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妈妈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呀?”看着五岁的女儿,她手里拿的是一本紫色的笔记本,小小的手指着封面的那一行浅浅的字,一脸好奇的看着。那一行字因为时间太久了,字迹都有些模糊了,有些事我也都快忘记了。
梧桐半死清霜后,头白鸳鸯失伴飞。
“裴少爷,你说这句是何意?”女子看着眼前的人问道。
“你写下来吧,我看看。”裴思辰直接拿起身边的笔记本写递了给她,那可是裴思辰随身携带的本子,竟然就这样让她在封面上写字。封面留下的字迹,字如其人,这字就像是女子这样生的好看,但是这字又像是与女子的气质有些不符,但是不仔细看是看不出来的。
裴思辰看着笔记本上写下的字,摇了摇头,说道:“可叹人生无常,只剩下一个人也应该要好好活下去吧,这是对还在世上的人的希望。”织秀看着这句,心里又浮上来道不尽的悲伤。
裴思辰不知道为什么这句话让织秀这么难过,她好像有许多伤心事一样。裴思辰就这样看着眼前的织秀,想就这样一直陪在她的身边,安安静静地,就这样一直到很久很久。
可是,这样短暂的时光并没有持续很久,“裴少爷,车来了。”裴思辰身边的小宋走了进来,裴思辰对他嘱咐了几句,就出去了。
小宋看见旁边的织秀,连忙道了一句“裴小姐,请留步,少爷就由我来照顾吧。”一边接过织秀手里裴思辰的外套,织秀听完这才把外套转交给小宋。不一会儿,公寓里又恢复了往日的安静。
织秀又坐回了之前的位置,看着裴思辰还剩下半杯水的杯子发呆,不知不觉回想起了,自己刚遇见裴思辰的时候。
织秀是被裴思辰从外面带回来的,这间公寓里从没有人问过织秀的来历,也没有人对织秀有任何的好奇,他们也都是裴思辰安排到这里照顾她的,裴小姐的称呼也是裴思辰叮嘱他们这么叫的,除了裴思辰会叫她都本名织秀外,就没有人这样唤过她,就好像这名字是裴思辰的专属一样。
裴思辰不常回公寓,来公寓的时候,也是喝杯茶,问问织秀的近况如何,暂时的休息片刻之后,就会离开。织秀对裴思辰也不了解,她也很乖,什么都不会过问,裴思辰能在她最困难的时候救她,她就很知足了。
之后的几天里,裴思辰都没出现过,织秀也是习以为常。
直到这天,织秀像往常一样要去街上买些东西的时候,一楼的徐伯拿上来一封信给她,织秀觉着奇怪,徐伯也不清楚这封信是谁寄过来的,只知道邮差让他把信拿给房子的主人,裴思辰许久没有回来过,只得先把信交给了织秀,织秀道过谢,带着信回了房间。
犹豫再三,织秀还是把信拆开来了,信里只写了一些家常话,还有一把钥匙,钥匙说是一个老房子的,说是寄存在那里的,署名是邱云。
看完后,织秀把信和钥匙装了回去,想着要和裴思辰联系上,把信拿过去。之前,裴思辰交代过,如果有事找他的话,就让她去华越公馆找曹经理。织秀似乎打定了主意,收拾了一下,就出门了。
皓月公寓在小巷的最深处,如果不了解这里的人也是不能找到这里的,裴思辰将织秀照顾的很好,每天都会有新鲜蔬菜和肉食送到公寓里,也会给织秀一些买办东西的银票,吃住行都不用织秀操心的。
到华越公馆后,曹经理很快就找来了裴思辰,裴思辰是从外面工地上赶回来的。这几天工地上要赶工,裴思辰也没休息好,这几天更是忙得脚不沾地。这是头一次织秀来公馆找他,不禁让他有些担心织秀是不是出了什么事,看到织秀没事后,一颗心也就放下来了。
这还是织秀头一次看到这样的裴思辰,让她有些惊讶,她跟着裴思辰来到了他的办公室,把信交到了他手里。裴思辰打开信,看完后,又看了看钥匙,表示他也不知道是谁寄来的。
“要不然等忙完这段时间,我陪你去老房子里看看。”裴思辰见她似乎有些失望的样子,听到裴思辰这样说,织秀想想确实自己每天待在家中,也要出来走走了,便回道:“去看看也好,总不会是寄出了,那我先回去了。”说完,织秀起身离开了。裴思辰看着她的背影,有点恍惚,好像又和之前的那个背影重合了,这一次不会再分开了吧。
