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在这里 等风也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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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年，看到从枝头飘落，在大地上铺成一条金黄毯子的银杏叶，我会感叹秋天的壮阔静美。
彼时不懂，人生际遇决定心境，顺境时满心欢喜，观物皆是美好，不曾想那躺落地面的，也可能指向枯萎、衰微、凋零……
过去的一周，心都被一个消息揪得生疼。
要从上周六说起。学生家长小曹妈妈给我发微信，说孩子发烧，作业可能做不了了。我回复说孩子身体重要，作业做不完没事。
翌日下午，小曹妈妈又向我请假，说要带孩子去苏州检查身体。我并没把这事放心上，现今家长都宝贝孩子，苏州离我们泰兴也就一百多公里，两小时车程，家长估计出于担心，检查不出大问题才心安。
周一下午我发信息问询检查情况，其实是想问孩子什么时候返校，马上期中测验了（我们不考试），孩子学习耽误不得。小曹妈妈回复今天才检查，结果要等明天出来。
周二下午一点半，我匆匆进校园，例行开教室门，推窗通风，打开多媒体设备，把歪歪扭扭的课桌拉齐，在黑板上写下预备课的学习任务，然后等待学生到校。
等孩子们陆续进入教室，坐定，读书，我拿起手机准备在班主任群通报学生到班情况，这时，我看到小曹妈妈发来的微信：
“孩子在苏州医院检查得了急性淋巴细胞白血病，可能要休学一年，麻烦老师了解一下需要办理什么手续。”
语句中透着冷静克制。
我看着屏幕上“白血病”三字怔住了，手颤抖着点开百度，输入“急性淋巴细胞白血病”几个字，百度百科上的资料没看完，眼泪就出来了。
以前也听闻有人得这病，因为不是特别熟识的人，心有恻隐，力所能及地在筹款平台尽点心意，过后也就忘了。这次却不一样，小曹是我教了一年的学生，今年上初二，还在我班上。
一下午，我眼前总是晃动着小曹胖胖的身影，他是我们班最胖的男生，上课时腰板挺得很直，眼睛很亮。体育课长跑，他掉在最后面，脸上的汗水淌成小河，浑身蒸腾着热气，他一边喘着粗气一边坚持到最后。
好几次我的眼睛扫过教室的空位时，泪盈于睫。
晚上殷小蕊问我：“妈妈，小曹的事是真的吗？”我也不敢相信啊！上周还是神气的小伙，跟殷小蕊他们一起听课、读书、锻炼身体……生活真是投了个大炸弹！
殷小蕊说：妈妈，我好难受啊……这句话反复了几遍，每说一遍，我的眼眶都会潮湿。殷小蕊又说，我们都这么难受了，他的家人肯定更伤心……
这种意外对一个家庭而言无异于天塌地陷，要积聚多少力量才能不步履踉跄？要如何说服心中怯懦，勇敢面对生活的猝不及防？局外人尚且扼腕叹息，何况骨肉至亲？
不敢想，不能想。
周三中午，小曹的姐姐来学校取课本。前一天我就嘱咐小曹同桌把小曹课本整理好，书包周末时小曹背回家了，留在桌屉里的书本散放着，我发现平时毛糙糙的小男生，细心地带来两只结实的方便袋，一早就把课本顺好，装进袋子里。
小曹姐姐让我期中检测后帮忙留各科卷子，说小曹要检验自己半学期的学习，我听了又忍不住。倒是小曹姐姐神情里是克制的悲伤，真是坚强的一家人。
过了一天，我给小曹妈发信息问小曹情绪怎样，小曹妈妈回说他很淡定，似乎已经接受事实。我想起小曹姐姐说反正瞒不住，他的病友都是生的这病，他没有什么过激反应，只是不讲话。
我想象着他紧抿嘴唇，低垂双目，在心底一遍遍反刍小小年纪就要承受的痛苦。
局外人的伤心难过很快会被生活中各种琐杂的事挤跑，只有当事人，当事家庭每一天都在油煎火烤中度过。
我想起一句话：谁也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一个更先来到？是的，明天是个蒙面大盗，撩开面纱，有你不知道的狰狞。
在这之前还有一件事。
某天晚上，我的朋友圈被一条众筹链接刷屏了，众筹对象是我们学校北边校区的一位老师，四十几岁，罹患肝癌。
学校有好几百个老师，我与这位老师虽素未谋面，但仍心有戚戚焉。那天我也在朋友圈转发了链接。
随后，我妹给我发来信息，她问我，你们老师不是有医保么？是啊，有医保，但医保有上限，大病当前，多数家庭在承受时仍然捉襟见肘，甚至一病返贫。即便说起来工作稳定，生活有保障的教师，究其根本，还属于社会弱势群体。
那段时间，学校同事谈论最多的是以往学校都安排体检，今年怎么没有？物伤其类，人人自危，生活有太多不确定了，哪一个都足以让人的心儿颤几颤。
我的闺蜜圈很久之前就针对生病众筹的事讨论过，生病了，不到万不得已，谁会用这种看上去不大体面的方式呢？彼时我们互相问对方，你会众筹吗？大家都说不。
最理想的状态，要是生一场大病，就请个长假，到一个除了家人谁也不知道的地方，既不打扰别人，也不被人打扰地治病疗养，病人更需要尊严。
所以我理解当初李咏不声不响远赴美国治疗，他不过想维持生命最后的一点体面。如果我很有钱，我也想拥有这份体面。
但更多时候，体面尊严又算什么呢？余华的《活着》早就给了我们答案。
这个秋天忽冷忽热，让人伤感。发生在秋天里的事，也让人伤感。
第一次，我内心生出对生活的畏惧。
意外猝不及防，它离生活之近，仿佛隐身于旁，随时准备窜到面前张牙舞爪。
悲伤逆流而上，它使我们不再喧嚣，回归沉静，珍惜已拥有的，守护该守护的：健康，亲情，爱与自由。
并为此，在俗世里努力打拼。
祝小曹同学早日康复，愿“世间美好与你环环相扣”。
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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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禾子，教书，写文，陪娃。笔下有烟火，字间情意生，只赴真心与美。公众号：季小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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