拎拎姐

  我们部门和销售部门虽然工作密切,但是我们并不在同一个楼层。有一次,我收到一个数据,怎么核对都不对,我就拿着数据表,准备去找本人问一问,一来也认识一下同事,二来也顺便走动走动。

  走到门口的时候,我们公司的清洁员工正在打扫卫生,我就顺便问她,你知道某某某是在哪个位置吗?那个打扫卫生的安娣用的是最常见的新加坡华语回答我说

  “你走直直,就是那个坐在最尾尾,黑黑的,眼睛大大粒,胸口也两粒大大粒的” .

  我憋着笑往前走,然后在众多同事中毫不迟疑地走向了一位一边打电话一边笑得花枝乱颤的中年妇女, 她就是拎拎姐。给她取这个名字,是因为她总是拎着各种精致得夸张的小包包,就连上厕所也不例外,放纸巾的,放口红的,放香水瓶的,放笔的,放手机的…. …

  拎拎姐是一个比较特别的人物,虽然她很丰满,可是她完全不掩饰她的缺点,而且用各种色彩鲜艳低领紧身的衣服,夸张的首饰、很有性格的香水,一丝不苟的指甲油。她身上每一个小细节,都仿佛象她胸口那呼之欲出的那两粒一样在呐喊“我很美,快来看我”。

  拎拎姐是那种典型的从办公桌到厕所能走上一个小时的人。她和她见到的每一个人打招呼,热情地问候你的家庭,赞美你的气色,向路过的认识的帅哥开玩笑,她万能的包包里面甚至常带一管,不知道什么样的油,如果哪天你面色不佳,或者是略有微恙,拎拎姐就会一边给你讲述和这瓶油有关的她外婆或祖母的神奇疗愈的故事。一边用她的胖乎乎的手指关切的在你的头上或者手上,捏来揉去,给你母亲一样热切的关怀。

  我在一次一次的上厕所,或者是茶水间的路上和拎拎姐偶遇,几乎不费吹灰之力的,就知道了她的三段婚姻和四个孩子的来历。

  拎拎姐是菲律宾人,她的第一个老公,是去菲律宾教书的一个美国佬,比她大十几岁,他们俩一起来到了新加坡,养育了三个孩子,在他们第三个孩子,还不到一岁的时候。她的老公年纪轻轻竟然忽然没有任何征兆的中风辞世。

  经济支柱忽然倒塌了,养着三个孩子从来没有工作经验也没有什么文凭的拎拎姐只能把母亲从菲律宾接来帮忙照顾孩子,白天在一家公司做文员,晚上去夜校读书挣文凭。

  她的第二任老公就是她在夜校的同学,拿到毕业文凭,她就结了婚,老公比她小七岁,自己都还是半大的小孩,就要给她的三个孩子当爹。两人磕磕绊绊的过了一些日子,最后还是决定离婚算了。

  第三个老公准确的说,并没有和她结婚,可是是她第四个孩子的爸爸。这是一个来新加坡打工的菲律宾人,长得很帅,会唱很好听的歌,拎拎姐的手机里还放着他唱歌的录像,他一边唱歌,一边用那种深邃又略带忧伤的眼光看着镜头的样子实在是迷人,我只看了一段录像就沦陷了,何况是每天和他相处的拎拎姐。可这只是一个并不打算安定下来的浪子,他听到有孩子的消息后就落荒而逃,完全没有再和拎拎姐联系。

  有时候我不得不佩服拎拎姐的生活态度,我们那么几年的同事,我就从来没有看见过她垂头丧气的时候。无论是业绩不好,客户无理取闹,孩子生病或者是公司面临裁员危机,她都可以在前一分钟讨论得愁容满面,另外一分钟马上就可以笑得花枝乱颤,露出她招牌的一口白牙。

  我们有时候讨论到婚姻问题的时候,拎拎姐会说:“有空的时候你要帮我找一个好男人,你知道吗我的祖上有1/8是中国血统。很有可能我命中注定的那个男人其实是个中国男人。”

  这时候,拎拎姐的小胖手通常会招牌式的挥舞一下,然后说“不用太帅了,不用像andy law(刘德华)。”

  然后我们两个一起开心的哈哈大笑起来。 其实坦白的说,我表面上每次都是点头应下这个差事,可是我心里面想:“我的天哪,四个小孩, 一般的男人哪里会有勇气娶呢?”。自己亲生的淘气起来还经常想离家出走呢!

