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过你

  宋智背着行囊站在拥挤的火车站台,站台上人声鼎沸,有想要乱跑的孩子被母亲训斥,推着小车卖粽子的老奶奶吆喝着,也有拎着大蛇皮口袋外出打工的人静静地蹲在地上脸上尽是岁月的风霜。

  宋智张望着,似乎在人群中寻找着什么,明明告诉那个人让他不要来,但现在又迫切期待看到那人的身影,她刻意地不去想他。有人传来消息说她所做的那趟列车发生事故,据说挺严重的。等待的人们又陆陆续续回到候车室,宋智坐在椅子上一边为遭遇事故的人担心一边又在期待着那个人。

  第一次见到方晓墨的时候,宋智并没有对这个人有什么特别的印象,唯一的记忆点就是这个男生有点娘,不是她喜欢的类型。

  那时因为前后桌,方晓墨是班里的学霸,紧张的高中学习中,宋智当然要珍惜和学霸在一起的时间,真是应了那句话,怀念我们刚认识时的拘谨。

  宋智轻轻的在后面戳了戳他,见他没反应又用力的戳了几下,前面的人回头,一脸茫然,宋智不好意思地指了指试卷上的题目“那个,我想问一下这道题怎么写,老师讲过我忘了。”

  方晓墨拿过试卷一分钟便在草稿纸上画了起来,然后劈里啪啦讲一通。宋智感觉自己还没反应过来就讲完了,也不好意思说自己没听懂耽误人家时间。就故作深沉的来句“嗯!我好像懂了。”方晓墨看了她一眼转过去继续写自己的题。

  不一会他又回头,一脸认真地看着宋智“我刚才好像讲的不太好,你是不是没听懂啊?”

  宋智像是做错了事被发现的孩子,只轻声嗯了一声。然后方晓墨又给她详细讲了一遍,宋智有些尴尬地低下头。

  可能是因为一起经历过尴尬,而且两个人都属于话比较多的,几乎每节课下课方晓墨都会转过来跟她聊天,他最常说的就是“宋智你笑一下,这样你就成宋智孝了,多好看。”宋智总会忍不住发笑并锤他一拳。

  方晓墨喜欢唱歌,几乎宋智点的歌他都会唱,唱的也挺好听的,有时没有合适的话题,方晓墨就会给宋智唱一首歌,他认真地唱,她认真的听。也算是青春的美丽旋律了。

  后来宋智才发现方晓墨似乎只唱给她一个人听,别的同学让方晓墨唱歌,他总是推脱,要么说自己不会唱,要么就是说嗓子不舒服。有时在宋智的起哄下能唱几句。时间长了总少不了同学的好奇。面对朋友的质问,宋智只是说玩的比较好而已。

  但青春期的男孩女孩哪有什么纯洁的友谊,青春的爱情是最纯粹的,青春期的男孩女孩都对此有过向往,宋智心里也想过在不在一起这个问题,但她绝不敢说出来。紧张的高中学习中,不少人都因为恋爱耽误学习,高考可是决定人生的一个关键,她断不敢盲目拿自己和方晓墨去尝试。

  宋智常想倘若当时方晓墨把话说得清楚一点,或者自己识趣点,结果会不会完全不一样。

  高三从开始到结束,他们一直都是同桌,经常在一起拌拌嘴,打打闹闹的,画在纸上的五子棋是他们最喜欢的游戏,方晓墨总是把头低的很低,宋智画棋的时候,鼻尖总是会碰到他蓬松的头发,然后有触电般的感觉,但这点她从没对任何人说过。

  那是冬天的早自习,学校不知道怎么想的,早自习站起来读书,宋智一只手拿书,一只手在身边晃荡着,突然感觉摇晃的那只手被什么东西拉住了,下意识的抽回手“我的妈呀!”

  然后心里大概猜到是方晓墨偷偷的拉自己的手,又后悔自己反应那么剧烈,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便装作啥也没发生继续读书来掩饰内心的波澜。后面的女孩子大概看到了全过程,开玩笑的从后面拉住宋智的手,宋智感觉自己脸火辣辣的,只是说“别闹,老师等会来了。”

  下课,宋智在位置上做了一分钟,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宋智有些期待他把话讲明,但看他似乎并没有那个打算,自己都那样了怎么还能装作什么也没发生,索性起身去厕所待到上课才回来。

  “你刚去哪了?”

