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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晚八点我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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插图:网络
1
电闪雷鸣中,寺庙前两人相对而立,一位僧袍加身,一位白衣胜雪。
“你终于肯见我了。”
女子擦去嘴角的鲜血,苦笑着说,声音缥缈,仿佛来自天际。
“阿弥陀佛,出家人慈悲为怀,贫僧只是不忍看你白白断送了这条性命。”
和尚轻捻手中佛珠,双目紧闭。
“弈和,你明知我……”
“施主,前尘往事只是过眼云烟,弈和已经死了。”
和尚冷冷地打断女子的话,一脸决绝。
“不,弈和,我要你还俗,我要你还俗!”
女子跪倒在和尚面前,双手紧抓着他的衣袖,喊得声嘶力竭。
古寺钟声响起,沉闷地回荡在山间。
和尚甩开女子,双手合十,背过身去。
“施主自重,贫僧已皈依佛门,不愿再涉红尘之事。”
“那我就死给你看!”
女子从衣袖里掏出一把匕首,朝着自己的心口猛力刺下。
“施主该多为肚里的孩子着想。”
和尚背对着女子,白色的闪电勾勒出他的轮廓,透着一股深沉的凄凉。
女子刺向胸口的匕首停在了半空中。
她低下头,看着微微隆起的小腹,黑色的长发散开来遮住了她的脸。
许久,女子抬起头来,面色苍白,眼角两道泪痕清晰可见。
“弈和,我们当真再没有可能了么?”
和尚理了理僧袍,丢下最后一句话,抬步朝着庙里走去。
一字一字如针般扎在女子心上。
“施主保重,后会无期。”
古寺的大门慢慢合上,弈和的背影消失在朱红色的门后,大雨终于倾泻而下。
女子呆坐在庙口的台阶上,眼神迷茫而悲哀,回忆着那一段如今只属于她一个人的曾经。
2
薛家是通城最大的名门望族之一,靠着出色的经商才能富甲一方。
经过五代人兢兢业业的打拼,不仅破除了“富不过三代”的论断,产业反而如滚雪球般越积越多。
至薛丁年这一代,他在当地百姓眼里已是难以企及的富商巨贾。
薛丁年四十五岁时,才生下第一个儿子,宝贝得不知如何是好。
可孩子福薄,不到五岁就重病夭折。
薛府上下挂白,沉痛悼念足有三十日。
人人都说,薛家财运亨通,气运不足,怕是要后继无人了。
薛丁年的夫人徐小蝶年过三十,自知再生育已非易事,便苦口婆心地劝薛丁年再纳一房小.妾。
薛丁年偏偏对夫人爱深情切,不肯再纳。
兴许是这份深情感动了上苍,薛丁年儿子死后的第二年,徐小蝶便又怀.上了。
薛丁年大喜过望,请了五位经验老道的大夫轮流伺.候,为徐小蝶调养身体,确保胎儿健康。
徐小蝶也不敢怠慢,每日小心翼翼地养着胎,各种补品来者不拒。
只要是对安胎好的,再苦也能一口气喝下。
日子一天天过去,终于熬到了孩子出生的那天。
薛丁年连同五位大夫一齐守在产房前,看着稳婆忙前忙后,却帮不上忙,只有空着急的份。
听着产房内不时传来撕心裂肺的惨叫,薛丁年忧心如焚,却无能为力。
直到一声响亮的婴儿啼哭传入耳中,薛丁年紧皱的眉头才终于舒展开来,脸上现出疲惫却喜悦的笑容。
“老爷,是位小姐。”
稳婆将用红色锦被裹着的婴儿递到薛丁年手里。
婴儿仍在大哭,虽然还是小小的一团,但精致的五官已初具雏形,与徐小蝶有些神似。
薛丁年小心翼翼地抱.过女儿,似捧着一件无价珍宝,说不出的怜惜。
他轻轻拍打着襁褓中的婴儿,直视着她的小脸,眉眼里都是欢喜。
“不好啦,不好啦!夫人大出血啦!”产房内丫鬟的尖叫声,打破了此刻的祥和宁静。
薛丁年的笑容僵在脸上,身子晃了几晃,勉强稳住心神,才没让婴儿从他手中跌落下去。
“你们几个快进去,一定要尽全力保住夫人!”他颤着声音喊道。
五位大夫提着药箱,争先恐后地进入产房,刚才平静了片刻的房间又开始纷乱一片。
只是刚才的嘈杂中洋溢着喜气,此时却被死亡的阴影笼罩。
怀中的婴儿却不受这嘈杂的干扰,安静地睡着了。
薛丁年紧紧抱.着婴儿,内心不住地祈祷。
不知过了多久,屋内传来丫鬟的哭声,几位大夫陆续走了出来,面露难色。
“老爷,夫人她……”
薛丁年摆摆手,示意他不用再说下去,他看着怀里的婴儿,老泪纵横。
喜事变丧事,薛府上下又挂满令人绝望的白纱。
财运亨通,气运不足。
从得知爱妻的死讯起,这句话就一直在薛丁年耳边回荡,莫非人世间真的存在这种报应?
但凡大富大贵之人,手里的财一定不会太干净,像薛家这样的富户,手底下不知积了多少冤魂。
为保女儿平安长大,丧期一过,薛丁年便散尽一半家财,用以接济天下贫民。
得到百姓一致赞誉,薛家声名远扬。
薛丁年念妻心切,遂给女儿取名念蝶,薛念蝶。
薛念蝶从小便出落得亭亭玉立,既有娘亲的柔媚婉约,眉宇之间又隐隐有些男子的英气。
可谓完美地承继了薛丁年和徐小蝶两人的优点。
薛丁年从小便对薛念蝶呵护有加,什么都给她最好的,但从不让她上街,将她牢牢地禁锢在府内。
在薛丁年心里,只要女儿脱离了他的视线范围,他就害怕会有意外发生。
更别说让未出阁的念蝶去那种市井之徒横行的闹市了。
可少女热爱自由的天性,岂是几堵围墙能抵挡得住的。
3
“小蕊,你说我爹今晚会不会回来?”
