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青空蔚蓝
“吴雅文,你就是我家花钱买回来的老妈子,你还有脸耍横!”
“啪”一个清脆的耳光甩过来,打得我猝不及防,眼冒金星。我照照镜子,看到一个肿起来的五指印,在我脸上开成一朵花。
王宇轩怒目圆睁,大猩猩一样挥舞着双臂,脸红脖子粗地还在骂骂咧咧。我已经听不清他在叨些什么,他一激动,就容易口齿不清,舌头打哆嗦。
下一秒,王宇轩就捂着裤裆一声惨叫,一屁股跌坐在地上。一眨眼功夫,那哆嗦劲儿就从舌头传到两条腿上。
王宇轩不敢置信地瞪着我,刚刚我那一脚飞毛腿,正中他要害部位,让他始料未及。
我最近偷偷和一个朋友学了几招泰拳功夫,果然派上了用场,正好给这怂包男人点颜色瞧瞧。
王宇轩的小蜜林欢已经数次和我耀武扬威了。今早我实在不想忍气吞声了,拽着他,把林欢发给我的那些辣眼睛的照片甩到他跟前。
想当初,我满心想做个二十四孝女儿,义无反顾地扛起肩上的担子,无怨无悔地嫁给债主的儿子。
五年过去了,也就落得这么个结果。
王宇轩的确英俊潇洒,器宇轩昂。不仅如此,他还有一对诱人的桃花眼,只要微微一笑就让羞涩的我心魂俱醉。
因为家境贫寒,我一直认为自己顶多是灰姑娘,王宇轩就是我心中的白马王子范本了。
还是我姐眼睛忒毒,多年以后她还开我玩笑,说,妹妹的心思姐姐最懂。哪个少女不怀春,不晓得的人都以为你纯粹是尽孝,我心里就一直怀疑,是这小子的一副好皮囊把你魂勾走了。
五年前,我爸得了胃癌,我们全家倾家荡产也出不起几十万的手术费。母亲早逝,只有我爸拉扯着姐姐和我长大。我姐后来又成了寡妇,父女三人一直艰难度日。
这事儿传到了我爸单位厂长耳朵里。出人意料的是,厂长居然主动提出愿意承担我爸的手术费,条件是,我做他的儿媳妇。
厂长的儿子王宇轩,比我大两岁,一只耳朵失聪,另一只耳朵也不大好使。据说是小时候发烧打链霉素的后遗症。
一听这场交易,我姐立马跳起来反对。
雅文啊,姐是过来人。厂长家那小子一对桃花眼,一看就不是好东西。他老子就是怕自家儿子身体残疾,娶不到好姑娘,瞅着咱爸这样就给你下个套儿。姐可不能眼睁睁地把你往火坑里推啊!
可我不想全家举债给父亲治病。那几十万的医疗费是一座足以压垮我们姐妹的大山。即便我爸说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实在不行治不起就不治了。
可这骨肉亲情,哪能说放手就放手。
我姐拉着我的手去厂长家登门拜访。目的是让我近距离看看那个半聋哑人的嘴脸模样,把我嫁给他的那点念想,扼杀在萌芽状态。
王宇轩一看到我,就屁颠屁颠地凑过来,端茶让座,殷勤热络,好像和我是老相识一样。见我站着不动,他用暖烘烘的大掌一下包住我冰凉的小手,不由分说把我拉到他老子跟前。
厂长冲我姐笑得合不拢嘴:“闺女你看,俩孩子这么投缘,说明我们是命定的亲家啊!”
