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的气温的确是变暖了,并不是因为我们现在的生活条件好了,衣服保暖的原因。
小时候,在冬天里,村里街上路面都是冻裂的,放进去一根手指没有问题。如果不小心摔了一跤,那叫一个凉,哪叫一个疼,干疼干疼的。地被冻的梆硬梆硬,像一块巨大的生铁。
小孩子的手背没有不长皴的,为了保护小手不生冻疮,大人会做一种叫做“手闷子”的东西保护小手。粗笨一点儿但是暖和的是棉的,里面是软软乎乎的棉花(瓤子),为了写作业方便,还设计了一个小机关。在写字的时候,上半部分可以掀上去,将手指露出来,不写字的时候再盖上。
村里的水坑,被冻的结结实实,可以容纳所有的小伙伴在上面玩耍,我们将小凳子反过来放在冰面上,凳子面向下,然后拿绳子栓在凳子腿上,有一个小伙伴坐在凳子腿中间,前面有两个人拿绳子拉着跑……
或者一个人玩滑冰,向前猛跑两步,然后一个侧身,一只脚在前成横向,身体重心大部分落到前脚上,两只手臂张开掌握平衡。跑的时候一定要注意增强脚下的摩擦力,别还没有开始滑就一个屁股蹲摔到冰上,或者摔个大马趴四肢朝天。玩的时候不知道累,一遍遍的跑,为了避免摔倒,整个身体的肌肉都是绷紧的,尤其是腿部,所以等睡觉醒了之后才发现再走路都变了形,撇啦着腿一起一伏的走路,形态跟刚刚做了绝育手术的小猪仔有一拼。
或者是玩一种叫做“铛”的玩具,这也是自己动手制作的,主要材料有车轱辘的轴承圈、线轱辘、筷子和绳子,还有一棵铁珠子。将轴承圈套到线轱辘的一头,并在这头的线轱辘中间的眼儿中安上那颗铁珠子,都要安结实,保证不会脱落。将筷子削短,并将两端磨的光滑一些,粗细要放到线轱辘中间的洞里,然后将绳子缠到线轱辘上。左手握着筷子,筷子顶着铛,铛的中心线轱辘上缠着绳子,右手用力一拉绳子,铛就快速地转了起来。将筷子放到冰面上,这个铛在惯性的作用下还会在冰面上转动,这有个术语叫“骑大马”。或者快速地将左手反过来,铛的上面朝下,由于还有半颗珠子露在外面,也会在惯性的作用下飞速地旋转。我们会事先划一个圈,一起拉铛,看谁的铛转的时间长,且不能出圈。
也有用心的父亲会找木匠给自己的孩子揎个陀螺,那是一种实心的“木头疙瘩”,然后放到冰上再用长布条做的鞭子抽,一边抽一边绕着陀螺转。这种陀螺我没有玩过,没有人给我做,我自己也不会做,所以我用阿Q的心态安慰自己说:咱不玩那个粑粑形状的东西。
这种冰上游戏现在早就没有了,别说这种铛不见了,就是连冰也不见了。那时候的冰有多厚根本看不到,有时候抛下来的一块冰砖,比砖头要厚两倍。但是陀螺还是有的,并且比过去要先进的多了,成为了一种健身器材。
也有心急的时候,冰还没冻好就慌慌着上去,结果冰面会如闪电一样成不规则线裂向前方,还伴随着咔咔的响声,往往会吓的冰面上的人一动也不敢动,等冰面不响了,才弯着腰、张着手,蹑手蹑脚地挪向岸边。
那才真是步步惊心,如果一旦掉下去,不是冻一下子的事,而是能不能爬上来的问题。到那时,抓哪块冰哪块碎,怎么也爬上来。或者,一搐溜掉到冰盖下面,往上顶哪里都被封着,还不得很快地憋死在下面。也或者,掉进冰窟窿之后就因为寒冷而腿抽筋了,就那样直直地冻死在水里亦有可能。
但多数时候,掉进冰窟窿并不会被淹死,因为冬天属于枯水季节,坑里或者河里的水普遍不深,最多也就是没到胸部。有小伙伴掉进去了,被拉了上来,浑身湿漉漉,牙齿冻的嘎达嘎达直碰,或许是自己吓蒙圈了,或许是冻的成了一根冰棍,楞在那里一动也不动。被大人牵着手往家里就跑,两条腿都不会迈步了,膝盖处打不了弯,就那样直直跑上几十米才缓过神来。
到家就赶紧将棉裤棉袄脱下来,给按进被窝,倒上一碗热水就被要求吸溜着给喝下去。喝下去也不让下炕,因为棉裤有一条,得等熥干了才能穿,这一等就是一晚上。
还有一种推铁圈的玩具,用小拇指粗细的钢筋挝成一个盆沿大小的圆圈,再找一根直直的钢筋,前端挝出一个反S形,将铁圈贴紧S形的凹槽,推起来就跑,靠惯性的力量可以保证铁圈不歪,且可以自由变换方向。
喜欢吃凉东西的小伙伴,在冬天是有福利的。将地瓜放到外面的窗台上,第二天早晨拿的时候,冻的像个冰凉疙瘩,又冷又硬还有点甜味,一点儿一点儿啃下来,那叫一个爽。
雪下的也大,时常会有将脚脖子给没了的大雪。最喜欢走在新雪里的那种动静,有一种柔软,有一种清新,还有一种沙沙的声音传出。小伙伴们一起打雪仗,哪怕是摔到了雪地里也怕,除了凉之外不会摔坏身子,那些柔软的雪充当了最强有力的“保护棉”。在有洼地或者背风的墙后面,会因为风的原因而形成一段厚达半米多的雪窝,从上面跳进去那叫一个一爽到底。只是不敢在里面紧待,如果将雪暖化了,身子该有多冷!
