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谁不是在一个世界里奔跑,在另一个世界里疗伤

  那天,给我理发的阿姨说:“你看着年龄不大,怎么有这么多白头发。”接着,她轻轻地说了一声:“人,真的是太难了。”我接住她的话茬说“阿姨,你都不知道我们有多难”,于是,开始向她诉苦,等我倒完了苦水,她轻描淡写地向我讲述她的人生,丈夫早逝,她与两个女儿相依为命,如今女儿们大了,老大远嫁他乡,二女儿虽然也结婚了,但是夫妻二人没有房子,又没有稳定的工作,带着孩子一直寄居在娘家,四个人挤在破旧简陋的单元房里,小两口经常为房子的事情吵架,她说就是可怜了自己的小外孙,但是,又能怎么办呢?生活还得继续,为了补贴家用,年过六旬、本该享受天伦之乐的她开着这个小小的理发馆,她依然把自己收拾得光鲜、体面,看不出一丝颓败之气,她说最开心的事情就是和姐妹们去参加合唱团、跳广场舞,说这些话的时候,她的眼睛里充满了光彩。   我突然间明白,广场上那一个个健步如飞、欢蹦乱跳的大妈们并不是万事顺遂,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苦,同样也有专属于她们的乐。   有人说,中年的人生就像一截两头燃烧的蜡烛,腹背饱受煎熬。在家里,老的需要照顾、小的需要养育,生活在夹缝里的我们艰难地喘息着,家人面前,我们报喜不报忧,强颜欢笑,甚至生不起一场病,因为对于一个家庭来说 ,我们倒下了,天也就塌了;工作中,我们必须想法设法创造业绩,做到喜怒不行于色,极尽所能树立自己在职场的完美形象,害怕对手抢走了客户、害怕自己从事的行业没有了市场、害怕被职场边缘化,我们一边努力地筹谋着,一边痛苦地焦虑着,逐渐成为失眠、脱发的主要人群。   在这个世界上,每一个辛苦奔波的人就像一只只奋力爬行的蜗牛,背负着沉重的壳,疲倦了,受伤了,就把脑袋缩进壳里打个盹,静静地蛰伏,待伤痛抚平、雨过天晴,再一次开启人生的旅程。   每个人都有两个世界,一个向外,一个向内。向外的是万丈红尘,有坦途也有坎坷,有惊喜也有惊吓,我们永远不知道下一刻将经历什么。在这个世界里,我们摸爬滚打,渴望闯出属于自己的一片天地,苦心经营、左右逢源,尽力维系着一个好员工、好母亲、好女儿的形象。这个世界是对未来人生图景的不断建构,工作、充电、育儿、还贷,甚至为可笑的梦想坚持着,这里充斥着奋斗、信念,也有竞争、嘲讽、倾轧,当然还有正在建立起来的人生秩序。   向内的是一个人心灵的港湾,好似喧嚣都市里一个优雅、明净的院落,疏落的篱笆、淡雅的菊花、飘散的茶香。   我们之所以不厌其烦地刷着手机屏幕,艳羡着李子柒山水田园般的生活,是因为那里有尘世间人们为之向往的生活,古朴、诗意、单纯,是一个人灵魂栖息的理想之所。但是精致、唯美的生活场景并不是浑然天成的,而是她用心良苦、一点一点搭建起来的。   在这个世界里,有我们储蓄的点点滴滴的幸福、温馨浪漫的回忆、人生的信条、美丽的憧憬,这些是保证身心疲惫的我们满血复活的精神养料。   人在江湖飘,哪能不挨刀。当我们被赤裸裸的生活鞭笞得体无完肤,就会退守到这个院子里,独自疗伤也好,哭天抢地也罢,毫不做作,释放出灵魂深处那个最真实的自己,自由汲取这里随处可见的精神养料。   在这里,我们可以精心打理窗边的花草、用心烹制一道家常菜,沏一壶清茶,惬意地享受午后慵懒的阳光,让流露在生活细节里的美好治愈受伤的心灵,直到我们不再暴躁、不再自卑、不再失落。   在这里,我们不再是某公司的员工、某孩子的母亲、某老人的女儿,我只是我,邋里邋遢,以一种最堕落的姿态瘫坐在院子的沙发里,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去做,哪怕单纯的发呆也好。自此,心灵感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宁静,甚至想一直沉溺于这种无欲无求、超凡脱俗的佛系生活中,但是,莫名的空虚感又开始光顾你的人生,又向往起纵横江湖的肆意畅快。   尽管佛系的生活方式营造出一种宁静悠远的人生意境,可是在这个世界里呆久了,人生就会失去斗志,它何尝不是一种不敢直面真实残酷人生的怯懦。当风平浪静的湖面被突如其来的石子激起层层涟漪,是不是就突然惊醒,自己不过是芸芸众生的一份子,也会恐惧,也会焦虑,也会忧伤,也不得不独自面对突如其来的狂风暴雨。   除了突如其来的疾病,没有什么是能够让中年人轻易认怂的,而适度的压力是一个人不断前进的动力,奋斗是人之所以为人的价值体现,所以,我们必须进入第一个世界,去翱翔、去驰骋、去经历,即使遍体鳞伤也所不惜。   我们就在两个世界之间自由切换。第一个世界里,我们孤军奋战、迎难而上,一次次的绝望、希望之后,褪去了柔弱、矜持的外表,骨子里衍生出一种为梦想不顾一切的决绝与勇气。   苦逼的中年是一生中最尴尬的时期,当电光火石的爱情消散,女人们辛辛苦苦忙于打理一地鸡毛的琐碎生活,孩子开始叛逆了、老人们开始抱怨了,男人开始嫌弃了,有意无意地在其他女人身上找寻着久违的温柔,她们犹如万箭穿心,不得不退回到第二个世界里疗伤。   那个世界是灵魂深处一方真正属于自己的天地,爱我所爱,沉浸在自己喜欢的事物之中;是山间的流水、旷古的幽兰,在旅途中遇见一个不一样的自己;也可以是一份患难与共的友情,与知己把酒言欢,互诉衷肠;抑或享受人生的孤独,在生命的寒夜里与自己的心灵展开深入的交流;或者是放肆地大哭一场,痛彻心扉的挣扎之后,突然明白,人生,终归还是要靠自己。   我们需要这样两个世界,在一个世界里疗伤,让心灵变得通透、睿智;在另一个世界里奔跑,让人生无憾、无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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