  “啊?我,我去厕所了,嘿嘿。”

  “给你戴我的手套。”

  “我不带,你自己带吧。”宋智将手套还给他,心里只想戴男生的手套多别扭啊。从小到大,父母虽然不管她的学习但对于男女关系还是管的挺严的。

  宋智等了一天也没有得到答案,自己又不知该怎么开口,撑着脸看着走廊里来来往往的学生和老师。

  “隔壁班的大宇挺帅的。”

  方晓墨没有抬头“你喜欢他啊?”

  “不是,就是觉得他帅而已。”

  “哦。”

  那件事像没发生似的,他们都没有再提起过,但宋智总是在心里想,她把事情跟他们共同的好朋友说了,好友起先也是惊讶,然后一脸八卦的说“好羡慕啊,像偶像剧样。”

  宋智让好友帮忙问方晓墨他是不是喜欢自己,然后自己装作啥也不知道。好友把聊天截图发给宋智,上面显示的是“你是不是喜欢宋智?”过了好几分钟方晓墨才回复“刚刚吃面包噎到了”“怎么会!你听谁说的?”

  宋智抱着手机一时之间感觉自己像是失去了什么,不喜欢干嘛要摸手,不喜欢干嘛唱情歌的时候看着我,讨厌死你了方晓墨。

  第二天到学校,宋智刚到位置上,方晓墨就跟她说“你知道吗,巧姐昨天问我是不是喜欢你,你说可搞笑。”

  宋智心里说不出的滋味,但还得装作什么也不知道“啊?有毒吧,她听谁说的。”

  “不知道,你快写作业吧。”

  宋智奥了一声,埋头写作业,心里想着自己可千万别露馅。

  像老土的偶像剧情节,总有第三者的加入。

  每次那个女生来问方晓墨问题,总会刻意忽略宋智的存在,有时专门拿零食过来分给同学吃故意不给宋智,然后假惺惺的来句我忘了你在这里。甚至宋智下课去厕所回来位置就被她给占据,自己只能在班里四处晃荡寻找存在感。

  那应该算他们第一次吵架,晚自习上课前,宋智从操场上消食回来,看见她在自己位置上站着,笑嘻嘻地给宋智周围的人分山楂片,空袋子放在宋智的桌子上,宋智走到位置上,把围巾拿下来塞进桌洞里,那人也没有丝毫的避让,宋智看了他们一眼,自己根本不知道他们在聊什么,似乎也没有人注意到自己,只看到方晓墨笑的阳光灿烂地看着那个女生。她此刻只有一个想法,快去厕所。

  宋智躲在厕所的隔间里,越想越委屈,自己就像是悄悄的来又悄悄的走,没有人在乎她的存在,想着想着眼泪就不争气地掉下来。宋智尽力克制自己不发出声音,然后转了转眼睛,不让自己被别人看出来哭过。

  回到班里宋智看到那个人还在自己的位置上,心里又憋屈又气愤,走过去“你让一下,我要坐.”

  “哦,不好意思啊,我让给你。”

  你让给我,你凭什么让给我,这是老娘的位置你算哪根葱。宋智想着,越想越气。一想到他们聊的那么开心,连方晓墨的脸也不想看到了。

  方晓墨大概是觉得气氛不太对,小心翼翼地问“怎么了,你是不是生气了?”

  “我没有啊,我可开心了,你们不是也聊的很开心吗,下次你们坐一起好了,我退位让贤,省的天天有位回不了,你不要烦我了!”最后一句宋智几乎是吼出来地。她知道自己做的不对,但她就是想发火。

  整整一晚上,他们都没有再说过话,宋智一下课就趴在桌子上睡觉直到起立声响起。晚上放学方晓墨飞快地收拾好东西就走了,也没说再见,宋智见他走了,就一个人慢悠悠地收拾东西。

  刚出门,“宋小智,你今天怎么回事?我每次下课路过你们班你都在睡觉。”

  宋智看了看好友,长叹一声“学习学的,昨晚通宵。”

  “得了吧,就你,你要是通宵我这个星期都不睡觉了。”

  “那你可得准备好一箱咖啡。”

