团团和圆圆： 我最亲爱的孩子们，这是妈妈第一次给你们写信。也许你们想不到，妈妈会用这种方式和你们交流。 因为妈妈觉得，文字比语言更深入人心，也能保存得很久。是的，妈妈需要对抗时间，时间实在是太宝贵的东西。 这四年多的日子里，我们一起经历了很多。 出生前，你们在天上挑妈妈。我很幸福，被你们选上。我们有了这份母女缘。我想一辈子为你们遮风挡雨，爱你们，陪伴你们。可是，一个打电话却粉碎了妈妈的这个愿望。 四年前的那天，体检中心给我打电话说妈妈胃内有幽门螺杆菌，而且，肿瘤指数比较高。建议妈妈去医院做进一步的检查。 第二天上午，妈妈去了医院，挂号，医生给妈妈开了胃镜检查单。 做胃镜检查，需要预约，过了两天，妈妈才被安排做了胃镜检查。胃镜检查非常难受。 检查的结果显示，妈妈的胃壁有多处病灶，医生说这种情况需要做活检病例，才可以确诊是否是胃癌。医生的话，很直接，让我的心情也跟着低落，恐惧。我祈祷上天，能够让我多一些运气，能有一个好的检查结果。 可上天并没有听到我的祈祷，而是给了我最大的惊恐。活检结果出来了，一纸“胃癌”的诊断书，断送了我最后的希望。 站在医院的长廊上，我嚎啕大哭，妈妈接受不了这样的结果。我的女儿们还那么小，为什么让我患上这样的绝症？我的大哭引来了众人的围观，他们关心地问我怎么了，而我却说不出一句话，只是用拳头一下一下砸着自己的胸口，我多么希望医生会出来告诉我，化验的结果弄错了。可是，一切都是真实且无法逃避的。 不管有多绝望和难过，哭过以后，妈妈还是得面对现实。回到家，你们扑到我的怀里，关心地问我检查怎么样。我忍住眼泪，淡定地告诉你们，妈妈生病了，需要继续去检查。 医生给妈妈安排胸腹部CT以及头颅等检查，因为要确定病情发展的程度，是否有转移。 检查结束后，又是一次煎熬的等待。等结果的日子，像是在刀尖上行走，悲观和绝望，又期待有奇迹。因为你们，妈妈才会如此眷念和牵挂这个世界。 妈妈一直在想，自己是不是犯了什么错？老天要这样惩罚我。如果是这样，我乞求老天换一种方式来惩罚我，哪怕一辈子让妈妈深受病痛的折磨，也不要夺走我的生命，这样可以让我在你们的身边陪着你们，看着你们长大。冷了，提醒你们添加衣物。饿了，给你们做一碗热气腾腾的饭。 当初，妈妈给你们取名团团和圆圆，就希望我们一家人可以永远在一起，永不分离。可谁曾想到，分离的钟声，已经开始敲响了。 你们小的时候，妈妈曾教过你们唱一首歌——《世上只有妈妈好》，因为想让你们知道，你们两个是幸福的孩子，因为你们是妈妈手心里的宝，你们的世界，因有妈妈而变得温暖而又安全。 我求医生救救我，我不想离开你们，不想让你们成为没有妈妈的小草，我无法想象，没有我的日子，你们将该如何度过。 女儿们，妈妈告诉你们一个小秘密，以前我也是一个特别胆小的人。怕去医院，怕打针。可是，现在我特别配合医生治疗，即使那些不知名的机器插入妈妈的身体，动手术，妈妈都是坚强地挺着，连医生都夸奖妈妈勇敢。 这一份勇敢，来自我心底的那一份希望，妈妈是如此舍不得你们，我想回到你们的身边，继续当你们的妈妈。 最终的检查结果出来了，妈妈的病情还处在中晚期，暂时没有发现其它部位的转移和病变，病灶相对比较局限，但是要做手术切除胃。 2015年10月5日，医生给妈妈安排了手术。那天下了很大的雨，被推进手术室之前，爸爸把你们带到了医院，你们拉着我的手，亲吻我的脸，告诉我：“妈妈，你一定要好起来。” 妈妈的胃被切除了四分之三，ICU要死要活了好几天，终于转入了普通病房，我又看到了你们，真好。 我以为一切会慢慢好起来，不曾想，命运却似一头猛兽，掐住我的脖子不肯撒手。第一次手术半年后，我开始便血，医生说癌细胞转移到结肠了。 你们再一次被送到姨妈家，因为爸爸又得陪着我去医院治疗。 做了肠道肿瘤切除后，同时切除了我一半的肠道。手术后一个半月，我又开始了一期接一期的化疗。没有经历过癌症的人，是无法真正去理解那种痛。那是一种看不到希望的痛，有一万条毒蛇在吞噬你的骨头，这份痛可以摧毁你的一切意志力，让它们统统崩塌。可是，再疼，妈妈都愿意去尝试，因为我不想死。听你们姨妈说，你们两个每天都会对着星星，祈祷妈妈早日康复。 也许是妈妈的坚强和你们的呼唤，真的打动了上天。