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多年前东京,遇到一位出租车司机,70多岁,交谈中问他可否来过中国,他说没有,但很想去一次景德镇。由于他脱口而出的这个城市不是想象中北京上海这样的大城市,加上口音,一时反应不过来他说的是哪里。再三确认才明白是那个生产瓷器的小镇。当时觉得很不可思议,一位异国的老人提到中国,最想去的竟是一个我们不常挂在嘴边的小地方。 2个月前,重逢岛随《地标70年》来到景德镇,寻访记忆中留存的文化之城,我们短短的几日来了解这座城市,拍摄了一部30分钟的景德镇短片,上周五在西瓜视频上线。在这里,我们用三宝、陶溪川,鬼市,乐天陶舍市集,景漂,来概括这座被贴以China标签的城市。三宝
陶艺工作室扎堆的“陶花源”2019年《地标70年》航拍下的三宝国际艺术村景德镇东南处的郊野是一个不被出租车司机所青睐的山谷,如果你专程打车来此,可能会被司机提出多加5块钱的要求,因为要进山。二十几年前,旅居海外多年陶艺家李回到自己的故乡景德镇,买下几幢叫“四家里”的农舍,为陶艺师的理想国布起局来。如今,这个藏匿于山野之中的艺术场里接纳了来自世界各地的陶艺家,艺术师以及制陶工匠们。
区别于工业遗址改造项目或者城市艺术街区,“三宝国际陶艺村”烙着乡愁印记以一间艺术家工作室连着一间艺术家工作室的方式于山野中自在生长,比起商业规划式的圈地造景,这个远离人烟的小村子在艺术家们的打造下,每一棵树木,每一个瓷片都被赋予了尊严,优雅和美好。
如今,这种把艺术场放置山野,布置成艺术家驻地的做法在世界各地都是时髦之举,三宝村走在时髦之前20年。
这里远离游客异常安静,却绝对谈不上与世隔绝。世界各地的艺术家“朝圣”而来,让这里成为了世界移民的村落。
如果你对景德镇报以乌托邦式的期待,这里将会是最贴近你期待值的地方。
陶溪川工业的诗篇足以翻阅时间陶溪川国际陶瓷文化产业园随着90年代计划经济跨进市场经济,景德镇引以为傲的十大瓷厂几乎一夜之间集体死亡,高高耸立在这个小城地面上的几百根大烟囱统统停止吞云吐雾,数十万职工从原本的高收入工作跌进下岗的深渊。上千年来从未间断过工业产出的小城最终在工业化的路上狠狠摔了一跤。
得益于这场崩盘式的变局,这个景德镇告别了大工业化时代,回溯到手工作坊时期。
“陶溪川”是建在“宇宙瓷厂”“废墟”之上的一个文创园区。比起拆毁重建,保持属于这座城市自己的记忆碎片也许才是这些大厂的最好归宿。高耸的烟囱,褪色的标语口号,镶嵌在厂房门口的旧石碑,每一处被历史淘汰的砖瓦都得到善待,一座城市失落的灵魂被给予机会重新向新世界讲述它曾经的辉煌。俯拍陶溪川国际陶瓷文化产业园
从承载着将瓷器向全世界出口任务的大瓷厂到吸引艺术家,商业投资以及游客的文创园区,从万众瞩目的明星工厂到游客不可或缺的打卡地,无论它的名字是宇宙瓷厂还是陶溪川,这里始终以最贴合时代需要的方式履行着自己的使命。
鬼市
隐没在市井之中的都市传说
凌晨的鬼市从这座城市走出的瓷器带着艺术品标签被妥善安置在世界各地的博物馆里,当然,那些在恒温展箱里日复一日接受镜头洗礼的瓷器都是好命的瓷器,至于那些命不好的呢?他们很大可能流落在“鬼市“上。凌晨开市,天亮收摊是这里不成文的规矩,有人说“鬼市”的名字是因为“不做人专做鬼”的鸡鸣狗盗之徒把赃物在“见不得光”的夜里卖掉,也有人说,过去逛”鬼市”的人在夜里提着灯笼游荡,身影在昏暗的烛光下恍若鬼魅,于是被叫做“鬼市”。不同于别的集市,这里谈论价格以块和毛来定价,一块也分大小,小一块是100元,大一块是10000元,一毛则是10元。对于想在这里挖到宝的人来说,需要极好的眼力和运气,总之,“鬼市”水深,是流传出大量传奇故事的地方,收藏家,游客,投机者络绎不绝。一道门隔开,这里的凌晨和别处仿佛两个世界。那些花几百块钱淘到宝,转手一卖几百上千万的都市传说络绎不绝的从这个市场传向全国各地。乐天陶舍市集古城吟唱明日之歌乐天陶社创意市集乐天陶社创意市集是每个来景德镇旅游的人一定不会错过的一个市集。它位于新厂东路靠近景德镇市雕塑瓷厂对门的乐天陶社广场上,摊主多是这里的大学生和年轻学艺人。
和别的市集最大的区别在于它更注重展品的原创性,这里每个摊位的作品都不一样,因为进入这个市集是需要申请的。每月一次,希望出摊的陶艺师向市集主办方递交自己的作品,主办方则有专业的评审评选出那些作品可以出现在市集上。
