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要出发了,这次公司团建人类情绪博物馆,下了血本了,期待呢,真想看看什么是情绪?”
“我也没有见过,听说…”
并没有什么心情继续话题,我倚靠着车窗发着呆,公司里每个人都很强大,强大到只剩理智、博学、严谨,情绪是什么,很多年再也没有人提及了。
我有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我有情绪,无法排解的自卑、不开心,一直被我隐藏到心里最深处,像是一只持续成长的野兽,却在表象上也和所有人一样的冷漠生活。
车队停了下来,眼前是一大片未经开发的原始森林,也可能是最后一片森林了。
“大家好,我是本次旅程的导游,现在你们看到的这一片森林就是人类情绪博物馆了,这里面珍藏了所有濒临灭绝的情绪,你们可以好好的参观甚至互动。”
“好了,我说一下注意事项,森林中有很多的树洞,找到适合自己身形的树洞,走进去,你就可以与洞中的情绪交流,但一定要记得带上面具,不要把现实中的自己带进去,不然有可能你就回不来了,就算回来了,怕是谁也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
树洞探索存在着风险,听说有很多前辈进入森林就再也没有回来,对这次的团建我是排斥的,但又很期待,像是怕得病却又病入膏肓的人。
能不能遇到那样一个人,和我有一样的情绪~
甚至可以称之为
世界尽头的另一个自己
在这片森片变成沙土前遇见
导游的话并没有让我形成必要的警惕,我们开始向森林出发。
“快看啊,这有个我很喜欢的洞呢,洞口还精心装扮过,很精致漂亮。”
一定是个很懂生活的人
拜托,这里是情绪博物馆,不是情绪贩卖机,你所认为的好情绪,为什么你就能随处可见,简直是不劳而获。
摇头为朋友的天真以及贪婪表示不理解
“这哪里是树洞,简直是宫殿的入口,看来我对树洞的定义完全偏差了”
队伍中又少了一人,每个人都被光鲜外表的新奇树洞所吸引,好像这次旅程变成了城市之光发掘工作,大家都盘算着回去怎么效仿风格装扮自己的生活,偷来的创意,从不会连累脑子。
大家都在寻找着适合自己的树洞,开始了探索,他们最后回来没有我不得而知,但我却~
在我眼中这些树洞和我所认识的世界没有什么两样,不过就是翻造人工的景观而已,心中暗骂一声无良。
也就不挑了,总好过浪费这一天时光。
我进的第一个树洞也是这样的光鲜靓丽,巨大的木质门楼牌坊外,我敲了敲门。
“我可以进来吗”
“随便吧,门没锁”
我带上了导游事先准备的面具,让自己看起来亲切无害,但却不太真实,我的脸被随意捏造成故事,表达着我都不清楚的情绪。
门被我打开了……
门背后暗淡无光,和门外形成了极其鲜明的对比。
双手摸着树洞内略显凉滑的墙壁,身体往里缓慢移动,越深入树洞空间越小,最后只能缓慢的爬行着。
我终于见到了除我以外的第一个情绪,一个精致美丽的姑娘,也许因为是常年不见光亮,面容憔悴血色不算饱满。
姑娘斜了我一眼,看来这里让她见识过很多人了,她应该能轻易从我的举止穿着猜到我的大致生活。
礼貌性的微笑
“怎么开始话题呢?”
“随你呢,你有趣吗?”
“有趣?我努力生活,努力工作,我还算是个勤奋上进的人,新鲜事物也会尝试,不过也是从别人那里学来的,那你呢?你有趣吗?”
姑娘面对我面具表现出的真挚诚恳情绪,听到了我的反问,面色一凝滞,脸上带着苦笑。
“我~很有趣啊,你看我收藏的裙子,漂亮吗?这里可是今年的流行款,看,还有限量款”
看她如数家珍的描述着“生活”
我应付着笑着,实在提不起任何的劲,除了对方挂在脸上的美丽。
我叹了口气,开始描述自己的真实,我是个隐藏情绪的人,我对世界一直保持着好奇的童心,只不过我隐藏的很好,我有无穷的魔力想象,枯燥的生活也可以在我的眼中变得丰富。
姑娘突然开始哭了起来,拨开长裙下的杂草,拿出树洞中的一个娃娃。
泪水洗去泥土
来这里本就不是为了伪装的,不然还叫什么树洞。
我想看到真实的自己,那个不敢向任何人表达的情绪都敢在这里坦白。
“她们说这个娃娃不漂亮,给我买了新娃娃,虽然我也觉得很好,但为什么我不能全部都有,好的坏的,漂亮的不漂亮的?”
