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年龄

　　办公室换了一位打扫卫生的阿姨，感觉她该比我大一些，所以凭着直觉叫她“阿姨”，叫久了，改不了口。

　　那天，她来办公室搞卫生，说我背后看像个六年级的孩子。接着她的话，我说前面看准会吓一跳，是吧？阿姨眯缝着眼笑了，说没有那意思，就是看起来挺小样的。其实我知道，我就是占着人长得娇小了点，连自己也爱把自己往小里看。在家，我对孩子说：如果你不嫌有个照顾你的姐姐，你可以叫我姐姐啊。对爱人说，你可以当家有两个女儿养着啊。在爸爸妈妈面前，我更是理所当然的小，因为我本来就是老小。无论我长多大，心里老觉得自己小着呢。

　　打扫卫生的阿姨继续问：“那你说说看，你到底多大啊？”我说：“一说年龄，女人就特敏感。女人怕问年龄，男人怕问穷富。我呀……正好四十，正宗大月生的。你呢？”阿姨一下就笑了，“四十了啊，真看不出来，混在孩子堆里，哪知道你是四十的人呢？我呀，我比你大六岁。”这样看来，我俩还真是一辈的人，那我该称呼她“姐姐”才是。但几次努力都未成，后来索性直呼她名字“雪英”，倒也亲切热络起来。

　　前一阵我身体老不好，整个人精神萎靡，情绪低落。我常常说：“人到了这岁数，感觉一点希望也没有啊。”雪英说：“你还小呢，到了我这年龄，你才觉得没希望呢。”我说：“我和你也没啥区别啊，咱俩是同辈。”她笑着说：“去年夏天，我就那个……别看我人也瘦，但身体一直不错，可今年明显不一样了啊，总是这儿疼、那儿痛，身体上的这些变化才让人觉得老呢。”女人和女人说话，省略了某些关键词依然交流无障碍，只是我心里突然对那个“不久后的我”害怕起来。

　　这个年龄，实在不是我喜欢的年龄，有一阶段，我甚至很抗拒“成熟”这个词，心里总是对它怀揣拒绝。我一直觉得人在时间里有太多被逼迫，“成熟”往往是安慰中年妇人的词，当然这纯粹是我的个人成见，也实在对不住这个其实挺让人遐想与充满诱惑的词。如果非要说个和年龄有关的、并是自己喜欢的词，那我一定选“天真”，对“天真之爱”这四个字，我第一眼就喜欢之极，就像人与人，有的人见上一面就难以忘怀一样，即便你有那么多的不知道。这看起来实在是一件匪夷所思的事，但谁也不能说没有可能。

　　那天短短数语，我想到的远不止年龄这个问题，我也旁逸出了“在合适的时间爱一个合适的人”、“用力去爱，直至受伤”之类的话。那一刻，一个困扰我很久的郁结一下解开：没有下一刻，只有这一刻。如果可以，那就爱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