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 Poussin,The of the Temple
600万犹太人被德国纳粹屠杀,占欧洲犹太人口三分之二,世界犹太人口三分之一,这是上个世纪人类最著名的仇恨事件。
仇恨是人类行为的一个范式,像爱一样,仇恨也会一再重复。规模有大有小,但其结构总是相似的,理解仇恨是认知的重要组成,这样才能预防仇恨发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最近内地人体验到了被极度仇恨的感觉,原来香港人的主流是如此无差别地恨我们,恨到可以随意殴打内地人和不同意见者,恨到放火杀人而无道德压力。慢慢找原因,可能就是在香港的教育、舆论与知识分子,几十年一再重复一个主题:内地就是一个体制邪恶,人民愚昧的人间地狱。这个主题可以在任何情境下自洽:内地贫穷,那当然是邪恶与愚昧的报应啦;内地富裕,那邪恶与愚昧的力量就更大,更要排斥。
被许多香港人仇恨,只会让内地人伤感,并不足以引发恐惧,大不了不去香港就是,对生活没有任何影响。但是如果把力量对比颠倒,香港人多达10亿以上,内地人是少数,而且必须生活在香港人当中,被歧视、辱骂、殴打还是政治正确,那就是上个世纪犹太人的处境,这样你就可以理解仇恨的力量与可怕。
希特勒再有煽动力,纳粹再有战斗力,都不足以引发大屠杀。仇恨犹太人一定要具有强大的民意,甚至具有了道德优越感。莎士比亚的作品里,有贬低犹太人的成分。伏尔泰,启蒙运动倡导者,也宣称犹太人为劣等民族。纳粹的反犹法案,很多条文的立法依据,来自1215年教皇英诺森三世的一次会议决议。
换言之。犹太人被屠杀,是必然的悲剧,这是长达千年以上仇恨教育的结果,是公元1世纪就埋下的伏笔,犹太教与基督教在那时开始分裂。在之前,犹太教与基督教并无明显分界线,公元1世纪,两教对传统的解释出现分歧:犹太教认为摩西是正统,耶稣是荒唐的窃教者;基督教认为耶稣完善了宗教,犹太教徒忘恩负义。
公元70年,罗马人毁坏耶路撒冷圣殿,加剧这一分化,基督教徒解释为这是上帝弃绝犹太人,犹太教徒认为这不过是父亲式的惩罚,绝非弃绝。基督教开始系统性地出现反犹的“歧视教义”。
在排他性的宗教争端中,谁都要真诚地相信自己正确,认错意味着宗教的死亡。在这场残酷的争端中,基督教以其压倒性的影响力,成为舆论战的赢家。
而犹太教徒以一种“只要你没有杀光我,我就不会输”的奇特坚韧,也没有输。虽然他们的历史极为凄凉,自公元70年失去耶路撒冷,他们就没有祖国,一直作为不受欢迎的“劣等民族”,被极度歧视,以至于出现自恨者(从这点可以解释为何最恨中国人的,是同为中国人的香港人,他们极力想摆脱中国人身份,以迎合他们心目中的优等民族),但主流犹太人似乎却习惯了在仇恨环境中成长,诠释了高度的“文化自信”,恪守自己的生活习惯、文化传统,一代代人阅读他们的宗教典籍,最聪明的人成为拉比,回答教徒们的各种问题,将宗教教义与当下的生活结合起来。
在集中营里,著名拉比奥什里偷偷撕下各种纸,在上面回答问题。
上帝背弃了我们,我们在集中营里,多数要死掉,我们还要照例祷告,感谢“没有让我们成为奴隶”的上帝吗?面对这个绝望而尖锐的问题,奥什里答道:赞美上帝,并不是因为他赐予我们身体自由,而是他赐予我们精神自由,我认为,在任何时候都不应否认这种神恩。相反,尽管我们身在集中营,更应诵读神恩,向敌人表明,我们这个民族在精神上是自由的。
很多犹太人在走进毒气室里,口中念诵着“我相信”或“以色列,你要听”,坦然赴死。我即使不是犹太教徒,看到这些,都眼睛潮湿,受到巨大震撼与感召。犹太人的祖国,在漫长的历史中,并不是领土,而是他们对自己文化的认同,你可以杀掉我,但你无法征服我。
这种“文化自信”,除了让自己的种族幸存,最后等来与基督教的和解,可能也是犹太人在各领域有优异表现的心理动力,其他不说,自诺贝尔奖设立以来,几个最有说服力的硬科学奖项,他们拿了20%的化学奖,25%的物理学奖,27%的生理与医学奖。
人类这种经常犯蠢的物种,好不容易知道无法通过仇恨与屠杀推销自己的信仰、观点与生活方式,要守护这个用血换来的常识。更要知道,和平、包容、尊重自己的优秀文化,是非常有价值的生存环境。而自恨者多了,将摧毁这环境。
(另外,下一次将解读牛津通识读本丛书的《数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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