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他说,他们说

  1.

  看到面朝阳光写了她遇到的一生也难忘的好老师,真是感人哪。求学路上遇到好老师,也是福分加运气。怎么说呢,老师与学生的相遇,是可遇而不可求的。遇上了,当然是幸事,实则还要看彼此的造化;遇不上,莫强求,也许好老师正在修炼的途中,遇上时,还差点火候。这样想了,遇到什么样的老师都是冥冥之中的机缘与注定。

  我试图回忆我印象深刻的老师,原希望自己在梳理时会是从读师范往前倒推(师范时毕竟是个岁数不小的少女了,记忆也会更多理性与深刻),没料到,怎么想怎么推都是自己的小学老师,一个个在我眼前晃来晃去,好像还是昨天的事儿。我对儿时的记忆总是比“长大”后更深刻,我很早就记事了,这样的记忆思维,是怎么回事呢?我不太明白。作罢,我只好顺从自己的记忆,从小学开始记录我所遇到的印象深刻的老师以及自己读书时的经历。希望我真没辜负他们当初对我的教导与希望,我是个四十岁后才开始说真话的人。(以前也说真话,但为了面子,还是偶尔会有所隐瞒,避重就轻,原谅我的不诚实。生性弱小的人,总是要长得足够大后,才有说真话的底气与勇气。也许再不说,就没机会了。)

  2.

  读小学一年级时,大概学校教室不够用,故我的班级在学校的最南侧,独立一间。千万不要以为是学校最好的教室,进去了才知道是一间高压配电间的房子,一分为二,东侧是配电间;西侧是我们一年级孩子的教室。那时,根本不懂什么是危险与不危险,反正有个房子给我们做教室就很知足了。二三十个孩子挤在一间不大的房子里,进进出出上个厕所都很困难,但同学们都不以为然,因为什么都不知道。印象里,上课安静的时候,我们会听到隔壁房子里“吱吱吱”的电流声,但大家听习惯了,真也不受什么干扰。

  那时,教我们的老师是三十岁左右的张老师,皮肤白白静静,短发,偏高。她教我们语文、数学,好像包班教学,一天到晚带着我们。她很凶,不笑的时候特别凶。她发火的时候,会捂住自己的胸口,咳个不停,有时还口吐白沫,我们后来才知道她患很严重的哮喘,发病厉害时还会昏厥。我和我的同学怕她是有原因的,她一生气,就会拉我们的耳朵。只要是做错题、读错拼音,或者犯错误,一不留神她就揪住同学的耳朵,一边拉一边说:“怎么这么笨啊,怎么这么笨啊?”有时,还拉着同学的耳朵往墙上撞,“嘭嘭嘭”的声音吓得我们头也不敢抬一下,低着头不出声,好像大家都错了。

  一到二年级,都是张老师教。我最担心最害怕的就是被张老师拉耳朵。我自己很努力,也很争气,两年时间,我都没有被张老师拉过耳朵。估计全班没有几个孩子和我一样幸运。至今,我还能想起同学站在讲台前,张老师手一动,同学便会条件发射,举起双手护住耳朵。这样的情形现在回想起来,会觉好笑,但对于当时那么小的一个孩子来说,无疑是灾难性的事件。回想起来,我一直很奇怪:张老师读的拼音都不够标准,我居然把拼音学得标标准准(不是吹,我可以做小学语文老师);张老师普通话都不够标准,我居然普通话测试超过了很多语文老师。这是否意味着:老师本身的知识水平并不能阻碍学生的学习能力与纠错能力?这是值得回味的。

  不过,话说回来,张老师并非一无是处,她对我这样的乖孩子还是很好的。如果说她留给我什么触动,那就是在我浑然不知“好学生”是什么概念时,第一学期我就被评上了“三好生”,这样的触动与鼓励对我来说很关键的:此刻,我才认识到我是好孩子。那次过后,我好像一下“长大”了很多,我常常依照“好学生”的标准严格要求自己,比如上课不随便讲话、作业及时完成并且字迹端正,课余时间还帮助同学补习功课……哎呀,说真的,只要被老师表扬一句,我乐意做很多很多。你看,低年级的孩子多容易被启蒙啊。

  3.

