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的玫瑰

  夜幕时分,天上飘着蒙蒙的雨,我凝视着窗外,视线随着那空远的七彩霓尘和雨雾模糊,心境仿佛跳脱到了这座城市之外。

  这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但我还是觉得清醒些比较好,于是寻到手边的杯子,拿起轻泯了一口淡酒。然而,杯里已经没了那一丝让我神经激醒的冰度。

  我叹了口气,只能不自然地把自己拉回现实之中。

  雨淅淅沥沥,大概是因为这随处乱蹦的透明小珠的缘故,我心中空落落的,就像身前电脑上跳动的字符一样。我今天依旧没写出什么风花雪月或者荡气回肠的东西。那些从其他世界采来的故事大概是因为水土不服的原因,在我的心中渐渐枯萎。回到这个世界后,我现在一无所有。

  时间已经不早了,白天里忙忙碌碌的人们大概都找到了一份夜晚的归宿,对于我来说,这份寻找却还才刚刚开始,我仿佛被一个赤红色的茧束缚其中 。

  我也应该回到这人间了吧。我叹息着,正欲关上电脑离开这里,身边却多了一杯东西,还多了一个人儿。

  她是谁?心中没印象,我仔细打量着她,摸约十八九岁的年纪,生着一副清纯明丽的面容,一身素白长裙与白皙光滑的皮肤交相辉映,乌黑发亮的披肩长发如波浪般翻涌在背后,就仿佛是偷窥了我梦境中的神,把她活生生地塑造出来了一样。

  我的心砰砰直跳。

  因为性格的缘故我平时很少私下接触女孩子,尤其是当这样一个梦中情人般的女孩儿突然闯入我的空间,我的脑袋开始像错乱程序一般不由自主地胡思乱想起来。

  还没等我回过神,她已经把一杯饮品递到了我的手边。自己也搅拌着吸管微微泯了一口,优雅至极。然后,她却没有看向我,而是无言地把目光转向了窗外,神色有些模仿我似的忧郁。

  时间在我们之间如春风拂过,我在这个凝滞的世界中思绪起伏,甚至有些坐立不安。我虽然很想询问她此为哪般,但无疑会破坏这美妙的氛围。于是我话风一转,自作聪明地试探道:“你应该有心事,可以说来我听听。”

  她转过头,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轻轻地扬起嘴角,仿佛是在嘲笑着我蹩脚的装模做样,然后又极为收敛地恢复常态,淡然地回了一句:“你也一样,龚尘。”

  我惊住了,她竟然叫出了我的名字。我的脑海瞬间进入到搜索模式,可淘遍了古今中外,也没寻到一个这样美丽动人的女孩。

  “对不起,”我下意识地道歉,又继续问道:“我们认识吗?”

  女孩笑靥如花,仿佛我的所有小心思都被她尽收眼底。

  她泯嘴顿了顿,然后俏皮地摇了摇头。

  看着她的可爱之态,我不禁笑了出来:“我就说嘛,要是像你这般美丽动人的女孩我都忘记了,那可真是不可饶恕。”

  她如同受到表扬一样甜甜地笑起来,像一道摄人心魄的光,直直地照进心中。我感觉就像自己心脏上的每个细胞都被这道明媚的光激活了,开始亢奋地跳动。

  “我应该自我介绍一下。”

  她摸出了一张证件,推到我面前。

  “相信我,你一定会吃惊。”

  我一直在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好看的眸子,能明显地感觉到她眼神中带着的狡黠,就仿佛这张证件上落着她早已布好的陷阱一般。怀着“不好”的预感,我拿起了那张证件。然后,我瞬间就失去了从容——因为那张证件足以说明很多东西。

  我又一次仔细地打量了这个女孩良久,她看起来始终不像是会拥有这张证件的人。然而最令我震惊的还是她的名字——龚澄。

  我是过往

  不好意思,忘了自我介绍。我的名字叫龚尘,今年二十四岁。现是C大学的语言文学的硕士,研究方向通俗讲就是小说。很多人觉得我过着令人羡慕的生活,但其实我并不是一个“健康”的人。我被别人定义为不完全的虚无主义者,我的文章被同学嘲笑为无病呻吟,甚至还有人说我是那些伪哲学家的走狗。

  这在现实世界大概会被定义成心理疾病,但我并不这样认为。相反,现实世界对我来说是一种深深的痛楚。因为无论什么跌宕起伏的故事都会走向必然的悲剧,所以从我很小很小的时候我就开始沉溺于自己或别人所构造的能够恰到好处地戛然而止的虚无世界中。

