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景淑贞 图/网络◐小雪。是个名字，女孩的。轻轻喊一下，心就一动。喊两下，耳朵有些发热。再喊，脸就红了。回头看时，田野空旷，其实没人。是风在喊，从北吹过来的风。一声一声喊着，总以为是在叫自己，自己就是那个叫小雪的人，总想应一声：哎，我来了，我在这。小雪，来了。冷，还不是大冷，薄薄的一层，扑在身上，一件打底毛衣，一件加绒的棉布外套，足以抵挡一阵。午后有阳光。靠着南墙，菊花在身边开着，闭上眼睛，闻着菊花香，恍若也能做出一个春光潋滟的梦来。一只黄色的小蝶飞过来，落在菊花蕊里，小翅膀颤动着，虚构的一样不真实。已经是冬天了，红的，黄的，紫的菊花，花朵硕大，开得忘乎所以。这只小蝶儿，像是从春天来的，走了很远的路，飞过很多的清晨黄昏，在这个午后，闻着花香找来，和这朵菊花亲密相会。菊花的影子在我怀里，我的影子贴在墙上。风一阵一阵，把菊香送过来，又接过去。再翻过院墙，往邻家去了。邻家嫂子坐在小院里做棉鞋。棉花是自家地里种的，是她亲手摘下，挑选出来最好的。鞋面是她用毛线，一针一针织出来的，又细又密。一团棉花在她身边，像天上落下的一朵云，白白的，暖暖的。小猫咪睡醒了，伸个懒腰，前爪上带一小缕棉花，邻家嫂子扬起手刚要拍它，小猫咪就“喵喵”叫着逃到椿树上了。一场雪还没下，远方的人还未归。邻家嫂子做着棉鞋，等雪，也等人。想起那时的冬天，母亲也做棉鞋。
我们姊妹几个的，父亲的，外公外婆的，五个舅舅的，床头，墙上挂的都是。母亲白天在田间劳作，鞋子都是熬夜做出来的。很多的夜，醒来时，灯还亮着，墙上映着母亲的身影。冬夜寒长，母亲手里的线也长，整个冬天都用不完。想那时的夜，母亲在灯下做着棉鞋，等着一场雪，盘算着大雪来时，如何给我们御寒，怎样护我们周全。可她更盼望的，是我们姊妹几个早日长大吧。我们长大了，那些年的雪一层一层落在母亲头上，母亲头发花白了。很多年，我不再穿母亲做的棉鞋。这个雪还未来的冬天，想做双棉鞋给母亲。买了鞋底，买了毛线，我一针一线地织，细细密密地织，可总不及那些年母亲给我做的棉鞋温暖。那时纳鞋底的麻线，是母亲亲手纺成的。棉花虽然是从我们穿小的棉袄里取出来的，母亲一点一点扯碎，再一点点铺平，和新棉花一样柔软，暖和。鞋面上的那朵腊梅花，是母亲五个鸡蛋换的彩丝线绣成的。多少年了，那朵腊梅花还在我的心上盛开着。古籍《群芳谱》中说：“小雪气寒而将雪矣，地寒未甚而雪未大也。”
小雪，雪还未来。还在路上走着，细细碎碎的脚步声由远而近。我在窗下，心慌意乱地等。等雪来，等一场白，等一场人生如初见的白。等那雪，薄薄的一层落在我的发上，对镜自照时，不说容颜老了，不言沧桑满怀，我心，依然少年雪白。真好！“地寒未甚而雪未大也”只是小雪，小情小调的情怀。一杯冒着热气的清茶，一个人不紧不慢地喝。若是酒，也是薄酒，只能微醺，不会大醉。还有大片留白，江河辽阔，还有退路，还有“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真好！不是大雪。不是《水浒传》里的那场雪，天地昏暗，纷纷扬扬，林冲提了长枪，顶风冒雪走得急。不是《红楼梦》里那场雪，白茫茫一片大地真干净。贾宝玉走着走着，就从人间走失了。也不是张岱《湖心亭看雪》里的那场雪：雾凇沆砀，天与云与山与水，上下一白。看着看着，那金陵人便来了。只是小雪，一幅淡淡的水墨画。是老舍先生《济南的冬天》里的那场雪。“山坡上，有的地方雪厚点，有的地方草色还露着，这样，一道儿白，一道儿暗黄，给山们穿上一件带水纹的花衣；看着看着，这件花衣好像被风儿吹动，叫你希望看见一点更美的山的肌肤。”少年时学这篇课文，课后内容要求背诵这一段。那时也强硬的背下来了，只是不解其中美意。隔了几重光阴，重新再读，这样的冬天，这样的雪，意境美得让人恍惚。恍惚得如小雪时阳光温暖的午后。读着读着，那阵吹动花衣的风，从字里吹来。谁在轻轻喊着：小雪，小雪。我红着脸应着：哎，我来了，我在这。*作者︱景淑贞：网名依柳望月、河南省方城县四里店镇人、南阳市人大代表，阡陌红尘中安安静静行走的一名女子、眼中有情心中有爱、喜欢在文字的墨香里、安放心中的忧欢悲喜，微信公众号「青眼有」专栏作者。点击蓝字，感受景淑贞老师往期精彩美文：立冬︱温壶老酒，静等一场冬
霜降︱秋已暮，露成霜∣寒露︱薄凉时光里，深情相望
秋分︱一半给岁月一半给烟火∣白露︱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处暑︱长亭外，古道边，今宵别梦寒…
立秋︱凉风有信，知秋来
愿你遇良人，守望皆欢喜∣大暑︱夏蝉声里，流萤寻秋风
小暑。∣夏至︱夏至未至，不负时光不负己
芒种︱忙而不茫，种下希望
小满︱将满未满，诸事小满∣五四：春天的声音
跨过年的门槛，都是新人∣莲花净地，方城大乘山
我想把秋天再打扮一次∣风情小镇，四里店
小雪，哎，我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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