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不知道，我们到底想让她变成啥样？”

　　自从表妹搬到了我家楼下，我便知道了她的孩子有多调皮，有多好动，也知道了她的孩子与我的孩子可能完全不是一个类型。表妹的孩子叫奕佳，今年上二年级。

　　奕佳时不时来我家，把门铃按得“叮咚叮咚叮咚”响个不停。我跟她说：“门铃按一次就可以了，假使阿姨在家做事，你就稍许等等。假使阿姨不在家，你按再多都没用。按了一遍无人应，顶多再按一次就够了。明白了吗？”奕佳嬉皮笑脸看着我，而后点点头。进入我家后，奕佳就开始活络起来，翻翻这看看那，东摸摸西找找，我说：“你在找什么？”她说：“没什么。”刚说完，她就把刚翻到的巧克力拆开品尝，我说：“你看，你在咳嗽，还吃巧克力，真不好。”她一脸沮丧地说：“那……都已经打开了，怎么办？”我说：“既然已经开了，就吃吧。就是以后咳嗽的时候少吃巧克力。”她开始吧嗒吧嗒嚼起来，我说：“巧克力要慢慢品尝，才知道其中的美味。”她似乎不懂，依然吧嗒吧嗒吃得香。人虽然坐在沙发上，但奕佳的整个身子翻来滚去，很不安定。我说：“你看，一个这么漂亮的女孩子，怎么坐这么差劲？”她听了哈哈大笑，毫无收敛。吃完巧克力，她就径直走进我孩子房间，抽屉拉出来翻啊找啊，我问：“你找什么？姐姐的东西尽量少去翻动，她要生气的。”奕佳一脸无辜地说：“不找什么，就是翻翻。”

　　我在厨房干活，奕佳从客厅、书房、我孩子房间、厨房来来回回，没有停歇。实在没事，她就去翻酒柜里的酒。我大声制止她：“哎呀，小祖宗，你可不要动里面的东西，打翻了伯伯可是要大发雷霆的。”她眨了眨眼睛，很不情愿地停止了，顺便还叹了口气。

　　我说：“你看，你来我家半小时，怎么一刻也不停呢？”其实，我知道她上来还有另一个目的，就是开电视看电视。但我和她有过约定：阿姨家不允许随便开电视。所以，她倒也不提。我说：“叫你上来时带本书，你可好，每次都有原因，要么忘记奶奶了，要么找不到书，要么妈妈不允许……从现在开始，就坐在凳子安静一下，我来看你能安静多长时间。”我把奕佳按在我对面的凳子上，开始观察她：好看的瓜子脸，高鼻梁，柔顺的头发，个子也噌噌地长高了，瘦瘦的，有一点点黑，是个黑里俏。看着她，我不说话，她也不说话。在我的“威逼”下，她大概坐了10分钟，表妹上来，她才又开始活络起来。

　　而后表妹跟我提孩子的很多坏毛病：做作业拖拖拉拉，要等她下班回家才开始做，而且做得质量非常差；在家，也不听爷爷、奶奶的话，好像她是全家“老子”；最不好的一点是，回家后要么吃东西，要么睡觉，根本不把写作业放心上。关键是，最近学习退步到任课老师开始留她补作业。

　　我跟表妹说：真的需要耐心一点，好好纠正孩子的不良习惯。表妹说：“你看，我下班那么晚，回去还要辅导她功课，你知道的，她那个德性，我真是没有一天不发火啊。厉害的时候，我索性操起小棒狠狠揍。”我说：“怎么可以呢，打是打不得的，还是需要多一点耐心。”

　　我总是嫌表妹的耐心不够，但在后来几天辅导奕佳功课中，我确实感觉到，我的那些耐心依然不够用。在做阅读理解时，她就跟我使性子：“我不会，我就是不会。”而后开始吧嗒吧嗒掉眼泪。我说：“不会，再读一遍。”她就开始叫嚷：“不会，真的不会。”我说：“好的，我跟你一起读。”我陪着她读，再慢慢提问她、开导她，她的小性子才慢慢收敛一些。后来，我跟她说：“你倒是说哭就哭啊，真可以去做演员了。”她又厚着脸皮笑。

　　反正，我孩子小时候是那种特别安静、特别听话的女孩，几乎和我们形影不离（因为孩子在我自己学校就读），而奕佳是特别活泼、甚至有点撒野的女孩，一个文静，一个好动；一个听话，一个放任；一个规规矩矩，一个像脱了绳的野马。真的领教了女孩子原来也是可以这样男孩样的。

　　那次早晨搭车，奕佳突然安静地对我说：“阿姨，我昨天的数学作业全做对了。”我故意高兴地夸奖她：“很好嘛，咸鱼终于翻身了。”奕佳瞪大眼睛问：“什么叫咸鱼翻身？”我说：“一般来说，咸鱼是翻不了身的，今天咸鱼翻了身，说明奇迹发生了。”她听的似懂非懂，坐在车上一句话也没有，眼睛里缺了以往很多欢乐的神采，很疲惫的样子。

　　我突然跟表妹说：“唉，这是她的进步呢，还是退步？真不知道，我们到底想让她变成啥样？”其实，我突然想到了女儿小时候，我也常对她大呼小叫“穷凶极恶”，孩子大了，心里想着想着反倒酸起来了。中国孩子的父母，多多少少有点神经兮兮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