  像我这样的人往往会想死,但我不同,我觉得在现实世界死去是没有意义的,又或许我的心里还残存着一丝对未来的希望。所以为了适应这个社会,我试着去迎合着它学了点东西,好在学有所成,在一所普通大学混了个不错的学位,以后养活自己没问题。

  我就这样开始日常地如机器一般运作着。

  然而这个世界还是有让我存活下去的东西。故事成了我维持生命的必须品,哪怕一天看不到故事我就会跟毒瘾发作的吸毒者一样。小说这个合法的致幻剂使我无数次徘徊在虚无与现实之间。

  但我还不满足,我希望有这样一个机会,能够超脱肉体的束缚,这样我的精神就能永恒地飘荡在“活跃”的空间。

  终于,我幸运地等到了这个机会。

  一个叫做HNII的组织找到了我,并告诉我他们能满足我的愿望。

  HNII全称为“人类神经网络交互研究所”。他们正在做着我一直想做的东西,而且已经取得了重大突破。在他们那里,我听到了一个的宏图伟愿:他们想要构造一个纯粹的神经网络世界,让所有的人都生活在这样一个世界中。在这里,你甚至可以一个人拥有一个世界,享受上帝般的生活。

  这就是我所梦寐以求的。我倒不是觊觎上帝一样的权力,而是想从这样一个视角去贪婪地欣赏世界中任何一处发生的故事。

  我是一个极度消耗“能量”的人,大概也只有这样的世界,我才能感受不到饥渴。

  于是,我果断地放弃了自己大学的学业,义无反顾地成为了他们的实验品。

  前几天,我便和研究所签好了协议书。实验将会在最近几天开始,而这期间,这段空闲的时间反倒让我不知所措,我只好最后再感受一下这个世界中尚存的像故事一般的美好,然后静静等实验的到来。

  与此同时,研究所也在全力筹划着这次实验。他们也在渴望着像我这样优质的实验品——大脑神经极度活跃的一类人。

  原因我听他们提过,网络与神经的交互需要高强度的电压刺激。然而,机器给予神经元细胞的电压并不是所有神经元细胞都能承受得住的。之前很多次动物实验中都发现它们在成功交互之前就已经脑死亡了。

  本来这个项目就要被叫停,但是,研究中他们发现了一件神奇的事情:神经经常“亢奋”的人,更容易耐高压,实验成功的可能性更大。

  于是,我就成为了这个实验最佳的素材。

  创造交点

  我的脑子里一团乱麻,我甚至不知道该问她什么,一大堆疑惑在我头脑内互相缠死,我像极了一只鸣不出声的哑蝉。

  我这般的憨态成为了她笑容的催生剂,她那故意收敛却又放肆在眼角的笑容使我的脸庞抹了点红妆。

  “你肯定会有很多疑惑,但是这些并不重要,请不用在意我们的过去,我们只需要关心未来这弥足珍贵的一段时光就够了。毕竟,我们都即将从这个世界被剥离的人,不是吗?”

  我不可置否,但也无法点头。好奇犹如在我心旁一根紧紧缠绕的藤蔓将我束缚,我始终在意着一个被世界如此善待的女孩子为什么会沦落到我这般地步。

  “龚尘,我是少数几个看过你的报告的人。这是研究所的要求,也是我的希望。”女孩满脸笑意地顿了顿:“我们将一起度过这为数不多的一段时光。”

  我顿时心潮澎湃。此刻,曾一度不相信现世感情的我都被深深地触动了。

  我竟然久违地天真起来,以为这会是老天爷给我最后的补偿或者是嘲讽。换作以前,我是绝对没有勇气接受这样一位女孩如此大胆的邀约的,因为我害怕这会破坏我心中对人类情感的认可,影响我的心境。

  但痴望着眼前的她,我这次想选择相信。

  所以,我慢慢敞开了心扉。

  我以前是一个随便聊天就会被认为成性格怪异的人,但我们之间的相处却异常融洽。她也和我一样兴奋,就像两个素未谋面却早已心心相惜的网络朋友。时间在我们身边是如此的悄无声息,我们丝毫不用担心无聊和尴尬。我们的爱好如此相近,以至于推心置腹也能毫无顾忌。

  我承认我是一个孤独的人,所以我喜欢幻想,大概从我认识到自己的孤独后就开始渴望着一个能这样认同我、陪伴我的人。这样的人是在这个世界中非常少的,几十亿分之一的几率犹豫是上天撒下的恩惠,和她相遇,是一种难能可贵的幸运。

