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第一次梦见男孩,是他们在一起的第一个月。
女孩在大学里转了专业,一直都是一个人,简简单单的生活着。偶尔觉得孤单时,便叫上唯一能说得上话的朋友,去学校门口吃一顿小火锅。不管是冬天还是夏天,食物给人的感觉总是幸福的。
女孩原本觉得大学这四年就是这么如水一样的流淌了。可是男孩的到来点起了一阵涟漪。
从那之后,女孩原本没什么消息的QQ都被男孩的消息充斥着。其实也没什么大事,不过是今天老师的课久了一点,午餐的青椒炒肉多了两片肉,晚上下课后看见一只黑色的流浪狗围着他多转了两圈,每天早晚的问安也是必不可少的。女孩一条条的回复着,虽然隔着屏幕,但是好像她就在他的身边,一起生活着。
原来多一个人一起的生活是这样的啊。女孩想。
女孩的梦总是充斥着各种可怕的元素:穿着黑袍的老巫婆,手持匕首试图刺穿她胸口的杀手,疯狂追逐她的猛兽。但是梦里只有女孩一个人面对这些,渐渐的也习惯了。
出现男孩的这个梦里,女孩被一个提着黑箱子的男人尾随着,女孩怕极了,慌忙上了一辆公交车,男人也跟了上来,车子开动,女孩只能装作没看见,呆呆的望着车窗外——自然没有什么风景,黑漆漆的。公交车上的人很多,他们大抵也不会帮自己的吧,哪怕跟我说一句话也好啊。女孩想着。这时却被一个怀抱拥住,耳畔轻轻的传来一句“别怕。”女孩认得,那是男孩的声音。
车停了下来,尾随的男人不见了踪影,男孩放开了她,笑盈盈的说道:“一直一个人,其实很辛苦吧?”
女孩醒了过来,愣神许久,旁边的手机闪烁着来自男孩的消息。女孩微微一笑,幸好现在不再是一个人了。
之后的剧情不免俗套,男孩和女孩争吵,和好,再争吵,再和好。大抵感情都是如此,女孩想着。
有次前几日他们刚刚吵过架,之后女孩忙于学生会的招新,整整两天都没有和男孩发消息。第二天早上打开手机,里面是铺天盖地的消息,男孩问女孩怎么了,为什么不跟他回消息,连早晚安都没有了,是不是忘了还有他这个人……
女孩握着手机的手抖了抖,打出去一大段字又删掉,她不知道怎么回复他。从前一个人的时候没人问自己突然消失两天是不是遇见了难题,有没有累着或者不舒服,现在依旧如此。这些消息好像突然成了女孩脖颈上的万重枷锁,扼住她的喉咙,让她喘不过气来。
原来这就是两个人的感觉啊,女孩想,好像比一个人时,还要累一点。
从那之后女孩开始拒绝男孩的爱意,拒绝牵手拥抱,甚至开始逃避和男孩见面,收到来自他的礼物不再是欣喜,反而多了两分不安。但是这一切,女孩都处理的很自然,落在谁的眼里,不过是有些忙碌罢了。
我是病了吗?女孩想。
后来,女孩又一次拒绝了男孩的邀约——那是他们一周年的纪念日。男孩打来电话问她到底怎么回事,他说他最近遇见了麻烦,真的很想她,为什么就连这么简单的温暖都不能给他。
我感觉不到我们在谈恋爱。男孩说完就挂掉了电话。
那天晚上,是女孩第二次梦见他。
他们来到了一个破败的大厅,从前的布置看得出应该是很富丽堂皇的,只是现在桌子被掀翻在地,椅子七零八落的散在四周,台前的钢琴上布满了灰。女孩叫男孩跟她一起整理这些桌椅,把上面的灰扫一扫。男孩却对那架钢琴很感兴趣,简单的擦去灰尘,就弹起琴来。
女孩收拾完桌椅,将挂在大理石墙上的蜘蛛网尽数扫去,坐在他跟前听男孩弹奏,她看到男孩的食指在琴键上跳舞,旋律蹁跹如花间的蝴蝶。
一曲做罢,男孩将一枚青玉色的小花戴在女孩头上,问女孩:“喜欢吗?”