十六岁的薛念蝶百无聊赖地蹲坐在墙角,向身边的丫鬟问道。
“这可说不好,老爷虽然出了远门,但他肯定不放心你一个人在家。”名叫小蕊的丫鬟说道。
“哎,可是今晚花灯会,我好想去看呀,听书上说那花灯会热闹非凡。
到处张灯结彩地庆贺,还有猜灯谜玩儿。”薛念蝶一脸向往地描述,眼睛似乎能放出光来。
“小姐,这么多年了,老爷都不让你出门,你还是打消这个念头吧。”小蕊笑着摇摇头。
“可是我都十六岁了,已经是个大人了,我爹也该放心了吧。”
薛念蝶站起身来,拍了拍裙摆,不耐烦地说。
“可是在老爷的眼里,你一直都是小孩子呢。”小蕊也站起身来,搀住薛念蝶的胳膊。
“我不管,今晚我一定要出去!”薛念蝶甩开小蕊的手,下定决心般地说道。
“你要怎么出去呀?小姐你不会不知道,府外可是有足足八个小厮守着呢,他们不会放你出去的。”
小蕊劝不动薛念蝶,只好搬出薛府守门的几个人来,希望她能知难而退。
“小蕊,我平时对你怎么样?”薛念蝶脸上闪过一丝坏笑,耸了耸眉,凑到小蕊耳旁问道。
“自然是很好……比我爹娘对我还好呢。”
小蕊唯唯诺诺地回答,心里涌上一丝不好的预感。
“那你得协助我,今晚我们翻墙逃出去!”薛念蝶笑得更开心了。
“不行啊,小姐,被老爷知道就不得了了。”小蕊一脸惊恐,连连往后退。
“那就别让他知道,我们悄悄地溜。”
“不……”
小蕊话还没说话,就被薛念蝶捂上了嘴。
“出岔子我担着,你乖乖跟着我就行了。”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集市灯火通明,暖橘色的烛光照亮了一方夜空。
“小蕊,快扶着我点儿,痛死了。”
薛念蝶抓着小蕊的手,一边新奇地东张西望,一边瘸着腿走在人潮中。
“小姐,谁让你那么不小心呀。”小蕊强忍住笑意打趣道。
“我怎么知道那根树枝那么容易断,唉哟,痛死我了,等我回家就找人把它砍了。”
薛念蝶龇牙咧嘴地抱怨道。
没过多久,少年人爱玩乐的天性就战胜了疼痛。
她兴.奋地在人流里钻来钻去,不同摊位前各式各样的花灯看得她眼花缭乱。
有八瓣的莲花、骑着梅花鹿的小人儿、跳跃的小兔子……
“小蕊,有没有带银子?”薛念蝶抓着一只蝴蝶花灯朝着小蕊使眼色,小声问道。
“没有啊,小姐,出来得太匆忙,什么都没带。”小蕊皱着眉摇摇头。
薛念蝶不舍地放下手里的花灯,临走时还一步三回头地盯着看,满眼无奈与纠结。
“姑娘且慢。”
走出一段距离后,薛念蝶突然被身后传来的声音叫住了。
她惊讶地回过头,看见一位身着玄色长袍的翩翩公子,手里提着薛念蝶看中的那盏蝴蝶花灯。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薛念蝶脑中突然浮现出这句诗。
“千金难买心头好,这盏花灯就当我赠与姑娘了。”
玄衣公子徐徐一笑,胜似浩瀚星辰。
这一刻,喧闹的人流仿佛全部不复存在,时间在她和男子之间隔出一块宁静的区域。
他眉眼温润地望着她,她略带羞怯地回视着他,两人呼吸相通,似乎能感应到彼此心跳的节奏。
原来书上说的“一见钟情”,就是这样的感觉啊。
“小姐,小姐。”小蕊见她呆呆地站在原地,忙用手肘推了推她。
薛念蝶这才回过神来,接过蝴蝶灯。
玄衣公子抿嘴一笑,转身欲走。
“公子。”
薛念蝶忙对着他的背影喊道,脸色在暖黄色花灯的映照下,泛出异样的潮红。
“多谢公子赠礼,敢问公子姓名,来日定当重谢。”
“举手之劳,不必言谢。我叫段弈和。”
“弈和。”薛念蝶在唇齿间咀嚼着这个名字,不禁又红了脸。
“若小姐有意,今日花灯会,可愿与我一起同游?”段弈和莞尔一笑,提议道。
薛念蝶犹豫片刻,轻轻地点了点头。
两人并肩走在闹市中,有说有笑。
薛念蝶向段弈和诉说自己的故事,包括今日的惊险出逃记,逗得他哈哈大笑;
段弈和则给她解释每样花灯的独特造型,以及背后的丰富意义。
最后,两人随同无数善男信女,在河中放下美丽的荷花灯。
烛火摇曳着四处漂流,两人之间暗生的情愫,也如同河中的轻舟,在宽广的天地间自由自在地遨游、远走……
很久之后,身未衰心已老的薛念蝶听到一个说法:
人这一生的快乐是有限的,若在某个时刻挥霍得太多,就会越来越不够用,直到被孤独和痛苦淹没余生。
她想,自己是否在那一晚,就已将余生的快乐全部透支。
未完待续
百芷姑娘
我想认识你 跟我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