  我们在生命的尽头戏剧性的遇到了。如果上帝是我人生剧本的编剧的话,我肯定会嘲笑并厌恶他,但说不定还会带着一点感激。

  我睡到了早上九点,她毫不避讳地来到我房间将我唤醒。我带着痴癔从梦中醒来,呼唤着她的名字,生怕这一切只是自己黄粱一梦。为此,她伏在床边讪笑了好久。

  我实在架不住她透视人心的眼神和逗弄般的笑声,只好逃到卫生间洗漱。而我出来时,她已经把早餐做好了,坐在桌前等着我,安静地在客厅中看着电视。

  这是我高中时期所写作小说中被理想化的夫妻生活。

  我从未想过我能有一天的机会能阅读到她这本沉浸式的小说之中,龚澄绝对是我阅读过的最完美的伴侣,她是我所有美好幻想的投影,我有时甚至还会自私地认为,她就是因我而生的。但是,我们两人却都没想从对方身上确定什么,我们的交流中已经暗含了一种一切尽在不言中的朦胧美感。

  我们面对面用餐,保持着缄默,我们之间的情感从昨晚暴风雨般的狂躁中渐渐驶向了清晨微风般的平静。我发现她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视,我也饶有兴趣地转过头去。

  电视中正在放着《少年派的奇幻漂流》,屏幕里的少年正拿着一把榔头垂杀一条刚捕猎上来的鱼。

  “我猜猜,现在进度条是一小时十分左右吧?”我满怀自信地说道。

  她轻轻咬了一口面包,有些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

  “因为我以前也研究过这本小说和它改编的电影,它证明了上帝的存在,表现了一种灵魂深处的温柔。”我认真地说。

  “那你相信上帝吗?”她漫不经心又似话里有话地点了一句。

  气氛突然有些低沉。

  看着她眼中不知所以的迷茫,我的内心强烈地震动了一下;而她看着跪在船上祈祷的派,似乎也流露出了一种不可名状的悲伤。

  没等我脱口而出,她就像早就知道了答案一样。

  “我不相信。”

  爱上爱情

  二十四岁的我,十九岁的她。我们不敢自诩有多成熟,喜欢的东西自然也置于成熟与幼稚之间。曾经,我们会为了世俗的眼光而自己囚禁自己。但今天,我们终于可以不用再为自己耗费二十年所打造的形象所拘束,对这个世界敞开心扉。

  她清楚我是干什么的,但我还不了解她的身份和背景,这些我都不曾询问过。正如她说的那样,过去对我们已经无关紧要,重要的是,我们现在都在这个世界寻到了一份开心。

  我不在乎她的过去,我也只想知道她是一个会因为我没能夹到她想要的娃娃而娇嗔不走的小可爱,一个看到路边流浪小猫就会跑几百米去买猫粮的善良姑娘,一个在我面前喜欢装成熟大姐姐的幼稚女孩,一个会大大咧咧拉起我手摇摆的完美恋人。

  要是教我写作的老师知道了我爱上了这样一个脸谱化的人物,大概他会愤怒地责骂我。

  但我想,我会不假思索地将此定义为爱情,因为我读过的所有小说里面极力刻写的爱情,就是这样描写的。

  所谓爱情,不过就是人类众多情感中的一种;不过就是一对异性,在化学激素的催化下跃跃欲试的冲动;不过就是两个人在一起做一些事情。

  说到底,也只是一种感觉而已。但为什么我能如此迷恋这种感觉呢?她就像一张有魔力的网将我温柔地包裹,对我来收,她就是爱情本身。

  上天对我们的眷顾接踵而至,我们之间这层模糊的关系因为一个偶然而变得明晰。

  “哥哥,你的女朋友真漂亮。哥哥,你要送姐姐一朵玫瑰吗?”

  女孩话落,我们便在第一时间目光相接。没有那种不假思索的否认,我们之间的沉默确实留下了一段旖旎的时间空隙。我咽了下喉咙,鼓起勇气。古往今来,这本就是该男士表现的时间,可正当我准备掏钱的时候,她确先行一步将钱递给了小女孩。

  “花篮里的花也是一个价格吗?”

  “是的。姐姐你喜欢白色的吗?”