  跟好友地斗嘴让宋智的心情好了一点点。

  第二天他们还是没有说话,宋智一看到那两人眉飞色舞的在一起聊天就感觉恶心。那个女孩在跟方晓墨商量元旦晚会一起唱歌,宋智撇了撇嘴,谁让她天生五音不全。

  到了晚上放学,方晓墨拦着她“宋智你笑一下呗,宋智孝。”

  宋智白了他一眼“就不笑,你让开。”

  “哎呀宋智,我请你喝奶茶。”

  “好吧 ,那走吧。”

  他们两家并不在一个方向,买完奶茶宋智想着他会跟自己解释一下,看他没有那个意思便试探性的开口“你要和刘子涵元旦一起唱歌吗?”

  “嗯,我没答应,但她唱歌很好听。”

  “哦,那我先回去了,再见。”宋智转过头的一瞬间脸上的表情就垮了下来,唱歌好听了不起啊。没有感受到身后的目光。

  她知道自己是在吃醋,那又怎样。

  日子在紧张的高三学习时间里一天天的逝去,宋智也收了心,每天埋头于题海中,她的成绩很稳,一直在一本线边缘徘徊。多做一题多考一分就能拥有不一样的人生,这是宋智的学习宣言。

  偶尔题目做累了,就和方晓墨聊上几句。

  “你毕业后想去干嘛?”

  “不知道,你呢?”

  宋智有个计划很久的愿望“我想去看大海,去厦门。”

  “那我也想去看大海。”

  宋智看着他,他看着宋智,片刻宋智把头低下去,指着一道物理题问他。

  紧张的高考很快来临了,一场考试决定了自己的人生,有人欢喜有人悲。我们努力了那么多年只为了一场考试,一场证明自己的考试。

  宋智意料之中的差一本线几分,算得上稳定发挥,父母对她也没有过多的要求,只是逢人就说“我们家宋智,一本线就差几分,可惜啊,去个好二本也不错。”不过方晓墨就有些发挥失常了,过了一本线十几分,这相对于他平时冲刺重点的成绩差多了。

  宋智有些担心他,他一脸淡然地问宋智想去哪,宋智毫不犹豫地说“肯定要出省,但又不能离家太远,南京。”

  “真的吗,我也打算去南京的,咱们一起。”

  但现实哪会那么如意,这场青春的暧昧也注定只能回忆了,宋智阴差阳错去了哈尔滨,方晓墨去了石家庄。他们是在网上告诉对方这个消息的,谁也不知道屏幕那边的人是怎么想的,是什么表情,只是知道他们离的很远,他们都没有去南京。

  一个暑假宋智都在家里,她记得大海,记得方晓墨说的,她一直在等,直到等不到。

  宋智开学比较早,她坚持一个人去学校,临行的前一天,她给方晓墨发信息说她要走了,不想让别人来送行,对方只是回了句今夜的月色很美,宋智打开窗今天的月亮又弯又细,可她欣赏不来,晚风吹起她的头发,凉飕飕的。

  宋智坐在候车室跟周围人一样焦急的等待,只是别人等的是车她等的是人,忽然宋智看到一张熟悉的侧脸,她有些惊喜的站了起来,拉着行李箱过去,还没到那人旁边,那人突然把脸转了过来,陌生地看了看宋智,觉得有些莫名其妙,然后低下头继续玩手机。

  宋智站在原地,候车室里传来检票的声音。宋智临进站时好像听到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她转头看见方晓墨冲她挥手,宋智想要过去找他,后面的人开始催前面的检票员也在催,宋智把头转了过去,眼泪不争气的流下来,她没有在回头,哪怕后面传来那声熟悉的“再见。”

  宋智坐在位子上,看着窗外地景物一点点地后退,似乎青春也在一点点的逝去,新的生活开始了。

  她不知道的是,有个男孩考理综的时候,没有写物理。连监考老师也不知道那个男孩在紧张的高考里竟然用剩下的一个小时在那望着窗外,答题卡上物理部分空空如也。

  我们一直在等,等对方开口,最终我们都等到等不到的时候。

  像卢思浩说的,说不定在一起了,反而就没那么美好了。说不定这世上最好的感情就是你喜欢他,他喜欢你,你们却没能在一起。或许道理我们都懂,可还是忍不住幻想,幻想我们在一起以后的生活,会有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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