正因为拥有一套严格的评选机制,乐天陶社市集总能为来逛市集的人呈现出不一样的产品,那些原本无处推销自己作品的大学生们也拥有了一个很好的展现平台。
组织方乐天陶社是2005年进入景德镇的,这是一个1985年由陶艺师郑祎在香港创立的陶艺爱好者空间。
乐天陶社创意市集在市集作品的选择标准上乐天只注重作品的原创性与风格,不会介入陶艺师的销售部分。
这样一个小市集的出现打破了景德镇千百年以来极为坚固的规则,为无处推销自己作品的年轻人带来了一线生机。如今算得上景德镇最自由开放的地方,一批又一批年轻的陶艺室期待从这里找到属于自己的机会。
樊家井消逝也是一种存在如果樊家井是你用眼睛探索景德镇的第一步,那你很难对它产生兴趣,糟糕的名声,破旧窄小的街道,千篇一律的仿古瓷店,这个以做“仿古瓷”为己任的街区展现出浪潮退去的萧索,它仿佛被远远被时代甩在身后,没什么人在意他在九十年代曾经为景德镇带来的辉煌。九十年代,随着90年代的下岗大潮,国营厂下岗的职工们重新经营起了民营小作坊。仿古瓷是没办法工业化大规模生产的,它必须有手艺,于是古瓷收藏热将具备天时地利的樊家井风风火火推上时代舞台,因为只有这里可以以低廉的成本高超的手艺大量产出迎合市场审美的“仿古瓷”。
曾经深入采访过景德镇很多次的媒体人章武说:“樊家井是被很多媒体妖魔化的地方,说它是什么中国的那个什么造假中心,我不那么认为,我反而觉得这里是景德镇的业界良心。”
景漂
多种身份在此处汇集
从“景德镇最后的学徒”到“象上陶瓷”工作中的罗骁罗骁罗骅兄弟的“象上”工作室位于三宝的山坳中,这里离湖田窑的古窑址不远。兄弟两人分工明确,弟弟负责工作室的商务,哥哥则专心于烧瓷。从小成绩就不好的罗骁对艺术一直有很高的天赋,16岁高中毕业后,他来到景德镇拜师学徒,进而进入工厂。磨练了三年技艺,这位被称为景德镇年轻瓷艺家中“最后一位学徒”的罗骁最终放弃了成为工厂最年轻厂长的机会,转而成立了一间专注于做生活器皿的类陶艺工作室“象上”,不久,原本从事商务类工作的弟弟罗骅也辞职入伙,两个人明确分工各展所长让这间产量不大的工作室实现了很好的商业价值,逐渐在景德镇拥有了自己的名气。“象上陶瓷“作品虽然他们所执着的生活陶艺不像艺术陶艺那样被冠以艺术家之名,但瓷器对于他们而言首先是吃饭的碗,喝水的杯子,取之生活用于生活,为日常所需附之以美才是兄弟二人真正愿意当做事业所经营的。
罗骁在自己的工作室
从“最后一位学徒”到独当一面的陶艺师,罗骁在景德镇完成了他自己身份的蜕变,对于自己选择的陶艺之路,他从未有过怀疑。
当时就想找一个更适合自己的工作室,秋天看到这片林子特别的美,就忍不住钻进来发现了这个地方,那我觉得就它了。
——罗骁
“陶艺世家”的返乡之路丙丁柴窑
不同于罗骁罗骅兄弟这对外地人对景德镇的一见钟情,出生于景德“陶艺世家”的黄眉则是带着“出走”继而“返回”的身份重新审视自己的故乡。拍摄黄眉和父亲黄卖九在黄眉和丈夫老余都是土生土长的景德镇人,父亲黄卖九曾被授予“中国工艺美术大师”的称号,是景德镇当代青花的标志性人物。从小在瓷器中耳濡目染的黄眉却并没有选择继承父亲的衣钵,反而选择远离故乡,从事一份和陶瓷毫不沾边的工作。直到9年前,夫妻二人辞掉厦门高管的工作回到家乡从零开始走进那个他们自小就熟悉的世界。不同于父亲在传统青花上的专长,重新审视自己故乡的黄眉夫妇将重点放在了景德镇没落的传统技艺上,和当地的老师傅学习柴窑的烧窑和挛窑。2018年,他们找建筑事务所打造的“丙丁柴窑”被搬上威尼斯双年展成为中国馆的焦点,取名为“丙丁”,按照黄眉的话说" 火是窑的灵魂,丙火是阳火,像太阳一样热烈、强烈的火;丁火是烛光、月光,温柔、内敛。丙火和丁火融合在一起,阴阳相济,才能烧出好瓷器。"传统与现代碰撞,旧与新交织,重新返乡的竞得人让这一炉燃烧了上千年的炉火焕发出新的光彩。我起初就是想走出景德镇,毕业就留在厦门了。那个时候真的是离得远远的是最好的,所以我是10年,将近九年前回景德镇。我虽然在外企待了多年,但是我真的觉得在外企文化还是挺苍白的,那个时候我父亲很多东西都是我帮他写,当时就想,我们又爱喝茶,又是景德镇出来的,不如做一个实业,又能和喝茶扯上关系,又比较有文化高度的,然后跟他一拍即合,两个人就回来了。——黄眉日本教父和他的“红房子安田猛在工作室烘焙咖啡
