被别人窥探,便会开始慌乱,所以我赶忙转移话题,说:“呵,你真是个有趣的灵魂啊!”
然后,我和相亲姑娘聊的火热。
最后,聊着聊着便成了兄弟。
相亲姑娘天天嚷着请我吃饭,却一次也没有成功。
我天天叫嚣着要把她灌到,同样一次也没成功。
直到那天,相亲姑娘说:“别走回头路哦!”
我才恍然从沉睡的梦中醒来,开始明白,随着渐行渐远,珂珂,也终于成了我患得患失的梦。
2019年清明节后,我去武汉出差办事,晚上去找江涛蹭饭,聊着聊着便聊到了我单身的话题。
江涛说:“安生,咋不找个女朋友啊?看你一个人,挺落寞的。”
我说:“嗯,今天这杨梅酒不错哦!”
江涛知趣,不再言语,但却让我不由得想到了珂珂。
有些东西,它布满灰尘,但稍有触碰,便会耀眼夺目,因为,它本就光芒万丈。
我知道珂珂得住处,在光谷那边,所以当晚我挤了一个半小时得地铁,选择了在那边落脚。
我想,纵使高楼阻隔,我瞧不见她得模样,但好在那时她生活的地方,应该能嗅倒她的气息吧!
次日,我打电话,约珂珂晚上吃饭,得知她身体不适,便去了她得住处。
她看门,一看是我,开口便说:“又来找我蹭饭啊?”
我说:“嗯。”
珂珂租的一居室,房间不大,还是老房,但却被她收拾的干净利落。
珂珂重新倒在沙发上,拿起平板:“我现在很穷,请不起,身体也不舒服,要想蹭饭,去冰箱里看有什么,自己做吧!”
我说:“好!”
冰箱里除了半瓶牛奶,几颗鸡蛋外,空空如也,我暗自苦笑,只得出去买菜。
中午,我做红烧排骨、辣椒炒肉、清蒸鱼、地三鲜,还有清炒时蔬、凉拌皮蛋。
珂珂看着满满一桌,开始吐槽:“你确定咱们两个吃的完?你这不是浪费食物嘛!”
我说:“这可是我自己买的菜!又没浪费你的。”
珂珂说:“油盐调料不要钱的啊!”
还不等我反驳,珂珂便夹起排骨吃了起来:“嗯,味道还不错啦!”
我无语,岔开话题:“准备啥时候回学校啊?”
珂珂说:“过一段时间就回。”
我说:“这边工作压力大么?”
珂珂说:“公司不景气,能有啥压力啊!你呢?”
两个人的闲聊,更像是老友相逢,看似无话不谈,但只是琐碎家常。
走的时候,我把买菜时带的药放到桌上,交代到:“记得吃药啊!一个人,更要照顾好自己。”
“嗯。”珂珂点头,然后认真的说:“安生,以后,真的别来找我蹭饭了。”
武汉一别,我便再也没有见过珂珂,偶然间微信聊上几句,也只是逢年过节,但我心里清楚,即便如此,我心中那个光芒万丈的东西,依旧没有熄灭,她,也依旧是我患得患失的梦。
2019年5月21日,我的朋友圈被阿达搞得热闹非凡,她向珂珂进行了第七次告白。
阿达就是那个追了珂珂两年得同系男生,当初我不择手段的要到阿达微信,原本是想替珂珂将其劝退,但却没想到,我竟然成了他求爱路上的见证者之一。
那天,阿达抱着鲜花,梳着油头,地上摆满了蜡烛,找了个音乐系的兄弟在一旁弹吉他。
虽然很俗套,但真的很浪漫,如果对一般的像姑娘,杀伤力足够,但是对于珂珂来说,我想,阿达应该会一如既往的失败吧!
但是,让我诧异的是,阿达那天晚上成功了,成功的莫名其妙,毫无道理。
事后,我问阿达,到底用了什么妖术,竟然能追到珂珂!
阿达说:“没什么啊!就是珂珂拿着一份化验单,然后让我好好看一下。”
阿达没有多说,但我已经知道那是什么。
我继续问:“看完化验单呢?”
阿达说:“我直接跟珂珂说,如果不介意的话,我愿意丁克。”
我知道,阿达不是一时冲动才说出那种话的,毕竟一连七次的告白,不是谁都能做到的。
所以,珂珂重新捧出了一个瓷娃娃,上面有着一道裂缝。
珂珂对阿达说:“你不嫌弃它是破的,就好好保护它吧!”
……
再后来,珂珂给我打来电话。
我说:“恭喜啊!终于脱单。”
珂珂说:“你也抓紧啊!”
我沉默,有些不知所措。
珂珂说:“安生,从今天起,我就要开始我新的人生了。”
我说:“嗯,真好!”
珂珂说:“安生,以后,你也要好好的啊!”
我说:“嗯,我肯定会比你好!”
珂珂说:“安生,我们断了联系吧!”
我说:“为什么?”
珂珂说:“放下,才能更好的相识。如果有缘再见,我们,再重新认识吧!”
我说:“为什么?”
珂珂说:“那样,我们才能真正的坦然相对,只做朋友,不谈爱情!”
我沉默,然后说:“好!但下次相见,你一定要笑,呲着牙,咧着嘴,像个沙雕的那种!”
就这样,我删除了珂珂一切的联系方式,包括短信记录,然后,心里莫名开朗了起来。
在删除珂珂QQ的时候,我去她空间里逛了一圈,看着她和阿达的甜蜜,我心动了,我知道,我也应该找个姑娘了,一个我也不知道什么样的姑娘。
然后,我在她的空间写下了最后一段留言:终于,你不再是我患得患失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