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花园原创
《
姑娘我怕谁
》
第4集
上集回顾：
姑娘我怕谁（1）： 一条陌生短信，毁了我的婚姻
姑娘我怕谁（2）：18岁那年，我妈拿我换彩礼供弟弟上学
姑娘我怕谁（3）：6万块，他要买断我的青春
精彩继续：
这是八月盛夏的夜晚，叶凤舞却突然浑身恶寒。她感觉自己的手指是冰的，那种冷从指间直传到心脏，整个人微微地发抖。
叶兰抹了一把眼泪，沉浸在伤感里的她，警惕地看了下堂屋的情况，见嫂子在看电视，才又开始说：“这个家也是不好呆。我现在跟没出门子的姑娘还不一样。嫂子又有点迷信，觉着我带孩子回娘家住不吉利。天天摔摔打打地没个好脸色。我现在自己都不知道以后该咋过......”
看叶兰一直掉眼泪，叶凤舞也不知道该拿什么话来安慰她。
叶兰母亲从灶屋里出来，伸手抱过她怀里的孩子，嘴里嘟囔着：“你让她躺你身上睡多热啊？我抱她回屋睡。”
又转身跟凤舞说：“好好跟你姐说说话。唉！这一天心里没有个利亮的时候。”
凤舞站起来说：“大娘，我也得回去啦。我跟叶兰姐说半天话了。”
叶兰拉着凤舞的手把她送到门口，压低声音说：“凤舞，男怕选错行，女怕嫁错郎。嫁错了人，一辈子就毁了。你一定要慎重，有钱没钱的不重要，关键人要好。两个人知冷知热的，苦日子过着也顺心。”
叶凤舞使劲握了握叶兰的手，一股同病相怜的凄楚油然而生。
农村的夜晚来得比较早，夜色也比较浓。
天上繁星点点，一轮淡淡的上弦月挂在夜空中，给地上万物投下朦胧的阴影。
八月的夜风吹在凤舞的身上，让她不由地激灵灵打了个冷颤。
对明天、对未来，她突然有了一个朦胧的想法。
坚决不能做下一个叶兰。
不能拿青春来赌那个未知的婚姻！
叶凤舞踏着月色回到家时，母亲正就着堂屋里的灯泡纳鞋底，父亲在里间不时地咳嗽一声。
凤舞说：“妈，你还做鞋干啥？现在谁还穿自家做的鞋子？又土又难看。”
杨彩云把针放在头发上蹭了两下，继续纳鞋底，头也不抬地回凤舞：“要论穿得舒服，还是这千层底的布鞋。你去哪了？”
凤舞说着话就进里间去看父亲，见龙飞在拿毛巾帮父亲擦洗降温。除了腿伤，父亲身体上其他外伤在一天天见好。
把父亲安置睡下，叶龙飞跟姐姐一起来到院子里。院子里星光点点、凉风习习。
朦胧的夜色里，叶龙飞看着比自己低了半头的姐姐，她那么纤弱的身体，却要为了家庭、为了自己，付出女孩子所能付出的全部。他突然感觉嗓子有点辣，眼眶有点酸。
“姐，你这为了钱嫁到别人家，人家也会看不起你的。这漫长一辈子你往后咋过呀？你去上学吧，我有力气去挣钱。我明天就去找工头，跟他们干防水去。我挣钱供你去念书，别答应他们结婚。没有一点感情，怎么能结婚呢？”
“龙飞，别瞎说。你不去上学，咱妈还不得发疯了呀？”凤舞故作轻松地说。
“你听我的，咱妈那儿我去说。我是男人，这些事情本来就该是我做的。你别管了，我不同意你嫁给魏家庄那人。那家人不厚道，对你根本就不信任。”
“……”
看着突然间长大的弟弟，凤舞心里有一股酸酸的甜蜜漾开。可无论如何，自己也不能让弟弟做出这么大的牺牲。
假如弟弟真的为了自己放弃上大学的机会，怕是这一生，她都会良心不安。弟弟一直是母亲在这艰难生活中的全部希望，又何尝不是父亲的希望呢？
“龙飞，咱们一起努力，都会好起来的。”
听着姐姐这句没头没尾的话，龙飞有点摸不着头脑。夜色中看不清楚姐姐的神色，只觉得她的语气，淡然中有着某种坚韧，似乎对未来又有着美好的期许。
跟弟弟聊完天，叶凤舞简单洗漱一下，回到自己屋子里。
夜很宁静，窗外蟋蟀的鸣叫声清脆悦耳，时不时传出一两声狗叫，更显夜的寂寥。
好像想起了什么，凤舞猛地坐起来。
她拉开了电灯，昏黄的电灯泡发出微弱的光。她从抽屉里翻出一个大信封，甄宝一样轻轻地摩挲着。
凤舞抽出来里面的纸张，一字字仔细地阅读后，缓缓折叠上，再轻轻地、缓缓地撕。
一下又一下，那张纸被撕成了指甲大小的碎片。
