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坐到儿子的面前，低声说；快了，听医生说你恢复的很好，马上就能出院了。家里不用担心，稻子共计6麻袋，晒干了就码在南屋的过道里，玉米和小麦有四麻袋，我把它暂时摞在了堂屋。今年的麦子长势不错，等你出院了准赶上个好收成！已是初春，雪花依旧肆虐，听得见外面呼啸的寒风。他像是走了好远的路，肩已被雪浸透了一大片，头发也湿漉漉的，额头间的皱纹显得既清晰又明亮。
这是精神病院的探视室，除了一个陪同医生，就只有他们父子俩。儿子在连连地啜泣着：“爸，你瘦了，都怪我这病，这段时间我也想通了，一定要重新振作起来。”
你看，想通了不是，三上子拐走你媳妇是人品问题，可你却把人打伤了。他边说边拿出一包东西递给儿子，这是家里腌的萝卜丝，还有小咸鱼，都是你爱吃的。
儿子，嗯了一下，止住了哭声，忽又转开话题问；爸，你前阵子查出的病怎么样了？
没啥，早就好了，农村人哪有这么娇气。你看我硬朗着呢，从车站到这儿十几里路我连气也不喘。他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还故意咳漱两声，展示着自已嗓音的洪亮与敦实。
那我就放心了，等我出院了，好好孝敬你。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我会处理好家里事的。这不，去年我还把三上子的医药费也给了。他虽缺德，可咱却不能蛮不讲理，你说是不？
什么？你还给他医药费？儿子开始焦躁起来，他先是两眼圆睁，继而又露出阴恻恻的笑。
老先生不要刺激他，稳定情绪。医生连忙跑过来低声说。
儿子坐在凳子上，一句话也没有，只是一个劲地点着头笑，像是陶醉在音乐中。
其实，儿子这个病自媳妇跟人跑了时就这样，笑了好多天也没停，没办法才被送到这里的。
话是谈不下去了，父亲显得很无措，呆在那里好一会才站起身。他抹了一把眼泪后又对医生说；辛苦您了，家中侄子大山子叫我明天去给他看工地，若是走了儿子出院肯定找不到我，今天我把家里的钥匙也带来了，请你们在适当的时候转交给我儿子。
说完，他低下头伤心地离开了医院。他走得很慢，走了好远，还不住地回头张望。
他知道这次的探望或许就是最后一次。前阵子他去县医院复查自已的病，医生说他熬不过这个春天了，可他还一直惦念着这个儿子，自已若是走了，真不知道将来会怎么样。
外面，寒风更凛冽了，吹着他单薄的身板。路上也没几个人，他就这么慢慢地走着，谁会知道这个老人的怀里正揣着一颗纠结无奈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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