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馨的记忆

　　温馨的记忆

　　程世平

　　温馨，现代汉语词典解释：温和、芳香。我理解温馨的含义是：家人在久别重逢或在困境中相守相依、相互温暖的美好情感，是家庭的温暖和亲情的延续。

　　在我记忆里，也有几个温暖人心的场景，常常象演电影一样在脑海浮现，不知道这算不算是温馨！

　　一

　　那是３年前的春节，年迈父亲那困扰多年的老毛病肺气肿再次复发，由于病情危急，被１２０送进县医院重症监护室抢救。情急之下，在老家的弟妹们分别给在外工作居家的亲戚打来告急电话，我和三弟以及侄儿侄女们放下手头的事情纷纷赶回老家，远在江苏徐州工作居家的三弟一家人回来了；历年春节总是缺席的我儿子，这次也打破常态带着媳妇回来了；二弟和小妹的女儿都各自带回了男朋友；大妹的四个子女，已有两个“千金”结婚成家，并都生男育女，另有一对“龙凤双胞胎”也成双结对地赶了回来。兄妹5家人悉数到齐，加上父母双亲，全家四代同堂共有31人。那年春节是十几年来全家人回来得最整齐的一次！

　　在重症监护室抢救一天后，老父亲的病情稍有好转，二妹夫找熟人才将其转到了普通病房，我们兄妹５家人轮流派人陪护，全家人是在病房度过的年。初一的晚上，我们兄妹5家人在一餐馆聚餐后，一起回到病房陪伴老父亲。当一大家人走进父亲下榻的病室，里三层外三层地围站在父亲病床前，嘘寒问暖，欢声笑语，大妹几个月大的外孙和外孙女，被两个侄女各自抱着站在父亲病床上，两个“小精灵”手舞足蹈，不停地蹦跳，并发出一串串欢快的笑声，把满屋的人逗得笑声不断。这时，我看到躺在病床上的父亲，脸上露出了欣慰笑容，两眼角流出一串热泪……

　　我想，此时此刻，老父亲一定感到很温馨，才流出了幸福的热泪。因为，每逢佳节倍思亲。过年过节，全家人团聚，儿孙绕膝的天伦之乐，是每个父母的期盼！现在回想起来，对病中的老父亲来说，这便是温馨和慰藉了！

　　二

　　去年冬月间，我那年过88岁、长期与病魔抗争的老父亲驾鹤西去，让年逾８４岁的老母亲伤悲不已，尽管我和弟妹们想方设法让她老人家开心，可收效甚微，她老人家好久还走不出伤悲的阴影。

　　猪年三十那天，我们一家子与小姨妹两口子驱车到重庆歌乐山合展养老中心，陪同年过９０岁的老岳父吃了团年饭，正月初一清晨，我和妻子又从主城区乘车赶回百里之外的垫江老家与老母亲团年。

　　早上还是浓雾笼罩，中午时分，浓雾渐渐消散，久违的太阳出来了，给节日增添了欢乐的气氛。全家人欢天喜地吃过团年饭后，弟妹侄儿侄女们忙着打扑克搓麻将，我却搀扶着老母亲走出家门到院坝晒太阳。碧蓝的天空，明媚的阳光，照得我们浑身暖洋洋，也让刚刚痛失老伴的母亲那悲戚的心灵得到一点抚慰。

　　我看见母亲晒太阳很开心，提出带她到小区外面走走，母亲爽快答应了。在和煦阳光的沐浴下，我搀扶母亲来到小区背后的小河畔。这条小河叫迎春河，经过整治，河水清澈，两岸河坎是健身步道，步道两边的空地，分别被一些勤快的市民种上了各类蔬菜，满眼郁郁葱葱。我们一边欣赏那缓缓流淌的河水，一边欣赏那青翠欲滴的蔬菜，特别是那些长在菜根处的野菜野草，长得尤其旺盛娇嫩。我问母亲：“听北方人说，他们那边土地里春天长有一种叫荠菜的野菜，采摘回家洗净后，用来包饺子特别好吃，不知我们南方土地里长不长那种荠菜？”母亲回答：“有是有，但长在沙地的多，不知这泥巴地里有没有？”这时，正在一旁劳作的一位老太婆听到了我们母子的谈话，随手采摘了一棵野菜给我们看：“这就是你们所说的荠菜！凉拌清炒都好吃，城里人特喜欢。”母亲从老太婆手中接过来仔细瞧了瞧，连连点头称是。