织秀走在街上,突然在旁边的首饰店里,看见了一串手链,织秀走进店里,要店员把那串手链拿给她看看。织秀看着这串手链,上面有些摩擦的痕迹,但是并不影响它的光泽。
“小姐好眼光,这串手链可是嘉庆年间的,您看它的样式,那可是市场上一顶一的珍品,美其名曰秋容,虽然历经了些曲折,但还是没有有什么损坏。”秋容,这是少夫人的那串手链没错了。
当年府上大帅死后,就有很多东西被府上的佣人或者是姨太太拿出去变卖了,府里很多东西都不见了,其中就包括这串少夫人贴身的手链。
回想起少夫人,好像是好久之前的事情了,好像也没有过多久。织秀拿着这串手链,好像少夫人还在眼前打趣着自己,说要把秋容赠予自己,可是织秀哪敢收,还埋怨少夫人只知道喜欢拿自己逗乐。
只是现在怎么把它买下来呢?这让织秀犯了难,看着吊牌上的价格,只得把手链还给了店员。
“三姨太?”只见一个穿着长褂的戴着眼镜的男子向织秀走去,见织秀像是已经不认识自己了一般打量着自己,不由得推了推眼镜来掩饰自己的尴尬。
“我是安荣啊,三姨太可是不记得我了。”
织秀这才记起当年在大帅府上确实是有这么一个人的,安荣当时伺候在老夫人身边,一向在府中占着老夫人的势,在府里到处敛财。自己也在刚入府的时候,曾被安荣指示人在后面欺负过,如果不是少夫人出面帮忙,也还不知道自己会怎么样。
直到最后,大帅府暴乱的那天,织秀记得他也是像其他人一样抱着从各个房间里搜刮来的珠宝到处逃窜。可能那个时候,老夫人就死了吧,听说老夫人死的时候,身上的珠宝首饰全都没了,那个时候安荣就不再照顾老夫人吧,说不定安荣也逃不掉杀害老夫人的嫌疑。
秋容估计就是那个时候,他偷来的吧,一想到这里,实在对这个安荣没有什么好印象。
安荣见织秀没搭理自己,只得讪讪地说道:“三姨太不记得我了,也是情理之中,三姨太经常在府上不与人多走动,不记得了也是正常。”
“大帅府早就没了,这样再叫着三姨太也是不妥吧。”三姨太这个称呼,织秀原本以为再也不会再听到了。
“是是是,那,就称呼乔小姐?”安荣看着织秀的脸色,试探道。
“裴小姐”织秀纠正道。
安荣一愣,随即立马说道:“那,裴小姐,可还需要什么吗?”
“这串手链还希望帮我先留着,我过些日子再来取,可好?”织秀也没有办法,现在自己可没有这么多钱能买下它,只得先回公寓里再想办法了。
见织秀离开了,安荣赶忙转身找店里的伙计吩咐道:“你去跟着她,看看她去了哪?”看着伙计迷茫地看着他,就急了“还不快去,别跟丢了,也别被人发现了。”
“是,这就去。”安荣心里突然间想到,今日遇见织秀真是一件好事,这丫头可值不少钱呢,要是交给他,自己又能赚一笔了。想到这里,安荣不由得心里打算着之后的事情。
我与春风皆过客,你携秋水揽星河
织秀回到公寓里,翻翻找找自己身上所剩下的钱,还差了很多,织秀又把自己值钱的首饰拿了出来,细细盘算了一下,还是觉着不够。织秀瘫坐在椅子上,抱着自己的全部家当不由得感叹起来,从前的时候,虽然日子也有清苦的时候,但是也没有像现在这样为钱发愁过。
在遇见裴思辰之前,织秀是叫乔玉儿,从小就养在戏班子里,也算是当时棉城小有名气的角儿了,喜欢看她唱戏的人也多,在戏班里自然也是不愁生活的。
直到后来,棉城的时大帅每每带来看乔玉儿唱戏,人们都说这是时大帅要有新姨太了。果然,过了些时日,时大帅就带着媒婆来找班主提亲了。
乔玉儿看着喜帖上时泽宏这三个字,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感觉,班主现在的眼神,很复杂,又有些平静,就像极了当年父母把自己卖给班主时看她的眼神。乔玉儿把喜帖拿在了手里,“我嫁!”