  三年级后,来了一个男老师,三十来岁,我对他几乎没什么印象。不知因为什么原因,男老师中途不教了,又来了一位年轻的男老师,虽然没多长时间,可我对他还颇有印象。他,黑黑的,不胖不瘦,中等身材,刚从学校毕业,是来代课的。三年级那会,小女生已经会开始观察年轻的男老师了。他其实长得不帅,但穿着比较特别,用现在的话来形容是时尚:白色的喇叭裤,小奔头,红色的汗衫。这样的男老师走进课堂,是很容易抓眼球的。他教得怎么样,我全忘了。但看他在课堂春风得意的样子,我依然清楚记得。

  有一回,他教我们认钟表。结果,作业时我错了又错,订正了又订正。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反正错了改,改了错。三次来回后,我急得越发糊涂,搞不懂就是搞不懂。天哪,像走入了死胡同,急得想哭。最后一次去他办公室的时候,他带着暗讽说:“这么聪明的小姑娘,今天临时短路了。”

  今天想来,搞不明白有两个原因:一是的确没有认钟表的直观感受,故靠主观的猜想是肯定不能解决数学问题的;第二,老师的白色喇叭裤太招摇,他在教室里晃来晃去一定影响孩子听课。这个男老师不久后就消失了,原因是原来的班主任又回来了,这也算是一段有趣的插曲吧。

  4.

  四、五年级的时候,教我语文的是许老师,也是我们班主任。许老师是镇上来的老师,每天她都会骑着自行车来到我们这所村小,车上叮叮当当还备着她的午餐。不知怎的,那时我就很羡慕城里来的老师或镇上来的老师,觉得她们的生活一定比我们乡下要好很多。

  因为我写的作文比较好,许老师会在语文课堂上大声读我的文章,我的小心脏啊,怦怦直跳。我向来害怕老师在众人面前表扬我,但我内心又极度渴望老师表扬我,这样的矛盾这样的期待。

  小学阶段,我还是比较喜欢许老师的。因为读了四年级后,我才发现她比其他老师更善于引导,比如引导我们看课外书,她说:一个爱看书的孩子一定不会太差劲。她引导我们学写书法,在教室里开辟了学习园地,展示优秀作文、优秀书法、优秀作业。她引导我们参与社会实践,比如给结对学校的孩子写信,与张海迪姐姐通信,帮我们向报社投稿,在学校操场周围开辟菜地等等。那时,我慢慢开始对我的学校及我的老师产生了感情。我觉得,我的学校虽然很破很旧,但也很美:教室门前有一排法国梧桐,听课的时候,梧桐叶沙沙作响,非常优美;我会在梧桐树环绕的旗杆下升国旗,每次升旗的速度与国歌结束吻合,我暗暗高兴;我们的操场虽然坑坑洼洼,但不影响我和小伙伴跳牛皮筋;我们的校园没有其它风景,但东侧的菜园就是我们的最爱……

  许老师对我们要求很严,她很少表扬我们。每次考试结束,她总会说:“你们啊,和我前一届学生比起来,真是差远了。”开始真以为我们不够好,让许老师如此失望。听多了,我就跑去问我二姐:“姐,许老师教你们的时候,会怎么说你们呀?”二姐说:“许老师会说:‘你们啊,和我前一届学生比起来,真是差远了’。”再问高几届的玉良班长,他也这样说。看来,不是我们不够好,而是许老师有了习惯性的口头禅评价,也许她想用这这种方式来刺激我们学得更好吧?其实,我们已经够努力了。后来事实证明,我们这届孩子的确不错。

  5.

  “怎么这么笨啊?”“这么聪明的孩子,今天临时短路。”“你们啊,和我前一届学生比起来,真是差远了。”印象深刻的三句话,回忆起来,总觉得缺少了一点甜的味道。我是个在不多表扬声里默默长大的孩子,所以身上的确缺少了点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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