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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理知上,人性和人心对我已不再有秘密。但面对具体的人,秘密仍然存在,我能洞悉他某个行为背后的心理动机,但我永远无法知晓他刻意隐藏起来的行为,我只能猜测他会有什么样的行为。人性和人心有一个很宽泛的尺度,在这个尺度之内,一切皆有可能。
人有时撒谎,倒不是因为说真话如何的不利于自己,或者如何的有利于自己,而只是不愿让人知道自己内心真实的想法。但这恰恰给人提供了一种真实,暴露了他内心的秘密。就好像有人明明看到了某个人,但当别人问起时,他却否认了。在这里我们看不到一点儿说谎的理由,但任何一件事都应该是有缘由的。这时,我们就要从两个人之间可能有的关系中找答案:一、他厌恶这个人,因而不愿提起他。二、他喜欢这个人,因而不愿意让人知道他注意到了她,他用“没有看见”来掩饰自己的关注,来排除别人对他可能喜欢她的猜测。
每个人都喜欢表现自己,以求获得瞩目和尊重,这就是虚荣心。虚荣心谁都有,这原本无可厚非。但过强的虚荣心必然会导致浅薄和自我的小丑化,当一个人处处显摆而无人理睬,走到那里张扬到那里而鲜有人奉和,那么他就会受挫和受伤。如果再加上没有本事又自视很高,那他就会成为一个悲剧人物。这样的人我们在生活中经常看到,在没用的事情上夸夸其谈,煞有介事,很有人物感。但在正事上弄啥啥不是,干啥啥不成,一生失败,却怨天尤人,把原因归结到别人身上,活了一辈子也没有醒悟。
基于常情,我们能够对他人有所理解。但误解也时有发生,因为我们不能绝对的相信别人,亦不能绝对的排除对他人心中怀有恶意的主观臆想。理解就是以善意去想象他人的善意,误解就是以恶意去想象他人的恶意。理解的前提是善,误解就难免掺杂恶的成分。如果你始终以善意对人,你就总能够理解他人许多不得以的苦衷。如果你总以恶意度人,那么在你眼中就很少有好人了。
也许当你说我能理解时,你并不真的理解,你只是泛泛的理解了。每个人都是一个独特的世界,他人也只能是以己度人来体验他身处的情境,其中会掺杂着许多想象和想当然的成分。一个人的痛苦只能是他一个人的,我们看到了他脸上的微笑,却看不到他内心的泪水。
有时,善举和恶行就在一念之间,由那一时刻首先出现的念头所决定,如果稍稍提前和错后,人就可能做出截然相反的行为。但我们却常常认定人的所有行为都出自必然,什么样的人就一定会做什么样的事,而忽略了人行为的随机性和偶然性。
常常有这样的情形,一个人做出了连自己都不敢相信的事。但是,他却确凿的做了,让人怀疑在那一刻他有邪祟附体,因而变成了另外一个人。这样的事例有待我们对人性的不确定性重新做出估价,以一种巨大的勇气,去探究人性深处那个诡谲莫测的谜一样的世界。
自尊是自己给的,而尊重是别人给的。自尊是自己拿自己当回事儿,尊重是别人拿你当回事儿。自尊是自身原有的东西,尊重是从别人那里来的东西。自尊在任何情形下都不应抛弃,而来自外界的尊重则可有可无。因为尊重基本上就是别人对待你的态度,你对它的需要来源于你的自我意识在心理上的投射,与你并没有实质的关系。当然,从这一点上说,自尊也是可有可无的。事实上有的人也的确这样看的,为了换取“实质”的好处,也真的不要了自尊。有的时候,一个不想别人怎样看他的人,是“无敌”的。不过这样的人可能到最后连自己都觉得自己不像人了。这是极端的例子,事实上这样的人在人群中只占很小的比例,大多数人还是在乎自己的尊严,内心有所坚守,不越出某种做人的底线。
每个人都会或多或少的在乎别人对自己的看法,这是尽人皆知的事实。许多哲人对此都有过很激烈的批判,把这样的人看做内在贫乏,没有自我价值的人。但实际上他们自身也未必完全免俗。重视外界的评价和别人的看法,是一种较为普遍的人性,根源于群居动物在其生存进化过程中形成的一种群体意识。个人只有重视外界的看法和他人的意见,才能有所约束自己,保持群体内部的和谐。开始只是经验,甚至是教训,经过漫长岁月的积淀和沉淀,才内化为普遍的人性。