灯光下，叶凤舞煞白的小脸犹如雕塑般生硬、决绝。眼泪顺着尖尖的下巴滑落，一滴滴掉在胸前，洇湿一片。
半晌，她从床下拖出拉杆箱，简单地收拾下自己的衣物，把身份证和毕业证放到双肩包的最里层。然后又拿出自己的日记本写着什么，写完撕下后，放到桌子上的闹钟底下压着。
上午收的1000元见面礼母亲没有收走，她想着这两天让凤舞去市里买几件像样的衣服。
凤舞在心里一阵苦笑，魏家给的大礼，成了自己逃婚的路费了。要是被他们知道，不知道该怎么折腾呢？
正忙活着，母亲推门进来了，问：“怎么还不睡觉？明天咱们仨去南河边豆地里逮老豆虫去，豆叶子都快被吃光了。”
“好，我写点东西，一会我就睡了。”
母亲打着哈欠走了。
想到即将离开亲人，自己独自去面对茫然的未来，凤舞心里很忐忑。18年来，这是她第一次这么忤逆自己的父母，除了难过，她更多的是不安。
自己逃婚，魏家会怎么闹呢？
母亲是很偏心弟弟，可这也是家乡风俗造成的。假如家里有钱供自己上大学，母亲还是舍得让自己去念的。
在自己的婚事上，她虽然好像有点不近人情，可在母亲眼里、在乡亲们眼里，嫁到魏家，对于凤舞来讲，真算是一个特别美满的归宿了。
自己这一走，不能说是山高路远，也算是千里迢迢前途未知。再顶上一个逃婚的帽子，以后再想回到叶家庄生活，恐怕就是村里人的口水，都会淹死自己。
还有，自己走后，弟弟和父母亲要忍受多大的非议啊！
想到这，凤舞的泪水夺眶而出。
凤舞把闹铃设在了早晨4点半。一切收拾停当后，她和衣而卧，却没有半点睡意。偶尔听到父母房里传来的咳嗽声，她几乎一夜无眠。
没等闹铃响，她就起了床，拿着早就收拾好的行李悄悄开了房门。
趁着月光摸到大门口，凤舞就像地下党执行任务似的，静悄悄地。
开院门时，铁门被弄出“哐当”一声响。凤舞吓了一跳，半天没敢动。侧耳听了下动静，父母和弟弟大概还在梦乡里。她轻轻掩了门，就一路小跑往县道上去。
偶尔一两声的鸡鸣，预示着黎明即将到来。早晨的空气中有着新鲜的青草气息，混杂着露水的清凉味迎面扑来。庄稼地里纺织娘和蝈蝈的歌声时断时续。
叶凤舞顾不得欣赏这大自然的天籁之声，急冲冲抄近路直奔县道而去。玉米粗糙的叶子划过皮肤的刺疼，也没能减缓她的脚步。
突然，凤舞听到身后传来沙沙的脚步声。她悄悄停下，把身子隐蔽在玉米地里往后观察。
“姐，姐，是我！我看见你了！”
叶龙飞的声音在身后响起，犹如平地炸雷一样，把叶凤舞震得脑子嗡嗡响。她尴尬地直起身子，看着穿着短裤背心的叶龙飞，在离自己不远的地方左顾右盼。
刚才他在后面喊说看到自己了，原来是使诈！这个坏蛋！
“你干啥去？”叶龙飞一把夺过凤舞手里的箱子，情绪很激动。
“放手……”叶凤舞往回拉自己的箱子。
“龙飞，我去北京找我同学艾翠英。她在超市上班，能帮我找工作，这样咱妈就不至于那么发愁了。”
“要打工也是我出去呀。姐，我要力气有力气，要身板有身板，你出去能干啥？”叶龙飞几乎红了眼睛。
“龙飞，你听姐姐说。”凤舞放开抢箱子的手，“你一直是咱爸妈的希望，也是咱们家的希望。你一定要去读大学。我去北京也会努力，虽然我现在还不知道自己去了能干啥，可是，我感觉大家都是人，别人能做的我也能做，别人能吃的苦我也能吃。我就不信我自己啥也做不成。”
“你一个女孩子，出去干啥都不方便，还是我去打工吧。”叶龙飞几乎在哀求凤舞。
“我已经把大学录取通知书撕了，没有办法去上学了。龙飞，你……别拦着我了。就像昨天你说的那样，我要是就这么跟魏振轩结婚，我会一辈子抬不起头，也会憋屈一辈子的。我不想那样过！”
叶龙飞听到姐姐撕掉了录取通知书，一下子愣在当场。凤舞趁机夺回自己的皮箱。
此时，天边已经开始有了隐隐的亮光。早起的人陆续出来干活了，凤舞内心非常着急，怕赶不上那一天只有一个班次的汽车。
飘着薄雾的晨曦中，跟姐姐争执不下的叶龙飞，觉得心里似压了千斤巨石。明明晨风清凉，他却感觉喘不出气来，男子汉的眼泪不受控制地往下淌。
