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我的课务一般都安排在上午第三、四课,对此,我毫无意见,孩子上午连上两节,三、四节一定要适当调整缓冲,做到劳逸结合,科学学习。问题是,每上完课,我的肚子总是处于饥肠咕噜状态(我们的午餐时间为11:45之后),这是劳动人民在努力付出后正常的生理反应。不正常的是,每次午餐我都吃得不多,即便以为自己能吃盛多了,也会倒掉一大半。因为我们的食堂实在太吵太吵,以致我的食欲在瞬间降低很多。加上工人师傅倒残食时饭盆乒乒乓乓的冲击力,我说这样环境下还能大吃特吃的人,耳朵基本处于屏蔽状态,也就是“麻木不仁”。听二楼就餐的老师说,二楼、三楼的噪音没有最厉害,只有更厉害。
我受不了学校食堂之噪音,极度。昨天英国老师来访,与我们一起午餐。吃了几口,我就逃之夭夭。一方面,我的身体又开始抵触这样的噪音;另一方面,我为身在此处而脸红不止。我必须,逃跑。
2、说实话,学校那么大,进进出出,走走停停,我经过的总是那几条道,我很少没事兜风。但所见之处,都是与我想象中不一致:教师风采墙上印迹斑斑,脚印、手印、垃圾印,无处不印;长廊的顶上一直开裂、脱落,看师傅补了又补,未有改观;去专用教室的走廊墙壁上,是孩子们顺手留下的脏痕迹,顺着痕迹可以看出孩子们上楼、拐弯,去了哪里;走廊宽了,孩子们爱追逐了,消防栓的玻璃坏了换,坏了换……我没去总务处证实一年要坏多少块,但据我目测,数目相当可观。为了避免危险,消防栓的玻璃统一换成了塑料质地,但有惊无险的事每天都在发生,损坏没有终止,只有继续。我一直担心的是,每天搬着手提进进出出上课,哪天遇到个坏小子,把我电脑给撞飞?
3、放学的场景很难形容,一面是排队走出来的学生,一面是不断涌入的家长……看见那么多人搅和在一起,除了恐惧,还会有什么?每天都是这样,每天都很恐惧。
下班的时候,很多还没接走的孩子席地而坐,摸爬滚打,看书、写字、吃东西,四处奔跑,满地垃圾……我一直说,一个学校真不需要太美太豪华的硬件,但一定需要看见孩子有点什么。跟孩子打趣着说:“这地够做你们家大床了,明天阿姨可以不拖地了。”孩子们看了看我,一点也不收敛。
这样的叙述,大概无需夸张,每天在上演。好生奇怪:他们怎么啦?
4、凡来过我们学校的,都惊叹我们学校漂亮,用最流行的说法是“高大上”。这令我常常错以为自己在天堂工作着,不努力甚是对不起我的领导、我的学校,还有我自己。事实上,幸福不幸福就像旁人看自己的婚姻,除了看得到就是不知道,别以为我住别墅就等同于我幸福美满。可以说,我的那些短暂的幸福感没几日就冲得烟消云散,不知去向,这绝对不是我的无情。怎么说呢?好比你跟一个学校好歹处了二十多年,没有一见钟情起码也培养了一点所谓的“亲情”,但有一天你突然发现压根不是那回事儿——他除了诱惑你、利用你,根本没与你建立起起码的信任、尊重、宽容、理解这些基本关系,你听到身体发出“嘭——”的一声,所有的情感在顷刻间瓦解。
当我们无法承受肌肤之上的疼痛时,无论如何要给自己一些疼惜。爱,从来都是爱自己的延伸与拓展,学会叫自己:亲,爱,的。
5、那天从食堂出来,看见两个低年级小姑娘在怡园的长廊内窃窃私语,我被一时的春光引诱着走过去,凑上去轻声问:“观察小蚂蚁?”一个小姑娘抬起头,凝望着枝头幽幽念:“生命短暂又脆弱。”那沉思的吟诵,让我一愣:为何如此感叹?她说:“你看这花这草,不在验证生命短暂又脆弱?”看她沉醉于这样的春景中,我不忍打破她清澈似又深邃的体悟,于是默默走开。
两个孩童用自己的眼睛观察着春天,观察着世界,你能不惊叹“她们发现了某些秘密”?
6、两周了,她们面无表情、完成任务似的坐在我教室里,听我说话,听我唱歌,听我上课……上课前,她们赶过来;下课了,她们说一声:老师,我们走了。她们没有与我有任何多余的话语交流,我不知道她们在想什么,不知道她们是否有收获……有时,我真怀疑我有强迫症,担心她们一无所获。
接下来,就是我的罗嗦了:我不喜欢她们听课后吝啬到一言不发、一声不问;我不喜欢她们午餐时旁若无人,埋头刷屏;我不喜欢她们面无表情、故作深沉,却又大大咧咧、没有教养……哈哈哈,这是代沟吗?事实上,看到她们的同时我立马想到了我的女儿,我真应该换种方式喜欢她们才是。
她们是否真在尝试琢磨课堂是怎么回事?无法知道。
7、树下,三个孩子手拉手围着一棵小树跳舞,她们一边跳一边观察裙子飞舞的样子,我看到的是,一个孩子用流畅的舞步跳出了优美的华尔兹,就是我给高年级孩子上课时反复强调的“嘣嚓嚓、嘣嚓嚓”,或者“一哒哒、二哒哒”……截然不同的是,上课时她们的身体僵化了一般,怎么都不自在,而树下的孩子们身体柔软极了,也真是好看。
是什么阻止了我们对美的表达?是课堂,还是我?还是另外有一些原因?我在想。
8、我坦诚,我偶尔走上岔道,呼吸新鲜空气,顺带说些连自己也不太明白的话语。要不,在一个没有共同审美的队伍里,我只有不断损耗我的智商来与人交谈。
对了,我讨厌那些空洞到只是发出一团气体的话语,僵化、老套、命令,毫无生机,老生常谈。那个程式化的吩咐已经隔了好久(期限10天),我却迟迟未作答复。
9、真好啊,能够一个上午没课,喝着春天的碧螺春,一丝甜滑过心田,多享受这样的慢时光,安安静静,清清闲闲。我一边敲击着写字,一边等待电话铃声,因为有书在路上。我想象着:那个骑电动车的小伙子,一路风尘仆仆,一路欢歌不断,他们似乎是一群运送快乐的人。
无论如何,有些人、有些事,还是值得期待的。生活中,如果没有了那份期待之心,活着还可以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