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11年(小学5年,中学3年,师范3年),教书20年,工作后又参加过大大小小、林林总总的专业培训与学历进修,接触的老师真可谓不少,近来我常在想一个问题:谁是我生命里的重要他人?
之所以有这样的追问,更多的是因为自己所从事的职业与教育有关,与孩子有关。想到一个生命会对另一个生命产生影响,乃至影响一生,无论如何,我们都应对自己的职业抱有绝对负责的态度。康德曾说:在所有的工作中,教育是最难的。
记得小学一年级,我的班主任老师姓张,是个三十出头的中年女子,个子偏高,不苟言笑,还一直生病。几次讲课,她突然什么话也说不出,脸煞白煞白,还口吐白沫,吓得班长赶紧叫来校长。慢慢的,我们就养成了看老师脸色上课的习惯,她高兴,我们心情也会轻松一点。但只要有同学默写错误,或题目做错(应该是包班上课),她就点名让孩子上去,第一个动作就是拉同学的耳朵,一边拉一边问:你上课听不听啊?遇到她身体不好,心情不好,拉耳朵就成了家常便饭。我是个胆小的孩子,亲眼看着老师拉同学、同桌、好朋友的耳朵,总担心有一天自己也被老师拉上,整天提心吊胆。后来我发现,只要张老师的手一举,站在她边上的孩子准会情不自禁抽动一下,有的甚至本能地举起小手挡一下,夸张一点的还会举起小手护住自己的耳朵。印象深的几次,张老师拉了几个差生的耳朵把脑袋往墙上撞,“嘭嘭嘭”的声音吓得我不敢看。后来,我悄悄看同学耳朵,一个个通红通红,我心里非常难过,也很同情他们。于是,那时我就开始决心做小老师,帮助那几个要好的伙伴一起学习,免得受那份“拉耳朵”的罪。
后来我师范毕业,我和教我的张老师成了同事。虽然在心里我对她还是敬重的,但儿时的阴影依然还在。张老师包班教我们两年,我不敢猜想“拉耳朵”事件伤害了多少孩子的自尊心(也无法作具体统计),也不敢猜想我们班会有多少孩子对老师这个职业产生反感,这些影响今天看来,都是负面与消极的。所以到今天,我都不能接受脾气太暴躁、生性太严肃的老师,特别是在小学阶段,孩子学习刚刚起步,老师对孩子的影响更是深远。虽然我也理解每个老师都有自己的性格特点,但面对孩子,我总是觉得天性里慈爱多一点、和善多一点、笑容多一点、耐心多一点的人更适合做老师。我以为老师不一定要很美,但一定要仁慈与耐心,这或许是小学老师有别于其他老师最可贵的品质。
我一直相信一句话:遇到一个好老师是孩子一生的幸福。我在中学阶段遇到了一位难忘的英语老师——俞老师。他是一位普普通通的山村教师,中等身材,黝黑的脸,板刷头,显得特精神,是个地地道道的庄稼汉子。
刚进中学,俞老师就任命我为英语课代表,帮着他收些本子,发些作业,偶尔批改一些简单的作业。对于俞老师的格外关照,我很是卖力。任命初,他就和我签下一个口头约定:“英语课代表可不能落在别人后面,以后英语考试,你都得考第一哦。”我是个很要强的孩子,经老师一鼓动,还真有作用。每次授完新课,我回去都会好好练发音,因为要准备隔天的英语早读,我可不愿丢脸。所以从那时起,我养成了一个及时复习、及时预习的好习惯。每次听课,我都格外用心,就是为了能在第二天教其他同学早读。那时的英语教学基本上是老师怎么读,学生跟着怎么读,老师就相当于现在的录音机,我就是那个复读机或传送机。由于老师的鼓励与奖励,我常常一个人清晨起来念读英语单词与课文,原本不作背诵规定的课文我也背得滚瓜烂熟,一本书,我可以熟练、流畅地背诵下来,对每页教学内容了如指掌。令同学头疼的英语单词,我更是熟念于心,我的记忆与默写速度在当时连老师都不太敢相信,我代表学校参加镇里的英语单词默写比赛,在规定时间内完成不可能完成的单词量,我和我同学包揽了第一和第二。可以说,当时我对英语学习简直到了痴迷的地步。
俞老师常说:“爱唱歌的孩子读起英语来特别好听。”其实,他是在夸我。作为一个农村孩子,我还算是个多才多艺的孩子,学校搞什么庆祝活动,基本上我都要独唱表演,想想,当时也算是个“红人”吧。俞老师也总爱夸我有唱歌天赋,还鼓励我向这方面发展。平时中午休息,老师就会把我叫去办公室,他操起二胡,吱吱呀呀,非得叫我唱歌,可我偏偏选择清唱也不愿在二胡伴奏下唱歌,为了这事,我还生过闷气。可进了师范选修乐器时,我又偏偏选择了二胡,真还想不通到底是什么样的音乐情结。
初三那会换了英语老师,但我对学习的热情始终不减,也可能正是英语成绩特别好,带动了其他学科的“齐头并进”,直到我后来以高分考上师范学校,我才和喜欢的英语课程暂别,至今都心存遗憾。不过,老师让我选择了一条与音乐有关的路,那就是我做了一名优秀的音乐老师。这和老师的引导是分不开的。其实,以今天的眼光来看,老师可能算不上是高水平的优秀教师,但老师很好地开启了我的学习潜能,激发了我的学习热情,让一个精神世界相当匮乏的山村孩子体验到了学习乐趣,并让我始终坚持不懈,这些对一个孩子来说,真的已经足够富有。
现在我也已是生命过半的人,但只要一想到俞老师,心头就特别温暖,想起老师期待的眼神,我就难以平静。师恩难忘,师爱如慈父一般温暖着我。也许,老师已淡忘种种,但我心里一直惦记着老师的好、老师的爱:老师就是我生命中的那个重要他人。
写到这里,突然想问自己:我能成为孩子生命里的重要他人么?常思常问,希望自己也常有新的进步。
后记:
一直想写我的老师,可怎么写都无法表达我内心对老师的那份感情。我内心一直隐隐觉得:俞老师对我当时的关注甚至超过了我父亲对我的关注,他传递于我的每个神情,都使我每天有“迫不及待”想上学的感觉。当时,我一直奇怪有那么多同学中途辍学,或者有厌学情绪,而我是天天盼着到学校,就是能天天处在这种快乐当中。其实,我是读中学后才开始越读越好的(有点小骄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