72岁的安田猛是一位来自英国的日裔陶艺师,如今在景德镇提起他的名字可谓无人不知。
50多年前,高中毕业的安田猛本打算去美院继续深造,但毕业旅行途中路过日本的陶器之乡益子一下子被陶艺所吸引,索性放弃大学在一家陶馆做起了学徒。后来在前往英国访陶的时候,结识了自己的妻子——英国皇家艺术学院教授,陶艺家Felicity Aylieff。
逛市集的安田猛和妻子Felicity Aylieff
2002年安田猛第一次来到景德镇,一下就被这个中国小镇所吸引,第二年他来这里常驻,于是,他在这里创建了自己的“红房子工作室”并且再也没有离开。
安田猛的作品
景德镇的这十年改变颇大,热爱陶艺的年轻人从四面八方涌来这里。他以过来人的身份,用独特的视角,观念以及教学,影响了一批又一批在景德镇的年轻人。传道受业的同时,他也力争为年轻人创造更多机会。无论是他参与推进的“乐天陶社”还是各种学术交流都为新一代陶艺人打开了更为广阔的视角。
在日本陶乡的十几年,他经历了民艺运动对日本陶瓷业的影响。刚来景德镇的时候又正值景德镇陶瓷市场跌至低谷。他说:“我在益子的那段时间,那里发生了很大变化。来到景德镇就觉得,啊,这里也即将发生些什么。”
和英国或欧洲相比,中国和日本是有相似之处的,陶瓷在欧洲的社会中并不是很重要的组成部分,但在中国和日本它在人们的日常生活 艺术生活和交流中都很重要,学者们也在持续讨论着这项工艺的价值。
我刚来的时候景德镇是在走下坡路的,接近跌进谷底了。我来之前对这个地方并没有什么认知和期待,但我第一次来这里的时候就很着迷于这里所有正发生的事情,我没太关注它在经济和社会层面的状态,这个地方本身对我来说是有趣的,但很快我就意识到景德镇已经不再是那个已经被叫了上千年的“瓷都”了,事实上它那时候已经和当时的社会 和当代中国和那时候的世界脱节了。
——安田猛
法国艺术家的异乡创作
Kami在她的工作室
法国女孩Kami在景德镇拥有自己的工作室已经三年了,她的工作室由一个三层的老旧工厂改造而成,和景德镇遍地可见的陶艺工作室不同,Kami更多的是以一个艺术家的身份用陶土产出艺术品。
她原本在英国上完学以后返回法国做陶瓷,之后在瑞士结识了一个荷兰陶艺老师,两个人一起来到景德镇。被景德镇如此大规模陶瓷产业震惊的Kami决定留下来,以一个异乡人的身份在这片盛产陶土,配套工业一应俱全的土地上定居下来,开启自己的创作之路。
Kami在她的工作室区别挺大的,这里太厉害了,速度很快。
可能对我最大的帮助是在了解自己,就是了解自己的文化背景。
其实有时候,我做作品可能还是会带一些我的味道。我其实是传统的方式在做陶瓷。但是效果是更当代的。
——Kami
蔷薇女孩的画笔
蔷薇的作品蔷薇是一位住在景德镇的江苏女孩,像很多来到这里开启自己工作室的年轻人一样,她更享受景德镇为产品产出提供的便利条件与这里较低的生活成本。和传统陶瓷作坊不同,他更多是以陶瓷作媒介,在陶瓷之上尽情展现自己的插画想法。
蔷薇的作品
这位摩羯座女孩喜欢以“红脸蛋女孩”为线索进行创作,极具个人风格的画风让人能够一眼认出她的作品。“红脸蛋蔷薇”的标签的瓷器也在年轻中很受欢迎。
每一件作品都是她自己亲手制作,从揉泥开始,到擀制泥胎,塑形,打磨,绘制,再到上釉,放入窑中经过一天一夜加上1300度高温的洗礼,最后从破损的瓷器中挑出完美的作品。比起商业化的量产工作室,这个女孩的产出非常有限,从白天到黑夜,日复一日在条件有限的小房子里也就只能做出数量有限的作品,但她希望自己的每一件作品都是完美,独一无二的。
蔷薇在工作室创作蔷薇的作品就像她自己一样带着一股童话的味道,永远对生活认真永远对生活充满期待,永远对生活充满热情。
在这个短片中,安田猛问吴晓波。景德镇在过去的上千年间都是很重要的工业之城,它在发展过程中有起有伏,但重要的是这个持续性,景德镇是世界上唯一一个没有间断过一直存在的工业之城,你知道为什么吗?
他的回答是,因为景德镇始终在做时代需要的产品,它无关传统,也无关现代。景德镇做的是当下社会真正需要的东西,这也是这个产业能存活下来的唯一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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