在经过四次手术后，妈妈打败了病魔，身体恢复的很好，连医生都觉得神奇。 这一份神奇，是妈妈送给你们的礼物，也是你们送给妈妈的礼物。 虽然妈妈再次回到了你们的身边，可是，曾经被死神拉过手的我，真的不知道还能够陪你们走多远。因为，死神就在不远处看着我。 世事无常。 我住院时，一个朋友推荐妈妈看了一部电影《小花的味增汤》，它让妈妈深受触动。 小花4岁那一年，她妈妈旧病复发，而且很严重，危及生命，在最后的时光里，小花妈妈开始教她做味增汤，以及一些简单的家务，因为小花妈妈希望自己离开后，小花也能够很好地面对生活，好好活下去。 尽管小花的妈妈万般不舍，可是，病魔还是把她从小花的生命中夺走了。 妈妈离开后，小花给爸爸和自己做味增汤，用之前妈妈教的方法，把家里收拾得井井有条，小花做这些时候，好像妈妈从未离开。当时，妈妈突然也明白了一件事——既然我们无法阻止分离这件事的发生，那么，我们可以为离别做好准备。 尽管病魔很残酷，摧毁美好的生活，葬送了我们的希望。但是，妈妈从来都是无所不能的，我可以用爱把这残酷变得温暖，让时光善待你们。 有人说，拥有幸福，必须得有两种能力，一种是创造，另一种是守护。当妈妈没有能力为你们创造幸福的时候，只能尽力守护你们的幸福。 如果有一天，妈妈做不了你们的翅膀，妈妈也一定要教会你们如何去飞翔。 团团，最近一段时间，妈妈会喊你早起，教你如何做蛋炒饭，下面条，你弄掉了鸡蛋，被热锅烫了手，可我都不会帮你，而是坚定告诉你——必须自己做。 妈妈当然看见了，你眼睛里有泪花在打转。你抬着脸问我：“妈妈，你不爱我了吗？” 妈妈当然是爱你的。正因为爱你，妈妈才不能帮。一辈子那么长，妈妈也许不能陪你走下去，所以妈妈一定要教会你生活的本领。 你上学、放学，妈妈不接送你。 可是，你不知道，妈妈一直在你身后不远处，默默地跟着你。 圆圆，妈妈让你自己洗衣服，你总是一边哭一边说：“我还是个宝宝呢。” 每当听你这样说，妈妈的心都被戳得生疼。是的，你只有6岁，可是，你得学会成长。 有妈妈的保护，你们是最柔软的茧，可是，没有了妈妈，你们一定要做最坚硬的壳。有人说，孩子是在敲了很多肚皮之后，才选择了现在的妈妈。 我想说，我的女儿们，感谢你们选择了我这个妈妈。只是，对不起，我的女儿们，我们之间的缘分，好像有点浅，可是，不要怀疑妈妈对你们的爱，它不会因为时间短而改变。 浓缩就是精华，妈妈对你们的爱亦是这样。 最近，我总是听见你们两个窃窃私语，说妈妈变了，打扮得很漂亮，会经常看书、逛街，学习插花。 都说，妈妈是女孩的一面镜子。妈妈希望孩子成为什么样的人，首先得成为那样的人。 所以妈妈因爱你们而改变，变得爱自己，爱美丽，爱阅读。 即使生活给了我们最艰巨的考验，可是，我也会全盘接受，因为你们，妈妈直视困难，不逃避，努力去战胜。 正如路遥在《平凡的世界》中写道：“生活总是这样，不能叫人处处都满意。但我们还要热情地活下去。人活一生，值得爱的东西很多，不要因为一个不满意，就灰心。” 岁月终将把相爱的人分开，不管是亲情、友情还是爱情，都如此。只是有的早，有的晚。 如果有一天，妈妈不在你们身边了，日子可能有点难熬，没妈妈不能再给你们做喜欢吃的菜，不会为你们晾晒好洗干净的衣服，不会在黑夜里为你们点一盏灯，等你们回家。 可是，妈妈交给你们生活的技能，以及曾说过的每一句话都会化成黑暗里里的那道光，成为你们生活下去的力量。 妈妈这辈子，做的最对的事情，便是把你们带到这个世界上。 女儿们，妈妈爱你们，相信我，如果有一天，我不得已离开了你们，这也是最好的安排，上天带走了你们的妈妈，那么，请你们一定要勇敢，坚强地生活。 没有了妈妈，就没有人替你们坚强。可是，你们一定要学会给自己找一丝甜，因为妈妈希望你们幸福。我的孩子，妈妈爱你们，很爱很爱。如果有天妈妈不在了，你们不要流泪不要怪妈妈，你们一定要相信：妈妈已经拼尽全力，陪你们走到了最远的地方，未来的路，靠你们自己了。
完
凡小西：15年新闻纪实刊物记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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