  她没有选择那朵我准备送给她的红玫瑰,而是从花篮中拣起一朵白色玫瑰,然后心情愉悦地摸了摸小女孩的头,说了一些很好听的话。

  小女孩兴高采烈地走了。

  她拿起那朵白玫瑰转了转,又轻轻凑到鼻尖,爱不释手。

  “我还以为你要送给我呢。”我半开玩笑地说。

  她吐了吐舌头,眼含深意。

  前面的小插曲只是我们今天美好波澜的一部分。接着,我们一起去看了电影。

  电影的名字叫《狼王传说》,是改编自大小说家田心仁的小说。讲的是一个被逐出村落的小女孩和一只被逐出群落的老狼王的故事。小说我已经读过了,是个感人至深的悲剧,小女孩和老狼王一起死在了一场人为的森林大火中。

  “你知道吗?快感式处理是很多作家都爱耍的小心机,他们善于把故事中不可避免的漏洞放在故事的高潮中,让观众无暇顾及。”

  尽管我已经决定好好沉浸在电影中,但我似乎改不掉对艺术品评头论足的毛病。

  龚澄同意地点了点头,她笑了:“其实很多文字中的东西,就是在现实生活中的映射。”

  此时,电影正要来到高潮。

  “你觉得这部电影会有一个怎样的结局?”我饶有兴趣地问她。

  “那得看那个作家是一个怎样的人,不是吗?”龚澄不假思索地回答。

  我会心地笑了,眼中流露出对她的赞许:“他是一个很温柔的人。”

  “那他应该会让他们在森林中在一起生活吧?”

  龚澄扶了扶嘴唇,认真地说道。

  “那我们就一起看看你的判断是否正确。”

  我的嘴角狡黠地勾起一个弧度。

  留给未来

  “你骗我,为什么他们最后会死在一起,这根本就不温柔。”

  龚澄嘟起嘴来,气愤地拍打起我的肩膀。

  “不,”我认真地说道:“你看到的是现在,而作者看到的是未来,他们是善良的,但是,这个世界并不善良。即使他们能活下去,也会产生矛盾。怀揣着最美好的感情死在一起,这对他们,才是最大的温柔。”

  澄儿使劲地摇了摇头,反驳我:“我不觉得这样,我认为温柔的结局,应该会让观众看完后会说‘如果是这样,该多好啊!’,这才是所谓的温柔。”

  我看着她认真且可爱的眸子,忍俊不禁地摸了摸她的头。

  “我不反对你,我是作家的温柔,你是观众的温柔,我们都是温柔的,哈哈。”

  这本来只是我的一句玩笑,但我没想到,我有口无心的话却好像打开了澄儿心中的某个开关,她有一瞬间的失神,然后很快就恢复常态。我敏锐地捕捉到了她眼神深处微弱的变化,我想,那扇通向她过往和内心的门刚刚被我轻轻地敲了一下。

  “也许,你说得对。”

  时间又一次开始像按下快进按钮般在我们之间加速,我们不知不觉就畅玩到了晚上。

  在短短一天的时间里,我们走遍了这座城市中我们想去的任何地方。最后,在我的提议下,我们最后选择在一间楼顶酒吧上听着晚风,享受着纵情喧嚣后的万籁俱寂。

  只是,我不知道她为什么今晚突然变得有些在意起时间。

  “我们一起碰杯庆祝一下吧。”我突然提议道。

  “诶,庆祝我们相遇吗?”

  “不尽然,”我摇了摇头:“应该庆祝我们遇到的美好的一切。”

  “嗯,这的确值得庆祝。”

  正当我们准备为美好碰杯的时候,我兜里的电话突然响了。

  “请问是龚先生吗?我们研究所的实验快开始了,请您现在乘车到达我们的研究所,我们即将开始实验。”

  “好的,请再给我半个小时。”我轻声地吐露道,然后缓缓挂断了电话。

  我转头看向龚澄,我已经尽量将电话远离她,但她似乎还是听到了电话那头的声音,正有些痴痴地失神,晶莹的眼眸中流露着不再掩饰的悲伤。

  不对,她其实是早就知道了这个电话会在此时此刻出现。

  我顿时笑了笑,嘴角露出了一个自我感觉最棒的弧度,将杯中浓郁的酒一饮而尽,站起了身。

  “看来,我的梦要迎来破晓了。”

  澄儿依旧沉默不语,她咬着自己的嘴唇,意图强忍内心呼之欲出的情绪,但她轻轻颤抖的身体已经出卖了她的一切。

  我扑哧一笑,手机那头按响了一个电话。

  “别哭,澄儿,你的眼睛明明像宇宙的繁星一般晶莹透亮。”

  嘭嘭嘭!

  这本就是计划好的,一切都在按部就班地进行着。

  酒吧外的广场上,一大堆升空的烟火就像我内心中催生出的繁花一般绽放在澄儿的眼前,耀眼夺目。

  那是我唯一没有告诉她,也估计是她唯一不知道的惊喜。

  我再也找不到像这个时候这般绝妙的告白时间了。我整了整身上的衣物,烟花映在我的脸上,我将史无前例地在这个世界迈出最伟大的一步。

  “澄儿,你知道我喜欢完美的结局。所以,哪怕是悲剧,我也想要将它变得凄美“。

  “希望你收好这个故事,这是我唯一能够献给你的,最美好的东西。一直以来,感谢你的陪伴。”

  澄儿一把抱住了我的腰,埋头痛哭:“能不能不要走?这根本就不是我想要的完美结局!”

