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钢筋水泥围成的世界里,近邻们都巧妙地维护着自己的孤寂,而绝不打破别人的孤寂。
但是我和邻居们,却因为花花草草而彼此互相打扰着。
我勤于外出,每次出门几天甚至更长时间,她们会帮我浇花。
我们曾一起找辆大货车去花卉市场拉花土,并挑挑拣拣一些植物回来,再咬牙一袋一袋地把土扛上楼。
我们交流植物的习性,哪种可以多浇水,哪种几天浇一次水,怎么种才更好看,怎么养才更美。
她们不要的植物我都厚着脸皮去要回来,并且连花盆一并拿走。我也时常剪几支昙花送人。
原本紧绷的邻里关系,因花草连接,也被花草疗愈。
我记得多年前,x先生曾跟楼上的陈姐吵过架。我院子里的爬山虎展示着它们蓬勃的生命力,沿着外墙努力向上攀爬,爬过陈姐家的窗,把外墙的瓷砖罩在一片郁郁的绿色里。
那天早上, 或许是她心情极差,她挥舞着大刀,“”嚓嚓嚓”砍掉了那些密密匝匝的爬山虎,然后居高临下把它们“”砰”地一声扔到我家院子里,口中骂骂有词。
那一堆无辜的爬山虎,像从高空坠落的孩子,乱糟糟地趴在地上,奄奄一息。
x先生气极,跳到院子里仰头跟她对骂。骂架,原本是女人最擅长干的活,因我从未吵过架,一吵架就成了口吃症患者,被x先生代劳。
最后战事升级,陈姐纠结了她的兄弟姐妹三亲六戚一堆人,跑到我们家院子铁门外双手叉腰气焰嚣张得似乎要冲进院子来跟x先生大干一场。
x先生是绝对的勇士。外敌入侵,大敌当前,他冲进厨房,操了一把菜刀,站在我们家院子里挥舞着刀恶狠狠地说:“你敢踏进院子半步,我让你有来无回……”
他们大约是被他勇猛的样子给吓着了,最后, 自然是不敢踏进院子半步,吵吵嚷嚷半天,骂骂咧咧地走了。
这也算是自古以来以少胜多战役中的一例吧?
自那以后,楼上楼下,势不两立。
后来,大约是陈姐离了婚,她一个人独居在楼上。深更半夜再也没有了摔桌子砸板凳的战争,我们家也清静了不少。
她开始学习种花养植物。于是,我们之间的关系,如冰溶后的溪水,蜿蜒流淌,湿了僵硬的土地, 润了干枯的花草。
今天又剪了一大支昙花给她 , 她说朋友看到她家养的昙花,很是艳羡,得知是邻居所赠,央她帮忙也找我剪几支。
施比受幸福。
我因更多的人愿意养昙花而快乐。
我常常想象,不久后,那些昙花都在夜里开放,皎洁得如黑夜里的白月光。我的微笑和喜悦,就成了自己的诗和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