　　我们以此作样品，在地里寻找，果然发现在菜根下、土坎上，长着一簇簇荠菜。也许是刚开春，荠菜长得又小又嫩。尽管如此，我和母亲背朝蓝天面朝黄土，兴致勃勃地又采又挖，不一会就采摘了一小堆，将其打捆，我和母亲各提一捆，身披暖洋洋的阳光，高高兴兴地回到小区院坝。此时已是下午３点左右，太阳已偏西，但还能照晒着院坝，母亲从家里拿来筲箕和两个小木櫈，索性让我和她坐下来，一边清理掐摘野菜，一边继续晒太阳。阳光下，我看见老母亲面带微笑，专心致致地捡摘野菜，沉浸在幸福之中……

　　此时此刻，母亲应该是感受到了温馨！因为，在晒太阳挖野菜的欢快之中，她那痛失老伴的伤悲之心得到些许释放和慰藉。作为儿子，我几十年在外打拼忙碌，总算有时间全身心地陪伴母亲欢度了一个春节，既晒太阳又挖野菜，其意义非同寻常。这对我来说，也感受到了一种温馨！

　　三

　　上世纪八十年代末，我在南京一部队院校上学。那年寒假放得特别晚，已是腊月二十几。归心似箭的我匆匆登上从南京开往重庆的火车，踏上了回家的旅途。

　　以往，无论是在华北平原服役，还是在南京上学，每次回乡探亲，都是乘火车到重庆，再转乘长途客车。由于列车到达时间是下午，必须在重庆住一晚，次日一早转乘长途客车，路途需四五个小时。虽说时间长，但沿途不费周折，一般下午四点左右能到家。

　　那年回乡探亲，本来买的是到重庆的卧铺票。乘车途中，不知哪根神经出了错，我竟然临时动意不到重庆，选择在达县下车，以为再转乘长途客车，当天下午就可以赶回垫江老家与妻儿团聚。然而实际情况偏偏出人意料，记得那天早上七点多，列车停靠达县火车站，我下车后直奔长途汽车站，等我排到售票窗口买票时，售票员说：“今天去垫江的早班车已经发车半个多小时了，只有买明天的车票！”我着急地问：“下午有没有去垫江的车？”售票员答：“没有!”这下我可傻眼了。要知道在那个年代，交通不发达，达万铁路还未修好。归心似箭的我又不愿在达县住一晚，正着急犯愁时，好心的售票员给我指点迷津：你可以乘到开江的客车，在任市镇下车，再转乘从大竹或梁平开往垫江的客车。按照售票员的指点，我购票上了开往开江的长途客车。

　　从地图上看，达县到垫江，虽然直线距离比重庆到垫江近许多，但这条线路是走318国道，山多路险，路况不好。我在车上颠簸了３个多小时，到任市镇已是下午1点多了。我下车后在路边等了一阵，哪有前往垫江的过路客车身影。向路人打听，才晓得任市处于开江与梁平的中间位置，距离梁平县城还有好几十里路程，离垫江县城至少还有100多公里。人们都劝我搭乘过路货车到梁平住一宿，明天一早再转车到垫江。归家心切的我，哪愿绕道去梁平住一晚，决心继续在此碰碰运气。这一等，又是一两个小时过去了，我心里有些发慌：此次本想走捷径，早点回家，却犯了方向路线错误，看来还得在这偏僻小镇留宿一夜，真是自寻烦恼！