而在今天,过分重视别人对自己的看法和外界的意见已经成为人性的沉疴,即禁锢了个性,压抑了自我,又阻遏了人可能的创见和独立思考的精神。
人在自己不懂的事情上最容易犯自作聪明的毛病,因为自己不懂,便假想别人也不懂,这样,他就可以想当然的发表自己的高论了。倘若此时有人指出他的破绽,他是绝对不会承认的,反而会更加激烈的维护已经说出的话。如此,他的无知就不仅仅是无知,而是愚蠢可笑了。
有的时候你会常常惊异于人怎么可以蠢到那种程度,一件明白无误的摆在那里的事,他却偏偏做出错误的判断和理解。而且,还固执的坚持这种错误,以至于你要费很大的劲儿,才能让他明白是怎样一回事。所以,有时候你甚至可以原谅一个人的自私,不善良,但却不能原谅一个人的愚蠢。
人性的蒙昧群体性的存在于很多人身上,非知识和进化所能去除。也许,一万年后,人也仍然无法摆脱蒙昧,这仿佛是确定无疑的。因为无论怎样进化,悟性和自省能力,都将是人所稀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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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个人都想显示自己的与众不同,比别人更智慧,更聪明。但事实是,在更多时候,他是在表现自己的平庸。一个人他只应有一个观众,那就是他自己。只应有一个舞台,那就是世界。只应有一出戏剧,那就是人生。每个人都是在完成那个本然的自己,而不是在演那本不属于自己的戏。
有的人一生失败,不是因为笨,而是因为有点小聪明,做什么都不肯脚踏实地,想投机弄巧,结果什么都做不成。即便侥幸做成一两件事也不长久,失败的居多,到最后弄得落拓潦倒还不服气,怨这怨那,就是不从自己身上找原因。一辈子觉得自己很明白,其实是糊涂了一辈子。
常有这样一种人,平时人也还算不错,但就是不能得志,没有定力,地位稍有不同,马上就变脸,谁也不放在眼里,结果弄成了孤家寡人,光鲜了没几天就被打回原形。自己还觉得挺委屈,以为正直得罪人,却忘了自己当初小人得志的嘴脸。
有一种人做事从不吃亏,总觉得自己聪明,别人都是傻子。开始可能赚点小甜头,那也是人家不和他计较,他自己倒觉得很有办事能力。时间一长他那一套就往往吃不开,但还是不肯改悔。结果没人愿意和他处事,到处碰壁,遇到危难也没人肯伸出援手,处于被孤立的境地。成为聪明的傻子。.
在世俗的人与人的关系上,有许多事皆心照不宣,不言自明,点破了反而没有意思。大家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但在表面上却都佯作不知,虚来虚往,照顾到彼此的面子,又不伤和气。等到只谈实质了,那点虚情假意也就没了。所谓实在人,就是说话做事更坦诚一些,但完全的实在人也许并不存在。.
你可以对别人说谎,这是谁也不能完全避免的,但你无法欺骗自己的心。但有的人连自己的心都骗,不过此时他是否有自己真实的内心都值得怀疑了。.
当一个人缺少足够的对自我价值的确认,而又没有显而易见的外在依凭可让自己显著于众人时。那么,自作清高,以拒绝的姿态显明于自己渴望而不可得的事物,就是一种轻而易举的抬高自己的手段了。但事实上,这只是一种自作多情的想象,在这个浮躁喧哗的时代,真清高和假清高皆属于稀有产品和过时产品了。
真正的骄傲显示于一个人身上时,乃是谦卑,只有缺少自信力的人才会用表面的骄傲来掩饰内心的虚弱。骄傲不是一种演技,骄傲的人亦不是戏子。但有时骄傲亦是一副铠甲,用来抵挡源自世界的箭伤。但前提是,你的内心要有足够的“恶”来支撑起这副铠甲。但此时的骄傲已不是真正的骄傲,而只是骄傲的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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