  我想强忍心中的笑意,但一不留神,热泪就如碎掉的玻璃般掉了下来。

  我使尽全气把她搂在怀中,我的手和她柔顺的发丝缠在了一起,仿佛那就是我们之间灵魂的触点。

  “傻瓜,你就是我一切关于美的幻想。而我的职责,就是用我的生命,让你诞生下来啊。”

  “你已经知道了?”她呜咽着问道。

  “傻瓜,这世界上哪有你这般完美的巧合?”我轻轻地将她的手心放在我的心脏上,那是她曾经居住过的地方:“我知道,我们一直都在一起。身体、时间、空间,现在,这个世界已经不能将我们阻隔。”

  她顿了顿,拭着泪笑了出来。

  “不,你错了,现在是在那个世界。”

  我楞了一下。

  原来是这样啊,原来“我”已经成功了啊。

  难以置信,这个美丽的故事,

  竟然是“我”写的。

  献予曾经

  对不起,为了瞒住他,我把自我介绍拖到了现在。

  我叫龚澄,现在是HNII的研究员兼实验员。

  另外我还隐瞒了一点,我并非一个真正意义上的“人”——我只是龚尘内心中的一个影子,按你们的话来说就是人格分裂。

  我是他曾经自我保护的产物,是温柔的他在这个不温柔的世界受伤后留给自己的最后一份温柔。但我们并不是像其他人格分裂患者一样是简单的主次人格关系,而是达成了一种奇妙的共生,我们的意识能同时面对这个世界做出反应,甚至喜怒哀乐都能叠加在一起。

  所以,这具身体的情绪往往表现得比别人更敏感,性格也变得十分怪异。

  我能站在这里的原因,还要从这次实验后的独立开始说起。

  当时实验中,我们的身体接受了难以承受的高压,我们的意识都濒临死亡。正当他们以为这个实验要失败的时候,龚尘保护了我。

  这是他的报恩。

  正如他说的那样,他是一个无神论者,但我在那近乎崩溃之际,却听到了他在这世界上最虔诚的祈祷——不是为他自己,而是为了我。

  神迹真的发生了!

  我继承着这份意志活了下来,成为了新世界中的“夏娃”,为HNII的交互研究提供了宝贵的实验资料。

  我的存活被他们完全认定为是一场不可思议的巧合,甚至连研究脑神经网络的专家都无法做出解释。根据研究员的数据汇报来看,当时我们的大脑中有一些脑细胞在高强度电压下竟然产生了极为异常的兴奋,那是普通人类根本无法达到的一个水平。而最后他们给出的结论是,人在绝境时刻的时候往往会因求生欲而爆发出科学无法解释的力量。

  我没有反驳他们,因为感性的东西在严密的科学面前只会成为一番笑谈。但我知道,我能存活下来的原因仅仅是因为一份温柔,一份来自内宇宙的强烈能量。

  就像船里的老虎一样,没有派,它是无法存活的。

  第一次实验距今已经过去十年了,如今HNII已经成为了世界上最大的研究所之一,神经网络交互技术已经趋于成熟,不会再有人为此死亡,每个人都能在这个世界中找到一份温柔的归属。他一定是看到了这样的未来,我想,这就是他那份作家一样的温柔吧。

  这个世界根本不会存在死亡这个概念,但这个世界却真实地存在着一座墓碑——唯一一座真实的墓碑,它从这个世界诞生之初就屹立在这里,但却没多少人知道它的来由。

  此时,我就站在墓碑这里,热泪盈眶。温柔的风就像他温暖的手一样,轻轻地将我拥抱在怀中,拭干我的眼泪。

  “根据您的记忆已回溯结束,希望你体验愉快。”

  我缓缓回过神,凝视着墓碑,上面仿佛在一种极度幸福的状态下镌刻了一行文字:我为这个温柔的世界而生,也为这个温柔的世界而死。

  我释怀地笑了笑,他的音容笑貌还在我的脑海中回响。

  对了,你们还记得龚尘说过的快感式处理吗?那其实只是他在现实中偷取的一小部分。就譬如,我手里现在的这朵白玫瑰,他在我们的约会中已经完全忘记了它的存在,看来我有好好地给他带去快感,嘻嘻。

  微风拂过,我将那朵白玫瑰放在他的墓前,如果他还活着的话,应该会喜欢这个世界对他的这份馈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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