黯淡的星光

  第一次见到孟是在小学的时候,她很瘦,很高,长的也很清秀。让人有一种不敢靠近的感觉,如果不和她说话你根本不知道她的性格是有多么的好。反差感很大,也让我第一次觉得一个女孩能够像星星那样闪耀。

  孟是老师钦点的班长,是常年霸占榜单的第一名,是班级里常年评定的三好生,也是每一个男生心中的女神。我总是会在教室外听到男生对她的讨论,大多是如何对她表白,如何吸引她的注意……听多了也就习惯了。但是我从来都没有想过自己有朝一日能够和孟成为形影不离的好朋友。

  第一次和孟有交集是在语文课上她突然转过头问我:“同学,你有没有铅笔啊?我的写完了,能不能借我一下?”我没有犹豫就把铅笔借给了她,她很甜美地说了一声“谢谢”。这声谢谢我到现在还记得。放学后我发现她也走了我走的那条回家的路,还没等我和她打招呼,她就径直走了过来,她说她要去她姑姑家吃饭,刚好就和我同一条路,能不能和我一起回家。我没有说话,默默地点了点头,其实我也没有想到她看起来那么高冷的一个人竟然会和我搭话,而且还那么亲切。

  女孩子真的是一种神奇的存在,我们可以从学习聊起,再聊到生活上,然后聊到喜欢的偶像上。一路上欢声笑语,没有任何的沉默瞬间,如果不说我们是刚认识的,我相信大家都会认为我们是多年的好友了。后来就和很多小说里写的一样,我们每天一起上下学,一起玩跳皮筋,一起开玩笑,一起学习,一起参加比赛……

  孟最骄傲的其实不是学习,也不是姣好的面容,她最骄傲的其实是她的书法。不得不承认,在写字上面她有很大的天赋,当我们还在写着工整的汉字时,她已经学会了硬笔的“抑扬顿挫”。最开始发现她的天赋的人应该是我们的语文老师,她发现了她的天赋。她先在班级里和全部的人说了她的特长了。那一刻我发现她笑了,不是皮笑肉不笑的笑,也不是肉笑皮不笑的笑,而是皮笑肉也笑的那种笑。那是我第一次看到她那么骄傲,那么开心。那一瞬间,我仿佛看见一颗星星在浩瀚的宇宙间闪耀着光芒,然后用它所有的光芒覆盖着黑暗。

  后来我们还是一起回家,但是不再是一起做作业的关系,孟多了一种作业——书法作业。老师和她的父母说了她的天赋,她的爸妈很高兴,就送她去了书法培训室。她没有不开心,甚至她的笑容比之前更多了,那是我觉得她最像自带发光体的时候。她本身就有一种天然的优越感,在她干自己喜欢的事情的时候变得更为强烈,走在人群中你能够一眼看到孟,不得不承认她真的很耀眼。你的目光根本就移不开。

  后来她在学校的钢笔比赛中拿到了第一名,顺利晋级了市里的比赛。老师带着她去参赛,没过多久我就听到了她得了二等奖的消息。那时候她很开心地抱着我转圈圈,所有人都对她的表现给予赞扬。她也越来越努力地写书法。

  我以为她会越来越耀眼,越来越精彩,但是人生哪,永远都不会有预期

  后来我有好长一段时间没有看到她的笑容了,后来一问才知道她已经没有去练书法了。她的成绩还是一如既往地好,还是一如既往地引起别人的注意,但是我在她回答问题和老师的表扬中没有再次看到她身边出现的光芒了,她好像渐渐地变得不那么耀眼了。

  星星也会回家,星星也有生命,星星也要开心。但是星星会有人关心吗,还是她永远都比不过太阳和月亮?

  这是她在日记本上写的一句话,被我无意中看到了,我以为这只是她摘抄的好词好句,但是很多年以后我才发现不是……

  后来她依然参加比赛,仍然获奖,只是不再是第一名了,也越来越被更多“后起之秀”代替了她的位置。老师不再只是夸赞她,她开始夸赞其他的同学,也有更多书法写的很好的同学得到了表扬。

  但是我一遍遍地跟孟讲我仍然很喜欢她的书法风格,仍然觉得她是最优秀的。她还是用她那温暖的笑容回应我的夸赞。但是很多人在笑,你怎么不知道他们是在哭呢?

  我们上了初中之后是隔壁班了,她没有当班长了,也不再是班级里亘古不变的三好生了,男生们依然还在讨论,但是主角已经变成了别人。我们很少一起回家了,因为她没有再住在她姑姑家了。我们很少见面了,就算相见也是相视一笑,打个招呼而已。每一次相见我都发现她的光芒越来越少,眼神越来越无光。

  后来,我经历了高考到了一个还不错的大学。而她也很久没有消息了,她不发朋友圈也不发空间,所有人都觉得她是人间蒸发了。没有人再问过她的下落,星星在哪里呢?我也不知道。

  在大一的暑假,我才看到了她,她依然那么好看,依然清瘦。但是她的眼中已经没有光了。和很多年前一样,她跑过来问我是不是能够和她去一个地方走一下,我仍然还是没有思考就同意了。果然她还是和以前一样让我有无法拒绝的感觉。

  她带我去了小学的榕树下,我们一开始什么都没聊,那时候是秋天,秋风飘飘,风吹到身上还是很舒服的感觉。那个故事就这样在这个温暖的秋天展开了。

  原来让她失去所有骄傲的,不是别人,而是她的父母。那次得奖她的父母很高兴,她也很开心,但是她没有想到的是高兴的背后不是继续,而是中断。她的父亲由于书法班的费用昂贵,就和她说“你的书法已经很优秀了,不用再练了。”她哭着求她的母亲,让她说服父亲让她再次去上那个书法兴趣班。但是父亲还是没有同意,甚至她还和语文老师说她不去上了,老师也劝了她的父母很久,但是,她的父亲还是屈服于金钱。从那之后,她再也没有开心地笑过,她还是很认真地对待学习,但是她的光芒一点一点地消失,直至不见。初中的时候她的成绩从优秀变成了平凡,变成了默默无闻的人。有很多次她都想逃脱父亲的管控,她都想改变父亲“分数>自己”的思想,但是她仍然做不到。后来,她在高考失败,父亲对她很失望,她也只能上一所大专。说到这里的时候,她突然抱住我说:“你知道吗,我有多羡慕你,多羡慕你有一个亲切体贴的父母,但是我为什么没有,为什么金钱永远都大于自己,为什么自己只是一颗利益的棋子?”我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只是抱住她,告诉她一切都会好的。

  当太阳下山,万物变得沉寂的时候我们才缓慢的从小学离开。我终于知道了所有,但是那也是我最后一次叫她。

  我记得她和我发的微信最后一句是:“如果可以重来,我希望自己能像风一样自由自在。做自己想做的,不用去担心后果,不用去顾虑他人的感受。好好保重。”当时我察觉出她所有的不对劲,我急着发短信,打电话给她,但是电话的那头只有风声,只有抽泣声。

  我还是没有找到她,她也就像一颗星星一样陨落不见了。我根本就找不到她,也不知道她变成了什么样,我只知道她周围所有的星光都黯淡了,黑的看不见。

  当时我摸过她的手腕就发现了异样,但是我没有和她的父母说,为什么我不说呢?也许她还可以挽救。但是世界上没有重来,她可能只是去了另一个世界了吧。

  孟,如果你能看到的话,我希望你像天上的星星一样明亮,像空中的云朵一样自由,像水中的鱼儿一样活跃。也许,你会在另一个世界解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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