王宇轩好像和他爸心照不宣似的,左手抻着我一条胳膊,右手揽住我的腰,有意无意地把脑袋往我头发上蹭。我感觉脸烫得发烧,却着魔似的挣脱不了。
我姐笑容尴尬,眼芒锋利地瞪着王宇轩:“敢情这姿势是要绑/架/我妹子啊。”
“姐,不瞒你说,我老早就喜欢雅文了。是我求我爸,叫他和你提的。”王宇轩眯缝着桃花眼,公鸭嗓震得我姐脸上又是一惊。
王宇轩虽然耳朵不好,情窦却早开。上高中时有天我发现课桌抽屉里不知何时多出来一簇鲜花,下面还压着一张香气四溢的卡片,上面用骚包的金字烫了“生日快乐”四个字,落款是艺术字造型的“王宇轩”三个大字。
王宇轩很有点情调,会写诗会画画,还给我写了不少情书,托人送给我。
我俩彼此都早早思慕对方了,就我姐还蒙在鼓里。
看着我羞答答欲拒还迎的样子,我姐眼里恨不得飞出无数把小刀子,她一把扯住我,压低嗓门皱眉警告我:“这人说话还像个没发育完全的青春期小瘪三,亏他那么大个子。你非要死心塌地和他好,以后出什么事,别怪你姐没提醒你!”
我出嫁那天,我没哭,我姐却满含热泪,万般不舍,哽咽着嗓子说对不起我。我觉得我姐想太多了。
婚后,王宇轩把我宠上了天。日子过得蜜里调油。
王宇轩几乎不要我做任何家务,我也想不到一个有钱人家的公子居然手脚那么勤快。
我来例假肚子痛手脚冰凉,他赶紧泡红糖水给我暖胃,晚上把我的脚捧在心窝子里捂着。
平日里心肝宝贝地挂在嘴上叫,我有什么不满,他马上嬉皮笑脸,说自己耳背听不清。
我爸生病卧床,他还跟着我姐忙前忙后,自告奋勇给我爸守夜。搞得我姐都不好意思了,一度以为是自己看走了眼,反倒要庆幸我嫁了个好人家,终身有靠。
这一切直到我生下女儿,婆婆搬来为止。
婆婆以帮我们照看女儿为由,非和我们挤在一处。平日里大事小事她都要做主,甚至恨不得一分钱掰成两分来花。
我生下女儿休产假那段时间,每花一分钱她都要了如指掌。更过分的是,婆婆十分重男轻女,嫌我一直生不出儿子。女儿只要做错一点小事,她看见了就要大声呵斥。
我的不满无处发泄,只能对王宇轩撒气。不管他妈有理没理,他都像个既盲又聋的哑巴一样,不吭一声。其实他耳朵里的助听器可是国内最先进的呢。
王宇轩采取消极对抗的策略,回家越来越晚,甚至有时候干脆不回家。
我一直憋着气地干耗着,无数次压下离婚的念头,一来我姐劝我孩子还小,一个女人带小孩太难。但最主要还是我觉得王宇轩待我不薄,我又欠了他们家那么多。
我爸的胃癌前后花了五十万,可他只在病床上熬了大半年,最终还是撒手人寰。
我姐希望给我爸选个好点的墓址,可怜我爸辛苦一辈子,临到老了还被病痛折磨成这样。我和姐姐都想让他去得风光一点。这样一来,光丧葬费也得有个几万。
婆婆在一旁忍不住发牢骚:“赔了那么多银子还不是白搭,现在还要烧钱,当我们老王家是冤大头啊。”
我正哭得肝肠寸断,给婆婆这句话气得差点背过气去,王宇轩却悄悄把我拉到一旁,说丧葬费他来出。
他耳朵不好使,脑袋却灵光,自己开了个网络公司,运营得风生水起,这几万元自是不在话下。
我心下只有感激王宇轩,觉得他对我算是真心了。我也没去追究他时不时回到家,身上带着股浓浓的香水味儿或者衬衫领子上那暧昧的口红印子。
本以为王宇轩像很多男人一样只是玩玩而已,谁知林欢终于踩到了我头上。
林欢给我的一堆照片里面,有一张她和王宇轩亲密拥抱贴脸的照片,林欢还俏皮地伸出左手摆个“V”字造型,对着镜头不可一世地咧嘴嬉笑,一副小/三逼宫胜利在望的架势。
最扎眼的,林欢脖子上戴着一条限量版施华洛世奇水晶项链,这正是前阵子我看中,但王宇轩不肯掏钱买的那条!