天气这么冷,保暖当然很重要了,所以,那个时候的人都有当下的人不穿的棉裤。外面一般是青色的,里面则是棉布的里子,后来有条件的人家才开始在外面罩一条裤子,但不要好的老头或者老太太则嫌那样太啰嗦了,照旧是将棉裤直接穿在身上。有的老头还有老粗的棉裤裆,用一根长长的布带子扎起来,上厕所的时候就将带子解下来搭到厕所的围墙上。
小孩子的棉裤没有这样的长腰带,怎么办呢?做成吊带是最常用的办法,或者棉裤连接一个连体的棉背心,扣子就在肩膀上系住。这样的穿法固然暖和,但是有一个问题,就是在学校里解大便的时候不容易脱下来……
谁遇到过类似的囧境,自己脑补一下画面,这里不再描写,以防引起有些人的不适。
棉鞋都是自己家做的,刚穿新鞋的时候那叫一个挤脚,等到穿的时候久了,又开始哐啷,为了保证不冻脚,有心的母亲还会做一种棉袜子,其实也不叫袜子,类似于一双“套鞋”,也就是外鞋里面又穿了内鞋。
每天早晨不想起床,嫌冷,母亲都会倒提着棉裤的两条腿,将它的上口对准煤球炉子,给棉裤加温。然后一连迭声地催促:“快点儿穿,快点儿穿,一会又凉了。”穿进去的时候,果然有一种温度在里面,带着煤球燃烧的那种淡淡的硫磺味儿。
这是后来的,其实最早的时候是在做早饭的时候拿棉裤到大锅的灶膛前烤,也是倒提着棉裤腿,紧紧地将裤腿攥住,唯恐进到里面的热气再跑出来,另一只手还有抻着下面,保证将“洞口”打开。火不能太大,太大了将棉裤给烧着了,也不能太小,太小了热气还没积攒够里面的又跑了出去,这个火候得把握好。烤好之后,抓紧将下面的口攥紧,将热气封在里面。
有一种饭叫趁热吃,有一种起床叫趁热穿!
那时候,小孩子是不穿内裤也没有秋衣秋裤的,直接光腚搐溜到棉裤里,所以与那种热气的接触直接而全面、暴力而温暖。
天寒地冻的温度让大人小孩都养成了袖手的习惯,两只手互相抄到对方的袖管里,对鼻子和嘴则不管不顾了,鼻子尖被冻的透红,鼻涕不甘寂寞地流了出来,大有要“过河”的态势,懒得理它,实在是不想将手暴露在严寒的天气了。所谓的“袖手旁观”大概就是说的有了鼻涕手连擦都不擦,哈哈哈。
等带着一丝咸味儿的鼻涕流进了嘴里,才将袖着的两只手左右一轮用袖子往脸蛋上一擦,这样擦鼻涕也有动作要领,就是左鼻筒用左胳膊擦,右鼻筒用左胳膊擦,时间久了,袖筒上被抹的明晃晃像打了浆糊。也有的擦不干净,鼻涕就被冻在了脸上,像是庙门前被刮烂的白旗,向一个方向成不规则飘扬。
细心的母亲会给孩子准备一幅套袖,这样洗的时候可以不用拆棉袄,而只洗套袖就行了。
围脖是冬天的必需品,男孩女孩都有,是那种非常结实的布料,甚至可以将几个围脖系在一起当拔河的绳子用。帽子也是人人都戴,初冬的时候还会戴那种的确良的绿军帽,寒冬的季节则必须戴棉帽子了,那种有着长长的护耳毛的棉帽。以绿色的军帽居多,蓝色的是工人标配的棉帽,还有藏绿色的条绒棉帽,这是从集上买来的。
每到下雪的时候,房顶会积攒下厚厚的雪,一般情况下,堂屋房顶的雪会被及时地扫下来,但有一些草棚或者偏房等因为小而被忽略了。待到雪化的时候,长长的冰凌从房檐上倒垂下来,太阳一照晶莹碧透,但我们更感兴趣的还是将之掰下来当冰淇淋吃,虽然啥滋味也没有,但至少冰凉到底的感觉挺爽。
那个时候吃那么凉的东西肚子也不疼,说明当年的空气质量的确是高,没有化学污染物,现在再吃一回这种冰凌试试!
条件好了,冬天有着暖气,出行开着汽车,再也感受不到过去那种深入骨髓的寒冷,再也看不到有孩子们在冰上奔跑,再也看不到大地被冻裂跺着脚向手掌心呵气的场景,再也没有母亲倒提着棉裤给孩子烤热气的温馨,有点小失落。冬天不冬,还叫啥冬天?
这个冬天,马上进入腊月了,居然连着下了两天的连绵小雨,玩呢!还有点正经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