嫁进时大帅府中之后,班主再也没有来过,乔玉儿也是听家里佣人谈起的,整个戏班子都走了,到别的地方讨生活去了。乔玉儿从没有恨过班主,身在乱世,有又谁能做的了自己的主,能活着便是最大的福气。
如果是班主是自己信赖的第一个人,那时大帅的夫人便是这世上对她最好的第二个人了。
少夫人名字叫邱世秀,人儿就如名字一样温柔,乔玉儿本以为她会对自己这个姨太太心生厌恶,可是少夫人却是待她极好的人,她对乔玉儿就好似亲姐妹似的。少夫人说过,乔玉儿与其他姨太太都不一样,便待她是真心的好。
裴思辰遇着她的时候,问她叫什么,她便叫自己织秀了,秀字是少夫人的名字,这样总会让织秀觉着少夫人没有离开自己,还在身边一样。
“你们干什么?”突然外面的声音把织秀从回忆里拉了出来,她赶忙把首饰塞进了被子里,门就被踹开了,为首的是安荣,织秀还没有叫出声来,就被捂住嘴巴动弹不得,不一会儿就没有了意识。
织秀醒来时天已经亮了,周围的一切都是陌生的,正在织秀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一个人从屋外面走了进来,“醒了?我的三姨太。”
眼前的时大帅却让织秀感到十分震惊。“你不是?”
“死了吗?当然没有,我时泽宏命大,老天都不会收我。可是谁又能想到,最后竟然是我的两位夫人一起来算计我的。”时泽宏抓起织秀的手,让她好好看看自己的脸,时泽宏盛怒的样子实在让人无法不恐惧。
“那好,那你告诉我世秀人在哪?你告诉我,我就不和你计较了。”见织秀这么害怕自己,时泽宏只好放开手,往后退了几步,毕竟他现在最想见的那个人,只有织秀知道。
“世秀,少夫人她死了。”织秀眼底瞬间就朦朦的一片。
“不可能!你是在骗我,你和她合起伙来骗我!”时泽宏不相信,他确信邱世秀是和乔玉儿一起逃走了。
“世秀她死了,死在了宅子里,那个晚上的一把火,把什么都烧没了,包括少夫人的尸体。”织秀又重复了一遍,又像是重复给自己听的,这么多年了,她还是不能忘记那个晚上。
那天,她和少夫人在时泽宏的饭菜里下了药,就打算连夜逃出去,可是刚走没几步,偏厅里就有人发现了大帅的尸体,瞬间府上就乱了起来,还有几声枪声。
织秀害怕极了,只想拉着少夫人赶紧离开这里,可是少夫人突然不走了,织秀回过头来看着少夫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少夫人身上有了血迹。
竟然是刚才的子弹打中了,织秀看着少夫人的血迹在衣服上渐渐晕染开来,想回去找人来帮忙,少夫人却拉住了她,让她赶紧离开这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府上着了火,织秀只能感受到少夫人的身体渐渐没有了温度。
最后还是织秀一个人逃了出来,就这样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着,直到遇上了裴思辰。
时泽宏不敢相信,他那时早就知道了她们两个的计划,只是又刚好得到情报,有人会在府里暗杀自己,所以打算将计就计,炸死将敌人一举铲除。
怎么会是这样的结局,时泽宏有些茫然,这么多年自己都在找的人竟然早就离去了。
织秀看到大帅这么落寞的样子,竟有些可怜他了,少夫人的死不能怪任何人,一切都是天意,也该释怀了。
时泽宏最后还是选择放织秀走了,“你走吧,云儿也回不来了。”
“云儿?是少夫人吗?”织秀停下脚步,看着时泽宏。
“云是她的闺名,邱云。”
织秀似乎想到了什么,她把老房子的钥匙拿给了时泽宏,“这应该是少夫人生前的旧房子,不知道是谁送来的。”
时泽宏似乎是认出了这个钥匙一般,突然崩溃的哭了起来。
织秀好像又看到了当年那个在戏台下的时泽宏,他那时候眼中的自己其实是少夫人之前的模样吧。少夫人嫁给他之前也很喜欢唱戏,但是结婚之后就再也没有唱过了,这也是为什么织秀能和少夫人这么投趣。想到这里,织秀还是安静地离开了,这一世,少夫人和她就算是错过了。
“云儿,这是爸爸的笔记本吧,你看这行字还是你妈妈写下来的呢!”裴思辰从远处走了过来,拿起那本紫色的笔记本给云儿看。
织秀笑了笑,看着裴思辰,他们已经结婚许久了,这么幸福的家庭,少夫人看到了应该也会替她高兴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