女孩答:“喜欢。”
男孩抬起头来看了看大厅:“原来这大厅是这么的富丽堂皇,真漂亮啊。”便拉着女孩离开了。却忘记替女孩擦掉她额头上细密的汗珠。
女孩第二天醒来,很快便把这个荒诞的梦抛到脑后。心里只想着昨天男孩说:我感觉不到我们在谈恋爱。
男孩的要求其实再正常不过了,女孩也很高兴在男孩遇见困难的时候第一个反应是找自己,这证明她是他最重要的人。
女孩又试图去与男孩像之前那样来往,她和男孩说今天的学校突然停了电,澡堂水冷的让人失去温度,男孩回了她几句,就开始讲他在社团里碰见的那些不得力的社员。
女孩听男孩讲他们的社员怎么不把活动放在心上,差点让这个活动无法继续,海报拖了两三周,交上来的却是赶工的半成品。女孩安慰着男孩说你再催催他们,不行就换平时得力的来做。男孩苦笑着说她不懂。
女孩突然觉得自己很无力,是啊,她又能做什么呢?既不能催动那些不想做事的社员,也不能替他解忧半分,顶多就是把那份半成品的海报赶在活动前做的差强人意一些。可是更多的,还是得男孩自己面对。好像面对难题的不是男孩,而是她自己。
很快就到了期末,男孩社团的演出在即,女孩也临近期末,两个人说话的时间便更少了。大多数都是男孩的消息,讲表演时演员们不够配合,他自己更是不能进入状态。女孩除了一两句安慰之外,再没有说什么。
并不是女孩不愿说什么,而是大三医学生期末的日子是在乏味——每天起床看书,中午吃饭,饭后再看书,晚上睡觉。单调如流水账一般的生活,女孩实在不知该说些什么。
男孩的演出很成功,女孩给他道贺,发了很多消息,问他演出时有没有什么难题,台下的掌声和鲜花有没有让他拿不下,可是消息发过去许久都没见回复,女孩放下手机,又去看那本永远也看不完的《药理学》。
第二天日上三竿男孩对女孩说他昨天晚上和参演的社员们出去庆祝,喝了不少酒,太过兴奋也就没回女孩的消息。后面就是一些表演时的照片和对女孩的回复。女孩真心为他高兴,可心里却早没了昨天的那股兴奋,快速的滑过消息,夸赞了几句舞台便不再回复了。
自这之后,两个人说的话越来越少,女孩有时候打开男孩的对话框,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随手发了一张表情包,权当是续一下火花。
曾经无所不言,如今却不知言何。
就连这张表情包男孩也许久没有回复,女孩和男孩道了晚安,关掉聊天界面开始看句子集。
句子集是一个文摘型的app,女孩很喜欢夜晚一个人看看。有的句子看似很唯美,可做不过是词藻堆砌的空壳而已,女孩往下滑着,忽然看到了这样一句话:
老人说,梦见一个人三次,便是缘尽。
女孩仔细想来,她已经梦见男孩两次了。
会有第三次吗?女孩被自己这个疑问吓了一跳,合上手机便睡去了。
女孩没有等到第三次梦见男孩,却等到了男孩的一句分手吧。
意料之中,却来的更快。女孩想。
男孩发了几大段的语音消息,女孩转换文本一眼扫过,内容有他不敢打电话说,怕听见女孩的声音会反悔;说他其实很希望她能去他那里,他准备了很多东西想给她,包括那场演出都是他尽力想给她看的;他不知道那里对女孩不好,为什么女孩会对他那么冷漠,完全不像一个恋人。
女孩没有她自己想象中听到分手的难过,反而觉得轻快,她像是报复一般立刻喊了平时一起玩的基友换了情头,把签名改成了放荡不羁爱自由。之后才回复男孩,说:你真的很好,可是你给我的,都不是我想要的,愿你找到更好的人,我一个人就很好。
女孩合上手机就睡觉了,她觉得和男孩在一起以来从未这么洒脱过。
梦中她和男孩又来到了那座大厅门口,她却没和男孩一起进去。那座大厅更破败了,空气中都是一股尘土味,窗户上挂满了厚厚的蜘蛛网,桌椅碎裂在地上,台上的钢琴倒是还在,她走上台擦去灰尘,开始弹琴。
旋律简单,指法也不复杂,而她却陶醉在里面,全然没有发现地上落着一枚青玉色的小花。
女孩第二天醒来,在床上坐了好久。她想起来那句:老人说,梦见一个人三次,便是缘尽。这段感情开始的平静如水,结束的也是平静如水,大抵是缘尽了吧。
女孩想了想,将签名改成了第三次梦见你,难得的没有马上去看书,而是在手机上写下了这些文字,算是对这段爱情的纪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