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圈圈
01
那是大二的寒假，崔明丽跟她男人闹，互相指责对方偷/人。这桩感情基础本来就薄弱的婚姻顿时鸡飞狗跳，不是吵架就是打架，崔明丽又爬到窗台上嚷着要跳下去。
有一次，崔明丽男人要对她动手，崔父跑过去拦，结果他就对崔父动起来手了，把他头打伤了，崔父当场就晕了过去，送到医院一查，颅内有淤血，需要手术。
手术算不上成功，因为崔父一直没醒过来，钱流水一般扔了出去，情况却没有好转。
这桩婚事最终换来的结果是崔明丽离婚，她前夫被抓，崔父一个月后身亡，崔母急出了病，家里治病掏不出钱了，崔静退学。
偏偏崔明丽不觉得自己才是那个罪魁祸首，成天在家哭哭骂骂，话里话外带着当初崔父崔母怎么不替她把好关，让她嫁了那么个烂玩意儿！她把所有罪责都往前夫身上推，一切都是他害的，她多委屈啊，成了离婚妇女不说，还没了父亲。
后来崔母中风，崔明丽伺候了几天就嫌麻烦，说她要带小玲（她的女儿），把崔母的事儿全扔给崔静。
而最让崔静心寒的是，崔母的病还没有好，崔明丽又吵要再嫁了。
崔明丽生得好，嘴巴又会说，喜欢她的男人的确很多，她就挑了个有钱的。当时崔母抖着歪曲的嘴担忧地看着小玲，她是怕那男的会对小玲不好。
有钱人那会迷崔明丽迷得要死，一心想把她娶回家，就写了保证书说要对小玲像亲闺女一样。
崔明丽嫁过去之后，是过了几年好日子，可她年岁也大了，再美的仙女也成了凡人，有钱人就对她不怎么样了。前一年，她干脆跟人跑了。
这事儿，是崔明丽有错，可小玲没错，她还喊了那人那么多年的爸，如今她还躺在他家的户口本上呢！况且他当初是发过誓，无论咋样都会对小玲好，比亲爹还亲的，难不成亲口说的话也想当成屁吃掉了？！
崔静把小玲送了回去。
因为崔明丽只是跑了，又没跟有钱人离婚，所以崔静还是喊他姐夫。她说姐夫你好歹是有头有脸的人，也不想大家都知道你虐/待/继女吧？你当日发的誓不仅有人听见，你还写下摁了手印呢！
被崔静这么连敲带打地警告了一番，有钱人倒是承认自己脾气急了点，小玲长得越来越像崔明丽了，所以那次他控制不住自己，他说以后不会了。
崔静看了小玲一眼，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有钱姐夫看到小玲心里会不舒服，她何尝又不是？崔明丽虽然是长姐，但她霸道地挤压了自己的全部生活，甚至，把她的前途也毁了。
小玲如今十岁，跟崔静记忆开始的崔明丽差不多大。
有些人，你知道ta没有错，是无辜的。可你却真的不想ta出现在你的生活里，那会让你涌出许多糟糕的情绪。
崔静只是普通的凡人，她有她的自私和怯弱。
02
警察打电话过来的时候，崔静懵了半天才找到自己的声音，您说什么？
警察尽责地重复一遍，她才听清，他说，崔明丽死了，来通知家属去认尸。
据警方调查，她跟那男人跑掉没多久，男人就腻了她，于是利用她去骗钱。一开始崔明丽仗着那点残留的姿色，能骗到男人的钱。但她在家一直作威作福惯了，没受过啥罪，跟着男人东奔西跑，还得提防警/察的追查，人很快就变得十分憔悴，姿色不再，压根没男人会上当。
她变成这样，男人自然看不上她了。
可当初崔明丽跟男人跑出来，也是存着一丝半点的情份的，如今落到这份田地，她自然是不愿意的。
于是她就跟男人较劲，先是吵，后来就动手。可她一个女人，怎么打得过男人。
那天，男人喝了点酒，两人又动起手来，崔明丽把男人的脸抓破了，男人把她掀翻在地上，又把她扔到地下室关着。
男人醉酒后神志不清醒，压根没注意到，崔明丽的头磕在桌子上，汩汩流着血。他之所以那么顺利把人扔在地下室，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崔明丽失去了大半意识，根本没法反抗。
等崔明丽被发现的时候，人已经凉了。男人惊恐地哭了，他是腻了崔明丽，可是从来没有想过让她死。
但不管他怎么想的，他害死了崔明丽是事实。
后来他哭着求崔静这些家属原谅，崔静却对他没有半分同情，一个人做了什么事，就该受什么果。她是对崔明丽这个姐没啥好脸，可对于害死她的人，更加厌恶。
崔母听到崔明丽出事这个消息后，天天以泪洗面，崔静怕她出事，店也不敢开，只好天天守着她，生怕她出点意外。
崔静心里涌出一股难言的躁意，这就是她的亲姐，死了，还要想着法儿来折腾她。
所以，有关崔明丽的后续，崔静都没怎么理会。毕竟崔明丽法律上的丈夫还在呢。
只听说，那个男人被起诉了，也判了刑。
崔明丽下葬那天，有钱姐夫，哦不，现在该叫前姐夫，知会了她一声。说是知会，是因为压根没办葬礼，就找了个墓地埋了。
崔明丽有些遗物，全是些小牛的玩偶，崔静捏着它们，说不出心里是啥感受，因为，小玲正是属牛的。也许，她在浪荡的日子里，曾经涌起过一丝母爱吧。
