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记得11月11日的事,绝不是因这个日子特殊到可以称为“世纪光混节”这样的原因,是因为在那一天,我发觉自己特别孤独,长期的疲劳与忙碌没有让我细想一个人的时候,竟有这样的感慨。那天,我也特别的想念他——宇涛。我清晰地记得,自己孤独站在北窗口,眼神不疏漏任何一个细节地寻找那个小小的身影。我想过:假设今天遇到他,我一定会更加耐心与他交谈,或者让他向我说点什么。
那天,就在那个上午的空闲时间,我情绪低落地写了点字,而后匆匆抱着手提去音乐教室上课。
说也巧,就在三楼廊道转弯口,我遇到了宇涛的妈妈,她赶紧停下来告诉我,说孩子今天来学校了,自己刚陪孩子上完音乐课回来。在长长的队伍中,我还是一眼看到了宇涛。不过,他趁妈妈和我讲话的当口,非常快速地躲藏到了廊道的另一侧,那几乎就是我视线的死角,我是看见他的小脑袋躲闪了几下才知道的。我看见他那些动作轻盈而利索,还是面带微笑,所以我判定他不是不想见我,而是有点难为情之类,才故意这样躲藏一下。宇涛妈妈很年轻,波波头带刘海,花式的长毛衣,皮肤不是很白,看起来有些疲倦。任何一个妈妈遇到这样的事,都会心力交瘁的。不过,我能感觉出她话语间有小小的喜悦。毕竟,孩子来校了,开始上课了。
因为即将上课,我匆匆和宇涛妈妈告别,很想看看那个“坏小子”,但还是假装没看见似的朝我的教室走去。我猜想那个躲起来的小家伙,没准在偷偷看我,或和妈妈嘀咕几句。想到这些,我的步履轻盈起来。
那天,宇涛妈妈说,在学校陪了孩子一天,有点象陪读的意思,孩子上什么课,妈妈就跟着孩子一起坐在教室里听课。据说以前有一阶段,也是这样的。我突然奇怪起来,我是孩子一、二年级的音乐老师,但我怎么就没遇到宇涛妈妈来教室陪他上音乐课呢?也就是说,孩子原本不是这样的状态,也可以这样理解,假设我们对孩子多一些关注与帮助,孩子本是可以不发展成这个样子的。
在我印象里,宇涛是个挺可爱的孩子。他黑黑的,瘦瘦的,笑起来会露出一排不整齐的牙齿,所以他笑起来常常会用嘴唇包住牙齿般的含蓄一点,有时还会用手捂住笑。他是音乐课的领队,上课积极,是个常被我表扬的孩子。即便中途发生过两件事,我也依然没有上升到“是个问题生”的引起足够的重视。以我的理解,这顶多是孩子惯有的小脾气与小个性。
第一件事是挑选百年校庆节目小演员,我们要在二年级排演乒乓球操,考虑到孩子的乐感与身体协调等因素,当时是我和体育老师一起进教室挑选的。我一直觉得做这样的事有点“残忍”,孩子们满怀期待地注视你,你却怀着“挑剔”的眼光,对我来说,是极大的考验与挑战。一般来说,我会保持沉默,保持微笑,不发表意见,一切让体育老师做主。挑选完毕,当我坐到办公室凳子的第一时间,有人敲门。开门走出去,看见宇涛站在门外,我问他“什么事”,他支支吾吾,笑而不答,头微微低垂着。凭我直觉,他一定是想参加节目组的排练。于是,我笑着问他:“想参加节目排练,是吧?”孩子腼腆地点点头。我摸了下他的头,说:“没问题,可以来试试。”刚说完,宇涛的班主任顾老师正好经过,她生气地大声告诉我:“王宇涛,不能参加,这阶段学习上一塌糊涂,参加了排练,不知道会怎样呢!”语气坚定,态度坚决,我理解班主任的想法(他缺课,作业还没补上)。悄悄安慰宇涛,先把功课补上来,以后会有机会。
第二件事是在二年级下学期的最后半个月,宇涛一直没来上课。孩子们告诉我,说他不肯上学,已经没来好多天了,还说学期结束他都不会来了。我当时觉得不以为然,觉得一个孩子不来学校,多半是有原因的。想到孩子那么瘦弱,一看就知道挑食与营养不良,所以我倒是认为孩子的身体出了问题。这之后到学期结束,他真的没来过音乐教室。为此,我还重新挑选了一位孩子负责整队的事情,是宇涛的好朋友——一帆。
宇涛后来的确没来参加学校的期末考试,这是10月份的时候,他的家人告诉我的。要是宇涛不是发展到今天这样的地步,我显然会将这曾经发生的两件事给忘了。现在想来,很多事都是有前因后果的,或者都有那么些联系的。现在再想这两件事,假设我先前明白的、知道的更多一点的话,我肯定不会这样“顺其自然”而处之。谁敢说,宇涛的状况和学校、老师没有一点关系呢?那些“一点点的淡薄、一点点的疏忽”在宇涛身上“一点点的得到扩大与强化”,现在,问题大了,大家却开始束手无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