　　正在自怨自责的时候，只见从达县又开来一辆长途客车，从车上下来7个人，加入到等车行列。问过话，才知道这些人同乡，其中一人还是我的高中同学。他们在北方某地打工回乡过年，与我的想法一样，想走捷径早点回家。有老乡结伴，我心里总算踏实了一些。我慷慨邀请老乡们吃面条充了饥，一起商量怎么才能尽快回家。大伙意见一致，拦顺路货车。于是，有过路车我们就上前拦，拦了好几趟，都不去垫江，又等了一阵，终于拦住一辆从垫江沙坪镇拉年猪过来返程的小货车，我们一起上前与司机攀老乡，说好话，经过一番讨价还价，司机答应每人给他20元钱，顺路把我们带回垫江县城。归家心切的我们那管司机要价高低，一口应承下来，心急火燎地上了车。车厢里既脏乱又无篷布，猪睡过的谷草散发出一股呛鼻的臭味。行车中，一股股寒风迎面吹来，冷得个个浑身打颤，我们只好蜷缩在车厢前部，靠车头挡风，用相互的体温取暖。尽管狼狈不堪，但大伙兴高采烈，先是吹牛讲段子，接着引吭高歌，一路上大呼小叫，不知不觉就进入了老家地界。经过两个多小时颠簸，天黑前我们平安抵达垫江县城。我邀请几个患难车友宵夜，大伙声言后会有期，相互道别，各自奔家而去！

　　当我提着行李，走进妻子所在工厂家属楼前，看到几个小孩在院坝疯玩，一位邻居大嫂喊了一声“钊儿，你看哪个回来啦？”只见其中一个小孩停住脚，把我打量了一番，怯生生地叫了一声“爸爸！”我弯腰抱起儿子，连亲几下他那稚嫩的脸蛋。几月不见，4岁的儿子长高了，身体也结实了。我一手抱儿子，一手提行李，向二楼的家走去。刚进楼道，儿子就向他妈报喜：“妈妈，爸爸回来啦！”走进家门，穿着围裙的妻子迎了上来，向我一笑：你回来啦！

　　夜深人静，儿子熟睡了，我才把这一路的周折和辛苦说给妻子听，妻子边听边嗔笑道：“你是正路不走，走歪道，真是个傻儿！”妻子那嗔怪的话语，透出的是提前团聚的温馨和满满的幸福。对我来讲，历经旅途的周折和辛苦，赶到年前回到温暖小家与妻儿团聚，同样感受到了一种温馨。如今回想起来更觉得是了！

　　四

　　两年前，我退休了，同时也升级当了爷爷。从此，夫人负责带孙女，我负责后勤保障。买菜煮饭洗碗、擦桌椅拖地板是我的日常工作。说实话，带孙女、做家务，比上班还累，然而，看到小孙女一天天长大，特别是她鹦鹉学舌呀呀学语的样子，显得特别乖巧，常常逗得一家人哈哈大笑。每当看到这个场景，我又觉得让小宝贝健康成长，让家庭充满快乐，再忙再累也值得！

　　我有晚饭后外出走路健身的习惯，除刮风下大雨之外，一般是常年坚持不懈，即使有了孙女，我的这个习惯也没有中断，常常是忙完家务，协助夫人给小孙女洗漱完毕，晚上８点多才得以脱身出门下楼，在小区转几圈。有一天，儿子和媳妇晚上下班有饭局，我洗涮完锅瓢碗筷，协助夫人给孙女洗脸洗脚，更换了尿不湿，兑好牛奶，服侍婆孙俩上床后，我想出门走路锻炼，夫人见儿子儿媳还没有回来，阻止我出门。没有想到，正在喝牛奶的小孙女却呀呀冒出一句：爷爷做饭累了，要出去跑操。想不到未满两岁的小孙女竟然这么懂事和善解人意，说出这样让我感动的话来，那时那刻，我感到好温馨！

　　有一天下午，小孙女在客厅跑来跑去，我坐在小凳上，由于一只脚没有收好，不慎将玩耍中的小孙女绊了一跤，那白嫩的小额头瞬间起了一个青包。夫人恼羞成怒，痛斥责骂，并挥手要打我。见此情景，在夫人怀抱的小孙女自觉停上了哭泣，并说了一句让我一辈子都忘不了话：“没有关系，一会就好啦！”这是一个只有一岁零九个月的幼女说出的话，没有谁教她，也不知道她从哪里学来的，这么恰逢其时地说了出来，让我和夫人都惊讶，立即中止争吵，会心笑地了。此时此刻，我又一次感受到了温馨！

　　以上几段亲身经历的暖心事，存封在我脑海里，成为永久的记忆，不管别人怎么看，我认为这就是温馨！温馨不是刻意布置和营造出来的，而是储存在人们所过的寻常日子里，偶一闪现，转瞬即逝。因此，我们要抓紧时间多陪伴父母，多与家人团聚！更要多留意，加倍珍惜，千万不要错过日常生活中那温馨的一瞬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