“你当然可以了”
姑娘擦了擦眼泪,随手把眼泪也擦到了裙子上,自如的举动和这身衣服可能不配,但和她很配,她可以随意搭配眼中的世界,所有色彩都可以碰撞爆炸,不再考虑什么防火常识。
擦干眼泪终于开口
“说实话,你的生活很糟糕!我不喜欢”
“哈哈,我也很不喜欢,我可能还没有你勇敢,你还有自己的树洞,自己的情绪,而我只能参观别人的,却不肯承认自己那又小又破败的树洞。”
“真的,我也是来到这里才选择住下的,也可能因为我们住在这里,树得不到营养,被我所影响,树叶开始掉落,树荫再也遮蔽不了我的全部身影了,我只能选择不出门,这样至少在别人眼中,我还是我。不是一眼就能看穿的事物。”
“也许吧,但我也许不会住在这里,毕竟不真实”
两个人的尴尬笑容催促着谈话的结束
我起身准备离开这里,我清楚我出去后也许再也在这片森林找不到她,她的容颜还是很让人留恋的,但最好的她还是应该活在我的记忆中。
这座森林被我不断的翻找着,和我想象的差不多,但还是有一些不同,有人住的是真树洞,有的是观光用的树屋,有人离不开这里,有人因为好奇来到这里,生病的人在树洞的恢复魔法下蜕变,一切都往好的方向发展。
开发署觉得这里的住客影响了生态,她们希望绿色生机盎然,希望树内没有洞,洞内没有人,像是任何人造景观一样,绿的在自然中独一无二,但随处可见。
提议当然得不到支持,住客开始抗议“物哀破败瑕疵,才是自然美,情绪什么的才是生命存在的印证,凭什么剥夺我们的生命体征。”
这片森林得以保存完好,因为住客越来越多,博物馆开始能够开发旅游线路、改造景区房产经济,倒也没有什么不可维持的。
我摸到了第二个树洞,也许是因为到了饭点就饿的体质,这个树洞像极了小时候的家门,门后明亮宽阔,有我对家的一切幻想。
“你来了?”
“不对,你怎么知道我来了?”
“你进门我就看了你的访客记录,你还挺有想法的。”
“我略显尴尬,其实那只是我的一面…”
也许是因为话题的切入点比较轻松自然,我们开始彻夜未眠,我们经历了很多时光,从人生哲学聊到中午吃什么,从晚安聊到早安,生活好像多了颗会跳动的心。
对生活的憧憬是爱中最美也是最容易让人变得不理智的原因,我想要把她带走,极尽所能,我觉得这是应该的事。
我们开始把理想慢慢拉回生活,谈话变的日常起来,我们的有趣也开始变得稀松平常,也许是始终没有勇气拉下面具,毕竟这里所得来的一切,都是因为这张足以通行人类情绪博物馆的门票。
生活就是撕下面具
我开始把真实中的自己展示给她看,她无动于衷。
我开始拉下我的面具展示最好的自己,她无动于衷。
我们都明白了,我们爱的是自己,只是自己,她不想离开树洞到达一个真实世界。她需要的只是一个和她一样只剩幻想的人。
后来我离开了,听说有人把她带走了,她们把世界变成了树洞,把家变成了树洞,生活中全是可以展示的片段,你可以从她的无数生活瞬间(朋友圈)尝到精彩的味道,但那一刻,他和她只是在互相取暖,唯一有变化的只是从树洞搬到了被他们称作家的空间里。
我能够想象她说起生活的冲动劲,但真实对于她不是全部世界,我们会谈论如何用花把家填满的浪漫,却极少能够趴在土地上用心观察花田,她喜欢插在花瓶的花,而我怕她会死在我的手上。
我离开了,开始寻找我在这里的最后一个人。
我想找到与否,我都会结束这段对于情绪探索的旅行,我想见到我的情绪。
终于我在废墟中找到了她,她暗淡无光,只因灰烬厚实的覆盖在灵魂上,我们发现了彼此。
因为我们是唯一不会在黑夜发光的人
“你还会走吗”
“我想我不会了”
“为什么”
她抬头看着我,眼神闪烁不安。
“我一直觉得在这片森林,自己就是救世主,我可以把你们都看成病人,但后来遇到了你我才发现,你的暗淡像极了真实的我,也是我一直不敢面对的自己,既然这里才是真实,也许我们不一定很精彩,但你就是你,我就是我,你是我在这世界上唯一的平等法则,再也遇不到完全你我这样的人,也就再也没有什么本应该可以套到我们的故事里,如果真有人想要这样,我们会微笑着告诉他,我们的世界,你没有发言权,因为你从未有勇气到达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