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初九那天晚上,我一个人走在下班回出租屋的路上,头上一如既往地戴着我的那副铁三角耳机,身上穿着一件单薄的卫衣,手中提着一个“碍事”的蛋糕,我是显得如此另类,我的心中没有半分喜悦。突然,我的手机铃声响了,我拿起来一看,是曾经的高中同学周玉良打来的。我接通电话,手机那头,他用有些沙哑地声音说道:“鸡头,生日快乐!”我连忙说谢谢!
其实早上周玉良已经用微信给我发过了生日祝福了,难得他那么有心,能记住我的生日。我在脑袋中想了下,在这个世界上,能记住我生日的恐怕只有爸妈、外公外婆、舅舅、哥哥、堂姐了。还记得杨运涛前些年也记得,他和周玉良一样,有一张专门的同学生日记录表。
说句实话,我是有些惭愧的,我连爸妈、外公外婆和舅舅的生日都记不住,我能记住的生日仅仅是我和哥哥的生日。我在内心里其实完全没有把生日当作一回事,因为我从小就没有生日的概念。生日就是当天吃两个外婆煮的鸡蛋,希冀万事顺遂,用外婆的话说:“遇到困难时,像椭圆的鸡蛋一样滚的一下就过去了”。我生日时,外公会特意走十多里路去买一些猪肉,他们知道我从来不吃肥肉,每次都会特意买偏瘦的肉。
记得20岁生日那天,我一个人走在成都青白江某条没有路灯的路上,我耷拉着头,身上有些许疲惫。我突然被路旁的一个中年女人的声音吓了一跳:“帅哥,进来耍啊!”我看了她一样,本想生气,觉得犯不着,继续走着。我知道她是干什么的?肯定是人老珠黄的站街女。那条街上有很多这种挂着按摩招牌行不法勾当的这种小店,主要光顾的顾客都是一些外地打工的中年男性。由于上班的缘故,我经常看到那些站街女不知羞耻地在晚上招揽生意。凡是有男性经过,都会主动搭讪。我每次都会躲得远远的,我觉得她们太脏了。
也就在那晚回来的路上,妈妈打来电话祝我20岁生日,接着是堂姐宋丽打来电话祝我20岁生日快乐。生日给我的感觉淡淡的,和长大后的各种节日一样,我都提不起半分兴趣。直到我的第二十九个生日,我才感到了有一丝慌乱,我明白:我老了,真的老了。我能感觉到身体机能没有以前那么好了,精气神也不如从前了。
我和周玉良在电话里漫无边际的聊着,他无意间提起了去年正月初三我给他打电话叫他出来玩的那次,他的语气淡淡的,然后以一个要去那个亲戚那里为由拒绝了。从他淡淡的语气中我听出了这些年的疏远,再不复往日读书时代的同窗友谊了。
我们在电话里聊了很多,他提起他还在写字,这让我感到非常意外,我没有想到他能坚持这么多年。还记得上高中时,他不喜欢上课,闲着无聊就拿钢笔开始练字,在得到同学们和老师的关注称赞后,他得到了鼓励,于是开始更加努力地练字。我知道那种被人称赞的感觉,如果哪个科目的老师重视我、夸奖我,我就会感到非常开心,然后花更多时间去学他所教授的那门课。
上课时,我经常看见周玉良一个人埋着头认真写着,我从来没有见过他对待一件事如此认真。刚开始他练字时,作为同桌的我,不以为意,认为他只是在单纯地打发时间。直到他的字越来越好后,我才开始慢慢承认,付出总是有回报的。相较于吃喝玩乐、抽烟打牌,我还是倾向于支持他坚持自己的这一个爱好。当一个爱好到了一定程度,它就是艺术。艺术不仅可以陶冶你的高尚情操,它还可以熏陶你的气质,让你和身边的人有本质上的区别。
电话聊天期间,让我对他刮目相看的是,他竟然还能大概记住某某同学生日在几月份,他说方梦玥是几月份,李代兵是几月份,陈代秀是几月份,曾伟是几月份,杨德浩是几月份,贺永超是几月份……我在电话这头听得目瞪口呆。对于我来说,能记住那么多同学的名字已经有些困难了,更别说记别人的具体生日了。我只记得住杨运涛和余乐的生日,因为他们的生日都是中秋节那天。我隐约记得郭欢的生日,我曾把她的生日写在语文书扉页上,好像是农历七月二十三日……周玉良说:“阿彬是在我生日后的第二天生日。”过了这么多年,如此有心,真的是实属不易。
之后,我麻烦周玉良把高中同学的生日名单给我,他问我用来干什么?我说我突然想写一篇关于他的文字,并把他能记住那么多同学的生日这事写进去,让更多的高中同学知道他的这份历经年月而不衰变的心意。我想写他真的是临时想写的,其实我一直想写那些在我生命中留下过较深印记的那些人,他们是我记忆的一部分,我想用文字去记录、去温暖曾经的那些蒙尘记忆。