  正因为如此,当有一次,我们俩在厕所碰到,她欢欢喜喜地拍着我的手说,“你知道吗?我很可能要离开公司了,我要和我的男朋友结婚了。”

  我八卦的小火锅嗖嗖嗖地炖上了汤,拎拎姐一如既往地尽心尽力的端上了各种汤头、蘸酱和佐料。

  “你知道吗我和我亲爱的约翰真的是一见钟情。周末我约了我当护士的菲律宾朋友去克拉码头,可是她临时医院有事,忽然就回去医院,剩我一个人在河边走。” 我睁着八卦的小眼睛炯炯有神的望着她。

  “我那个当护士的朋友你也认识,就是上次我们公司年会的时候,我邀请来的穿蓝色衣服的小姑娘,你还记得她吗?当时我有告诉你说 ……”

  “亲爱的,说你亲爱的约翰。”我淡定地把谈话扳入正题。

  在一次又一次从各种飘忽的细节描述中一次又一次终于拉回正题,我终于总结出了八卦的梗概: 不久前,某年某月的某一天,拎拎姐因故一个人在克拉码头徘徊,某一位澳洲老伙子约翰正好趁着到新加坡出差的最后一天也在克拉码头无目的的乱逛,正好夕阳要下不下,日头不烫,风儿正好,虽然他们两都不懂得”月下柳梢头,人约黄昏后”的典故。但那种半朦胧不朦胧的优雅环境里面,全世界人民都会有一种憧憬爱情的冲动。 以上部分是我不负责任的脑补。

  约翰同学想在这样的美景里面留张照片,正拿着手机左比划右比划,闲着没事儿, 也是没事儿的伶伶姐,自告奋勇的帮他拍照,两人聊起天来,一拍既合。两人聊得无比的开心,在河边走了无数的来回。 终于到了很晚很晚,河边已经没有什么人了。约翰同学无比遗憾地说,“太晚了,今天的谈话实在太愉快了,自从我太太去世之后,我已经好多年好多年,没有这么开心地和人聊过天了,你不会想得到,今晚上,对我有多么重要的意义。”

  低下头,他若有所失地说“你知道吗?我实在是很遗憾,明天我就会去马来西亚新山出差四天,然后直接就离开东南亚回澳洲了” 伶伶姐也难过地低下了头。忽然,她脑子里电光石火般闪过一个念头,她对着约翰不好意思的说——

  给我讲到这里的时候,拎拎姐大大的眼睛,忽亮亮的闪着,充盈着幸福和智慧的光。她开心地回忆着说:亲爱的,你知道我不是那么聪明的人,可是在那个时候,我忽然很聪明的问了他一个问题,我猜一定是上帝非常的爱我, 才把这个问题放到我的脑子里,我问他,“你是坐飞机去还是坐车去新山” 她向我调皮的挤了挤眼睛。

  约翰同学仍然有点垂头丧气“我从这边租了一辆车,直接去新山”

  “哦,那可能有点不好意思,我也想去那边办点事情,我可以搭你的便车吗?完了之后,我想去吉隆坡看看我的表妹”

  “哦,这么巧?!我会从吉隆坡回澳洲,正好我还可以从新山捎上你去吉隆坡”。好吧,接下来一切就顺风顺水。 他们包了一辆车,从新加坡到马来西亚,约翰办完事,他们又包了一辆车,从新山到了吉隆坡。 如果司机是同一个人,他一定会觉得非常的奇怪,当他们在新加坡上车的时候,还是看起来很客气,很友好的两个朋友,等他们在吉隆坡下车的时候,已经是一对无法分开的连体婴了!

  作为一个facebook的重度使用者, 我经常可以在上面看拎拎姐他们两口子在上面360度无死角的晒恩爱。无论是他们一家十几个人浩浩荡荡的围着圆桌吃饭,还是他们两口子,在各种风景下面紧紧依偎着甜蜜互望,每一张照片,都让人感叹:生活,总是有些那么让人难以置信的美好,属于那些勇敢去追求它的人。

  今年年初,拎拎姐和她亲爱的约翰先生,带着他们的小女儿一起回来新加坡,是的,拎拎姐的肥沃的土地又开出了一朵小花。他们回来参加她朋友的婚礼,如果大家还记得的话,就是一开始出来打过一次酱油的那个朋友,如果不是那个朋友忽然被叫走,也许就不会有他们两个神奇的相遇。

  我也被应邀参加那个朋友的婚礼,在婚礼的现场,我和拎拎姐一家一起乘搭同一个电梯。 为了化解一点面面相觑的尴尬,我就对着约翰先生夸赞他们的小女儿说,

  “啊,你太幸运了,你有一个,多美丽的小公主啊!。”

  “哦,太感谢你了,谢谢!”他含情脉脉的的望向拎拎姐,

  然后又看向他们的女儿,眨了一下眼睛,笑着问我说:“哪一个?”

  拎拎姐,笑着写完了,祝福她永远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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