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晨打理那些花草,我真有点灰心。事实上,它们从长势良好到现在的死的死、耷拉的耷拉来看,大部分是因为饱和而死。
因为是假期,因为我爱它们,我每天都像照看小孩一样,一天看上无数次,哪怕一张耷拉的叶子也不会错过我的眼睛,我摸着它们肥硕的叶子,又摸着那些不算粗壮的枝干,感觉它们生命的存在方式和我一样,长着,活着,美着,相互爱着。天热,我感受到我的体内生出源源不断的爱意来,忍不住伸手拿起喷壶浇啊灌啊,我喜欢看细细密密的水从喷壶里散开的样子,从有力的柱状变成温柔的天女散花,将爱的汁液洒向爱的对象,从根部到枝叶,从枝叶到枝干……我以为这样温柔并充满爱意的汁液一定能化解无边的燥热,将夏热转变为秋爽。事实上,它们曾经那样如饥似渴地吮吸过,但在某天开始,我发现,它们集体般地开始无力起来,先是叶子渐渐干瘪,而后是枝干慢慢收紧,我开始担心起来——我从每天观察十来次变成每天观察二十来次,有种非常不好的预感在脑海盘旋,我感觉……它们会义无反顾地离我而去。
那天清晨,我看到的情形你们大致也知道了:书房一盆好端端的仙人球突地瘫软下身子,像整个人陷进了泥里,轻轻一拉,浑身散架,我忍不住伤心起来。它开过很美的花,它曾经那么欢欣过。一盆养得人见人夸的玉树,粗壮的枝干再也挺不住肥硕的枝叶,应声而倒。我发现,泥土底下的枝干都已腐烂。我心疼不已,抱着侥幸的心理将倒下的枝干重新修理一番,我想起花匠师傅说,玉树容易插活。一天天过去,我的心疼似乎没有减轻多少。我一直断断续续挂念,并开始琢磨:是否爱太多,也会饱和而死?
以为,爱就是无休止的给,以为施爱越多越好,但随着爱的增加,受爱者从轻盈变得沉重,从无法解脱的沉重转而走向死亡的沉默,它便是“溺”。也许爱并非一味地给,爱要分辨对象与需求,节制地给,并在给中充分理解施爱与受爱的方式与形式,受爱者以长得更好或活得更美来作为爱的回应,并在相互成长中彼此建立良好的关系,在相互给予中一直维系这种良好关系的存在,不饥渴而死,也不饱和而亡。
爱,是多难的一件事啊。即便爱的是一棵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