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叫“金钱草”,不知怎的,感觉这名号与它清清灵灵的气质极不般配。“金钱”二字让它沾染了太多的庸俗之气,而我印象中的“草”,有着节节长而韧的茎,茎上长根,牢牢地抓紧大地。
大多草儿的叶片又长又尖,长满毛茸茸的小刺,让人不敢下手去摸。“金钱草”的叶片更像小小荷叶,圆圆的,铜钱大小,边缘有弧形的小齿,像舞女张开的裙。它的茎也与荷的茎差不多,中通外直,又细又长,高高地向上托举着发散着绿光的叶片。整个样子,玲珑得可爱,像一个娇娇弱弱的绿衣仙子,粗粗笨笨的草儿怎堪与它相比。
最初买它来很兴奋地置于办公桌上,有了它,感觉工作更添了诗情画意。但后来,我发现它很麻烦。那日里阳光甚好,我双手捧着它去窗台一晒,谁知,一会儿的工夫,它竟差点“壮烈”了。茎都软软地趴下来,叶子蔫蔫的打了卷。真吓坏了我,本是好心,怕辜负了美好的阳光,也辜负了绿意葱茏的它,可是……我赶紧浇水抢救。第二天,它多少精神些。见此,我再给它多多的水分,它却显出无精打采的样子。真摸不准它的脾性了。两三天不浇水,它就开始耷拉着叶子“抗议”;每天浇水吧,它照样自顾自一天天消沉下去,全然不顾及我的深情。首先是一片叶子,由绿转黄,接着两片,三片,亲见生命一点点地流逝,是多么残忍而无奈的事呀。
同事雯见到可怜的它,说:“咋整的,连盆花都照顾不好。不行了,别放在这里了。”
我便心灰意冷带它回家,顺手放到阳台的水盆下面。过几天,它决绝地离去了,茎和叶子完全倒塌下来匍匐在盆中,成了干丝丝,一派“衰草连天”的景象。我想:完全没有希望了,明年春天再用这个盆种上别的种子吧。
一个来月过去,这天去阳台,竟被水盆下面那一抹绿意吸引了眼睛。干枯的茎叶下面弥漫着朦胧的绿意,仔细看有的绿已从干丝中冒出来。我惊喜不已。把它端到客厅里,轻轻拨去上面浮着的枯败,它们全部露出来了:一层密密麻麻的小小叶儿破土而出,清新嫩绿,占满了盆里的空间,像一个个小娃娃精神抖擞,昂着小脸满面的欢喜可爱。我端详着,欣赏着,心里流淌着生命蓬勃的喜悦。我精心照顾她,她竟那样娇弱不堪。我弃了它,它竟能够自力奋发,破土而生。生命,有时真是一个不可思议的谜。
而今,它依然摆在我的办公桌上,或许,过几天它还会是老样子。经历了它的前世今生,我淡然了许多。因我已了悟:生命就是这样的一个轮回,枯萎的衰亡里往往孕育着新生命,绝望的处境里也常常蕴含新希望。柳暗的时候,我们越能够见到花明。
“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我知道它的名字为什么含有一个“草”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