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依然清楚的记得在我最忙碌、最关键的时间点上,我的移动硬盘出了问题。谁也没料到,当我如往常一般习惯性地插上硬盘,它居然一反常态,文件显示像上了锁:无法打开。任我刷新、刷新、再刷新,它依旧紧锁不动。让人担心的是,右击时居然显示“0字符”,这意味着我六年精心保留的所有学校资料有可能在一瞬间变成“0”。那一刻,我感觉我整个身子“嗖”的一下发凉发寒,我开始语言混乱,思维空白。
急着找学校懂电脑的,有的摇头,有的摆手。同情我的,开始安慰我,虽然努力尝试打开,但都无可奈何,说只有高手才能解决了。我又急着电话求救电脑老师,她在电话里说,想不出好办法帮我解决。我急奔着找网控中心的高手,谁知他在外面,说一切要等明天看了再说。那时,我知道除了上帝明白我的着急,谁也帮不了我。
我像个犯了错的孩子,耷拉着脑袋无力地走到校长办公室,低低地和他说:“完了,完了,我的硬盘坏了。”他一听,傻了眼。我说:“怎么办?”他看着我,反问我:“你说,怎么办?”是啊,做版面的设计师在催着我,做橱窗的设计师在等我校对,学校所有照片和重要资料在盘上,相比之下,我那点个人资料“牺牲”也不算什么。我怪自己太爱做有心人了,假设我是个粗人,我估计硬盘爆炸都不会是今天这个地步。
这是漫长的一天,是我等得最没希望的一天,连我的小魂也掉了——没头没脑,脚给撞得淤青。听网控中心的老顾说,要请专门的电脑高手一块块解锌片,起码花费1500;还说,即便如此,也未必能恢复原有信息。也就是说,出再多的钱也买不来我要的资料。听了老顾的说法,我的心越发沉重。要知道,老顾是我们学校的电脑权威,假设他也无奈,那真是让人心寒的事。想当初,我的电脑也崩溃过,暑假被雷击到,然后再也无法开机。当我好话说了N遍,“哥哥”称了N回后,他才开始起身拆卸我的电脑。那一刻,我感觉希望有了,心想:别说哥哥,就算叫声姥爷又怎么呢?只要我的电脑能正常工作。这回,看到老顾摇头,我脑子瞬间“嗡”的一下——土崩瓦解。
一整天,我像个孤独的游荡者,除了干着急,陪人道歉之外,我没法做任何事情。因为没了硬盘,我所有的工作在那一刻终止了。我的签名也很快变成:没有硬盘和没有电脑是一样的。快下班时,校长说,正好遇到在学校装电脑的高手,让他想办法去了。真不知道结局会是如何,但似乎听到了一句挺有希望的话,因为校长称呼他为电脑高手。知道盘的重要性与紧急性,我和电脑高手通了电话,叮嘱他要小心资料的保存,尽力多保留。
因为丢了这么重要的东西,所以我的黑夜也变得漫长起来,这倒是乐坏了爱人,他幸灾乐祸地说:“哈哈,坏得真是时候,这回有正当理由休息了。”我嘴上没回应,心里却在盘算:这盘能好么?我能做的,除了等待,还有祈求。结果,一夜没睡好。
第二天,我在报告厅遇到了电脑高手的上司,赶紧问他硬盘的情况。他说,昨天晚上尝试了很久,还是没办法。还说,要我做好硬盘损坏的思想准备。那一刻,我不知道我的脸由什么转变成什么,但我知道我浑身冒汗了——砸了,完了,开始眩晕。无法再说,无法再想。恐怖,黑色的日子。
做文化布置的设计师又开始了催逼,我急也没用,一切都是徒劳,神仙老子也救不了我。我眼神是迷离的,神情是绝望的。除了正常的吃和行走外,我所有的想法都像空气一样,虚无缥缈。我一直在酝酿一场悲剧降临时,我要以何等坚强的心去面对与处置,我做好了最坏的打算——愿以诚恳的态度承担一切后果。但在下午的某一刻,我突然感觉到了事情的转机——苏经理告诉我,硬盘上的资料有可能恢复出来,正在努力中。那一刻,我真的是欣喜若狂,整个人身轻如燕,但我又不能有任何的轻举妄动,生怕喜讯过早的被泄会是一种不好的征兆。之后的等待,我就格外的小心谨慎。
三点、四点、五点……我一直在学校办公室等待,好似一个希望一定要等得耐心与诚恳。直到晚上六点,苏经理走进我办公室的刹那,我才真实感受到土崩瓦解后的喜从天降,从他疲惫的神情中,我知道了八十多G资源的来之不易。除了感谢,真的没有其他语言。
一颗悬着心,慢慢找到了安全感。走出办公室,看见大厅里新来的三角钢琴,突然产生极强的弹琴冲动,于是坐上去,轻轻打开琴盖,安稳地坐下,凝神想了想,即兴弹了起来。琴声悠悠,我有些说不清的沉醉。门卫师傅奇怪地走进大厅,站在一旁看我,我与他微笑,他看着,也听着,做起了我的第一个听众。那一刻,我突然觉得自己美好起来:这才是我啊,一个音乐老师的样子。等我走出大厅,天色已渐暗。
一天里,经历着过山车一样的晴雨变化,也有弹琴后自我沉醉的愉悦之感,我竟在回家的公交车上开始小小的走神,坐过了站点。因为身上没有多余的零钱,我又提着手提电脑步行了一站车程。暮色中,我步履轻盈,喜形于色,我有一种失而复得的喜悦。
事情过了这么久,我才敢去回顾它。好在,一切都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