从没有走出过云城的姐姐，竟然为了让自己安心去念书，撕了她拼命努力了一千多个日夜、做梦都想得到的大学通知书！
“龙飞，等我在北京稳住脚，我就去你学校找你。我去北京打工是为了我自己，我想去看看大城市到底是啥样。你……早点去学校报到。”
泪水模糊了龙飞的双眼。姐姐为自己和家庭牺牲至此，为了安慰自己，竟然还说她只是为了她自己。
叶龙飞此刻特别想抱抱姐姐，可是，乡下人表达情感都比较含蓄。
他强忍着对姐姐的不舍和愧疚，说：“你一定让你同学在车站接你。北京那么大，到时候怕你找不到地方。”
听弟弟这么讲，叶凤舞知道自己说服了他。她笑了一下，踢了踢腿边的箱子说：“帮我搬着箱子，赶紧的，一会赶不上汽车了。”
空气湿润，露水很重，姐弟俩都湿了裤角。
此刻，凤舞的内心竟然对自己的即将离去有着隐隐的期待和兴奋，昨晚上的苦闷和茫然竟然消散不少。
等赶到大巴车上车点时，上面已经坐了不少人。
叶龙飞把行李箱放到汽车的行李舱内，凤舞站在车边叮嘱道：“龙飞，回去吧。跟咱妈说下，让她把那一千块钱先还给人家，我挣了钱再给她寄。我留了信，在我屋的桌子上。”
在售票员的催促下，凤舞上了车。
她冲弟弟摆摆手想再说点什么，却觉得嗓子发紧。怕一说话，就暴露了自己的不舍和怯懦。直到汽车开始移动，凤舞也没有再往窗外看一眼。
她怕！怕自己舍不得弟弟和父母，没有了勇气离开。
怕前路茫茫未知，自己心生怯意，而转身奔回那个贫穷但还算能遮风挡雨的家。
车到云城市里长途车站时，才六点多钟。七点有一班发往北京的车。
凤舞去售票处买好车票，在车站附近的超市买了一桶泡面、一瓶矿泉水。然后翻开日记本，找出艾翠英的电话号码，用公用电话给她打过去。
听到是凤舞，艾翠英一下就兴奋起来：“咦！凤舞你要来北京！今天啊？好啊，我告诉你咋坐车，你拿笔记一下。你应该是到莲花池长途汽车站，你下车后坐52路车到公主坟。对，坟墓的坟，然后坐地铁1号线，坐到头。再打个车到白家楼的家家福超市，我就在那个超市上班。你实在找不到地方，就给我打电话。”
艾翠英把地址说得很详细，叶凤舞也记得很清楚，生怕有什么遗漏，到时候找不到地方。
挂了电话后，叶凤舞就在候车厅里坐着，等待上车的通知。
她思绪纷乱。第一次只身千里之外，自己的命运究竟如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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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篇《姑娘我怕谁》持续更新中
每晚5点，我们不见不散
沐儿碎碎念：
迎接叶凤舞的，是怎样的未来？在北京这个国际化大都市里，她能遇见机遇、遇见贵人、遇见爱吗？
沐儿曾在北京待过很多年，北京也算我的第二故乡。无论走到哪里，仍然怀念北京这座城市对外地人的包容、对不同文化的尊重，怀念那里的繁华和文艺、现代和内涵。
叶龙飞很懂事，为这样的弟弟付出，也算是有所值吧。还有，魏振轩也在北京呢！不知道凤舞，与他还能不能有交集？
《姑娘我怕谁》，我们一起，做牛气冲天的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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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艳玮，作家，公司高管。著有长篇小说《白茶清欢》等。一个游走在施工现场和书本文字之间的双面怪咖。本文首发沐儿的后花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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