林欢打电话给我,得意洋洋地嘲笑道:“姐,全世界就数你最傻啊。我去医院做了B超,已经确定怀上了宇轩的儿子。谁让你生不出儿子咧?咱妈都来服侍我保胎啦。”
林欢还拿起手机点开微信视频通话,婆婆一张刻薄的笑脸从屏幕上跳出来,她用不容置疑的口气通知我,这阵子暂时不回家了,要照顾好林欢,保住老王家的香火。
这老太太真是招人厌,我没给她气出产后抑郁,真该叫王宇轩给我发个大红包了。
事到如今,只有离婚。我没精神去和林欢这种女人斗,得不偿失。
王宇轩爽快地同意离婚。女儿自然是跟着我。他还把几套房、车等财产都转到了我名下。我原本没想要这么多,王宇轩却坚持这样做。
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莫不是出了什么事?王宇轩能这么大方,实在让我摸不着头脑。
过了几天,姐姐打电话给我,说她居然看见了林欢!
“妹子啊,这女人扭腰摆臀,正挽着个小鲜肉肉麻兮兮地笑着,没讲几句话,俩人还打个kiss,好一副郎情妾意的模样!”姐姐忍不住骂。
林欢不是应该在王宇轩他妈家里坐月子么!我顿感蹊跷,驱车前往前婆婆家。
我推开门,发现前婆婆躺在床上,一张脸大半边被被子罩着,护工在一旁端屎端尿。
见我来了,婆婆像被主人丢弃的小狗一样呜呜叫,痛哭流涕地骂王宇轩油蒙了心,迷了心窍,好好的家不要,整出这么个烂摊子。
原来王宇轩的公司出了事。林欢介绍给他一个大客户,出手阔绰,派头十足,哪知是个骗子。此人借了几百万的款子就销声匿迹了。这下公司资金链断了,林欢也把责任推得一干二净,说自己和这人交情并不深,不知道他的底细。
巧合的是,林欢那时也怀了孕。她一口咬定孩子是王宇轩的,逼着他离婚,否则就要把他公司资金链断裂的事情捅出来。王宇轩为了安抚她,只好同意和我离婚,还把他妈叫去服侍林欢。
结果林欢生出了一个患小儿癫痫的傻儿子。据说是因为她喜欢抱着猫睡觉,感染了猫身上的弓形虫,影响到胎儿。
不过最让王宇轩他妈吐血的是,王宇轩后来做了亲/子/鉴/定,这个傻孩子根本就不是他的种!
其实王宇轩一直就不信林欢怀的是他的孩子,他也并不真想和林欢结婚,只是为了稳住这个女人,才把他妈连带着一起忽悠了。
王宇轩为了躲债,跑到不知哪里的深山老林里去了。只剩下他妈一个人在家担惊受怕。老太太因为受不了刺激,突发中风了。
我看着老太太直挺挺躺在床上,时不时抽抽噎噎两下,忍不住莞尔。
她用手比划着告诉我,护工不尽心,搞得她受惊又受凉,面瘫了。想起她那副颐指气使的样子,我忍不住在心里骂她活该。
我躬身上前,熟练地替她翻身按摩。可怜这老太太风烛残年,老伴儿也去世了。她现在身边无儿无女,又半身不遂,晚景也确实凄凉。
我冷冷地喊了她一声妈,说:“当年我和王宇轩也算情投意合,要不是你在中间瞎掺和,我们也许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老太太面露愧色,我做了个手势制止她讲话,继续道:“看在你们为我爸出钱治病治丧的份儿上,看在我和王宇轩夫妻一场的份儿上,他现在落难了,我唯一能做的就是照应好他妈,也算对的起自己的心。人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我就当给儿孙积福吧。”
婆婆老泪纵横,抓住我的手,说对不住我。
没过多久,姐姐又打电话告诉我,说林欢被抓起来了。
其实姐姐看到的那个和林欢在一起的小鲜肉,真实身份是警/方的卧底,连姐姐也是最后才知道。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人渣总算受到应有的惩罚。
王宇轩也知道了这个消息,希望和我复婚。我坚决拒绝了。我告诉他,他可以把给我的东西收回大部分,我只要一套两室一厅的房子和一部旧车。我主动给他母亲养老送终,就算仁至义尽了。
夫妻缘尽,好聚好散吧。但愿他不要一错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