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课铃声响过，老师的前脚刚出门，白眠就凑到了秦月桌前。可嘴巴张合了好几下，他愣是没说出一句话来。
刚课上老师的几句话确实砸到秦月心坎上，这下她正埋头在桌下哭呢。
老师的话虽直接，可却是刀都削不去的事实，他说：“秦月，以你的家境，唯有读书这条路能翻身，你怎么就不上进呢？”
秦月的数学考试成绩又垫底了，把班里平均分拉下了不少，老师又气又急。
白眠在一旁心疼得泪都快掉下来，可还是不知道怎么安慰她。想学电视里的一句“别怕！有我呢！”，可他自己的学习也比她好不了多少。若说“你别想那么多”，又怕她心里更不是滋味，毕竟家境就是她心里的一块硬疙瘩，天天硌着难受，让她能不多想么？
看着秦月红着眼圈捱到放学，白眠后面的课上一个字都没听进去，连老师布置什么作业都不知道。
白眠想对秦月好的心思是与生俱来的，他们从出生以来就住在同一个破旧小区，从幼儿园到如今高中都没分开过。
小区里有个嘴碎的阿姨曾拿他们开玩笑说，两个孩子从小这么要好，长大了可要凑一对，双方父母面对面打哈哈回了一句要看两孩子的缘分，不兴定娃娃亲这套。
可饭桌上，白眠妈手捏筷子在他面前来回戳，说：“你离秦月远点，以她的家境做邻居都脸上无光，还指望结亲家么？”，之后白眠在小区不敢与秦月太亲近，否则他妈就得扯着嗓子唤他回家。
话说，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同样穷人家的孩子也多敏感自卑，秦月就是个用傲娇来掩饰敏感自卑的孩子。
谁让她家有个瘫痪在床拉屎撒尿都不能自理的爷爷；有个只会简单修车口舌木讷只能勉强养家糊口的跛脚老爸；还有一个好三天病四天连自己药费都挣不来的老妈。别人家是祸不单行，她家的祸事来得成群结队。
可又没办法，青春期的女孩在穷困面前往往先执着于自尊，就如秦月听不得别人一句酸言辣语，觉得被人剥了脸皮放在地上践踏。
她恍恍惚惚来到了小区旁的废弃公园，耳边一遍又一遍地重复老师的话，觉得世上再也没比她更可怜又无用的人。生在那样让人绝望到溺毙的家庭，可又偏偏那么无用，功课比别的同学差那么多。
老师说得对，家境比不过，如今读书也比不过，这唯一一条路都成了死胡同。
就在她泪流满面蹲坐在地上时，背后传来轻微地脚步声，没等她擦干泪，就听那人小心翼翼地开口：“秦月，过几天是你生日，原先不知道该送你什么，今天路过饰品店见了这个，就想作为生日礼物送你。”放下东西，他就跑远了。
抹干泪，转身拾起一个亮晶晶的小袋子，来不及打开，秦月抬起泪眼望向跑远的白眠，眼角又沁出大颗大颗的泪，每年只有他记着她的生日，也只有他愿为她准备礼物。
袋子里是把小巧玲珑的纸扇，非常精致，展开来是一幅昭君出塞的美人图，扇柄挂着一小块非常漂亮的水晶坠，是她的生肖，一只可爱的小兔。
秦月开始在袋子里翻找纸片，她知道白眠每年的生日礼物上都会附一张纸片，上面写满文艺类或古风类的祝福语，依着他不爱看书的性子，想是找这几句祝福语都花了不少心思。
纸片没找到，找到一颗蓝色纸张折成的五角星，想象着白眠笨手笨脚折五角星的样子，秦月嘴角微微上扬。拆开摊平那张蓝色的纸，上面只有寥寥两语：美人扇送美人！祝美而不自知的美人生日快乐！
这祝福语倒是与往年不同，秦月破涕而笑，心中浓厚的雾霾层透出一丝亮光，虽带着虚荣，但也让她开心得细水长流，哪个女孩会不愿别人承认她长得美呢。最主要的是她有种被珍视的感觉，原来她眼里一无是处的自己，在白眠眼里却是一直带着亮光。
她走出公园，脚下轻松不少，回望四周，败落的公园像是突然间蕴含生机，土里的种子蓄势着破土而出，她心想：“功课多花点时间，应该赶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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