后来，崔静还是挑了个日子去看崔明丽了。
墓地选的不好不坏，不过以崔明丽做的那些事儿来说，前姐夫也算过得去了。
她在崔明丽的墓前坐了半天，啥也没说，也不知道说点啥。两人这辈子就没有过亲密的时刻，她永远被崔明丽压住一头，永远都是那个被索取被妥协的那个。
崔静曾以为，像崔明丽这样张扬的臭性子，会活很久，毕竟有句话不是说，祸害遗千年么？可谁想到呢，命运真是无常啊！
太阳快下山的时候，崔静站起来准备回家，冲着崔明丽碑上笑得很明艳的遗像说了一句，下辈子啊，脾气好点儿，眼光准点儿，别再那么任性了。
那个时候，崔静以为，她和崔明丽的这段姐妹情份，到此为止了。
03
崔母身体好些了之后，经常去看小玲。崔静默许了。
在外崔母是个明理的人，可对崔明丽，她始终会心软。她气崔明丽害死崔父，恼她在她病中不好好照顾她，也怨她跟人跑了，最后还死得这么不明不白。
可她疼了崔明丽三十多年，一直以来习惯了妥协和溺爱，那成了她骨子里的东西，她会不自觉地心疼跟崔明丽有关的人和事儿。
如今崔明丽不在了，小玲可不就成了崔母最忧心的人。
一星期后，崔母神色焦虑地拉住崔静，压着嗓子说了一句，小玲那孩子藏了刀！
她说她替小玲拿书包时，翻到里头有把尖刀。她一个小孩子，拿刀做什么？小玲说是学校做手工课要用到的，但崔母还不至于傻到这种地步，就觉得这事有点蹊跷。
崔母在那里絮絮叨叨地说，小玲是怎么了？学校有人欺负她了？她一个小姑娘，怎么能把那东西放在身上，多煞气啊……
崔静虽说不愿意养小玲，也不愿意面对她，可她本身没啥错，她又没办法选择自己的出身。如果大家都平平安安的，崔静确实能做到一辈子都疏远小玲。可小玲如果有事，她的良心也不允许自己袖手帝观，所以，崔静去找小玲了。
没别的多话，她直接从包里搜出刀子摆在小玲面前。那个漂亮的，寡言的小姑娘咬着嘴低下头，露出十分不符合年纪的倔强。
崔静也知道，崔明丽那样一个亲妈，她没有带给小玲一个正常的健康的家庭氛围，许多事情没人教过她。就像刀子这事，她可能知道这东西能报复，却不知道这东西的危害有多大。
崔静不能让小玲走错路，于是她说了很多，边说边在心里骂崔明丽，惹出的啥狗屁破事！
小玲却仍旧僵着声音咬着嘴唇不吭声，过了许久，她才小声地说，小姨，我能不能跟你和姥姥一起住？我吃得很少，我也会干活，我一定听话，你，你让我跟你们一起住吧？
说着，她声音就有些发抖。
崔静这时候也觉出不对劲来了，小孩子的感知能力强，小玲知道自己并不想跟她一块住，所以除非崔母强行要留她，否则她绝对不会说出要跟崔静一块住的话来。
她知道崔静不喜欢崔明丽，连带着，也不怎么喜欢她。
04
崔静问小玲，你为啥不想住那里了？
她后爸有钱，吃住的条件都不错，崔静看过她身上的衣服，都是好东西，吃穿用度上，她没受过亏待。
小玲半天不肯吭声，崔静就摸了一下她的头，她缩了一下身体，仿佛被碰疼了。崔静脑子一轰，某个想法炸了进去，她猛然拽住小玲的胳膊，把衣袖撸上去，上面赫然一片青紫！
崔静磕巴了一下才问出来，谁打的？小玲抿着嘴，不吭声。崔静继续说，你那个爸？
小玲抖了下身体，崔静又把她的衣服全撩了起来，上面都红紫的印子，看样子是故意挑人看不见的地方下手。
崔静原以为，上次那事只是意外，可看这情形，那个所谓的姐夫根本就没收敛。也许在崔明丽走后，他就把怨气撒在了小玲身上，可能还警告过小玲，让她不要乱说。要不然，她也不会被逼到藏了把刀。
这段时间里，小玲到底过的是什么日子啊！
崔静突然打了自己一下，要不是她对崔明丽和小玲拒绝的态度过于坚决，她也不会把什么都闷在心里不说。 要不是崔母盯得紧，那么事情会发展到什么地步？真要到小玲被逼地动了刀子？
崔静打了个寒颤。她让崔母来接小玲，自己跑去那个姐夫家，闹了个翻天覆地，最后她吼了一声，把小玲从你家户口本里迁出去！
小玲成了崔家人。
有时候崔静也会自嘲地笑，她这辈子没得过半分崔明丽的好，结果到头来，却还是要给她养女儿，说不得自己的终身大事还要因此受到阻挠。
可是，当那天她把小玲接回家里，宣布往后就跟着她和姥姥一起过，小玲扑进自己的怀里，哭得稀里哗啦时，她突然想起崔父过世那年，有天崔明丽跑到她前夫老家去闹。崔父崔母都赶了过去，家里就剩她和小玲两人，他们走的时候，崔静带小玲在外边，她没带钥匙，进不了家门，就在门口过了一夜。
那时候，小玲就是这么窝在她怀里，她能感觉到小玲还带着奶香的呼吸，以及，信赖。
如今，她长大了，还是这样窝在她怀里。
突然，小玲在她耳边说，小姨，我不会让你白养我的！
崔静心里一松，扑哧笑了，好，那我等着！
- END -
汤碗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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