周玉良是一个比较有趣的人,在他身上散发着某种欢乐的气息,他总是和我们开玩笑,说些什么“饼干吃起”之类的玩笑话。他的样子我依稀记得,虽然算不上英俊,但有几分劳苦大众的自然美。他的头发由于较粗,直立着,我就很羡慕他的头发,可以很好的设计发型。他常常去隆昌县城买一双新的运动鞋子,然后在教室后方的地板上擦出一些声音。这种声音是钱的声音,它甚至让我认为一双好的运动鞋就必须在地板上摩擦出响亮悠长的声音才算得上正品。
我还清楚地记得,他曾经买了一个mp4,着实让我羡慕。那时,我很喜欢听歌曲,光是用手写出来的歌曲名单就有几大页,那些是我搜索枯肠、绞尽脑汁才想出来的。我梦想着有一天能全部下载。其实那时的我连上网都不会,别人提起百度我都不知道是干什么的?更别说用酷狗下载歌曲这些有了点点难度的事情。
周玉良用他那个mp4下了一些老掉牙的歌曲,但都是些经典老歌、如《粉红色的回忆》、《梦醒时分》、《潮湿的心》和《吻和泪》等等一些脍炙人口的经典歌曲。我也很喜欢听经典老歌,能感觉出那种独有的味道。现在的歌曲,不是情就是爱的,强劲的节奏感吵闹不已,早已经失去了那种韵味了。我特别喜欢那首《爱江山更爱美人》,动听的旋律撩动着我不安于世俗的心,潇洒的歌词像高山上的流水一样涓涓而流,带给我些许安慰。还有那首《窗外》,把对心爱的女孩的那种想靠近又自卑觉得配不上对方的心理诠释的非常到位。
我和周玉良曾经也有过矛盾,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我们半开玩笑打闹着,轮流用力打对方一拳头,慢慢的,双方的力度越来越大,我能听到拳头打在背部留在身体里的闷响声。我们都面红耳赤的,握紧拳头,用自己最大的力气打着对方。虽然大家脸上还勉强挂着笑容,其实我们离真的生气和打架只差一步之遥。最后,也不知道谁停了下来,双方才没有撕破脸。
周玉良还有一个优点,他对数字很敏感,两位数与两位数的加减乘除他算得很快,这让我对他刮目相看。数学老师李洋听闻后,还特意考过他。周玉良的成绩虽然不太好,但是他不笨,只是不太爱学习而已。他没有外表看起来的那样木讷,他其实很聪明。
在电话里,我约他今年过年一起聚一下,他爽快的答应了。他也给我提及了我上次打电话约他出来不愿意来的那件事,他十分坦诚地说:“曾经关系那么好的,时间久了,都不联系,让他觉得再联系已经没有多大意义了。”我回答道:“是啊!不联系,关系就会越来越淡,距离会越来越远。这么多年了,每个人早已有了各自的朋友圈子、生活圈子。缺乏联系、缺乏交集和缺乏维护的关系注定越走越远。”
最后,我给他说,我想写一写自己在隆昌龙市中学那些令我印象深刻的事,比如发生在男生寝室409的故事,还有那些可爱的室友们、同学们和老师们。希望他能帮助我想起在龙市中学的更多事情的详细细节。他满口答应,然后就在电话那头细数寝室里有哪些室友。对于他的记忆力,我真的有些钦佩。
昨晚,周玉良给我发了一张手机照片,是一张写满了草书的纸,旁边放着一本字帖,封面赫然写着“张旭”二字。我是支持他的,能把练字这爱好坚持这么多年,而且还写得真不错。我不懂书法,不敢乱评价,只能凭借自己的第一直觉去感受。
在电话里,我劝他要攒点钱,谈一个女朋友,早日让人生走上正轨。他说存不了钱,开支大。曾经的高中男同学中没有结婚的也只有周玉良、贺永超和我了,母亲前几年还频繁地催促我赶紧谈恋爱,这两年,似乎对我失望透顶了,她已经不大提起,但我知道她作为一个母亲为儿子地担忧。当我给母亲说自己这辈子不想成家时,母亲一本正经地跟我说:“一个人一辈子怎么能不成个家呢?你难道要像你大爷一样,一辈子打光棍吗?”我不知道自己所说的是不是真心话,但我的确这样想过。
希望周玉良能早日成家立业,主动迎击生活,而不是和我一样,被动谋生,被动生活。
2020。1。5日于成都,竹鸿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