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要搬去桃花源了。桃花源是我新宅的名字,里面绿草如茵,周围遍植桃树和李树,更有四季常开的花儿点缀其间,无数条小河交错而流,大小不一的湖泊星罗棋布,里面种植了许许多多的荷花。听说,这引来了不少青蛙的入住,嗯,我挺喜欢青蛙的。
当然,我现在所住的地方也不赖,环境和占地面积也是一等一的好,只不过我已经住了两个月了,实在住腻。本来是打算去先前的住过的海景房(现在是我父母在住)逗留几天的,恰好新住宅在紧赶慢赶中修建好了。那就先去尝尝鲜。
司机把我带到了新住宅,有一大堆人前来迎接。我稍稍查看了一下住宅里的摆设和用品,就把他们打发走了,只留了几十个保安守在外面。我不喜欢住宅里有其它人的存在,因为我有一个不可与人言的秘密——一到了晚上,我就会变成鳄鱼的形态。
我好奇过,但这并不成为我的困扰,相反,这个晚上变形的事实,更能让我躲避危险。要知道,我如此肆无忌惮的扩建住宅,霸占土地资源,是会遭到数不清的仇恨和暗杀的。
入夜,我已经化身成鳄鱼,匍匐在窗边一尊玉石雕刻的莲花上。看着弯弯的月亮隐隐绰绰的缀在云海间,心里不免也生发出些淡淡的寂寞和哀愁。不是爱情,友情,亦不是亲情,我自己也不甚明白,只是它就这样存在着。
我爬下莲台,正准备让睡眠把着恼人的情绪打发走,不想窗户上一阵巨响,我猛地回头,什么也没发现。心静下来后,猜想大概是那只不长眼的鸟,自寻死路撞到了我的玻璃上。我怀着幸灾乐祸的心情,重新爬到莲花上,准备看看那鸟的惨状。哪知鸟没看到,却发现了一本小孩巴掌大小的本子。
要说好奇心害死的不仅仅是猫,还有鳄鱼。我用遥控打开窗户,左西右东的察看一番,没发现什么可以东西,走到那巴掌大的本子前,悄摸摸的翻开一页。入眼便是“家园末日记”,这五个字让我热血沸腾,摩拳擦掌的要好好看一看。我用嘴把本子衔进房间里,招呼机器人给我准备茶一杯,点心数块。一眼一眼的去品尝别人的不幸,心想,今夜该有一个好梦。
今天是三月的最后一天,很可能也是我在这个世界的最后一天。两脚怪们会在四月一号过愚人节,那么,我就提前祝他们蠢头蠢脑一辈子吧。
我的家园正面临末日的倒计时,十。
其实,对此灾难我早已有所预料,那是一群两脚怪第一次来到我们的家园,查看排水情况的时节。我看着那黑黢黢,臭烘烘的污水,心里泛起一阵恶心。因为此前,我就是在污水里醒过来的。
我把我的预言说给我的伙伴们听时,他们不是嗤嗤嗤的朝我翻个白眼后转身离开,就是呱呱呱的朝我吐唾沫星子,说我是只大扁嘴乌鸦,还惟妙惟肖的模仿两脚怪发出呸呸呸的声音,意思是要把我预言里的灾难和晦气,吹散在赶来的路上
我是很能理解他们不愿遭受意外或不幸的心情,尤其这不幸关系到流离失所的问题,所以便也不计较他们这态度。要知道,现在要找到一个安身立命之所,对于我们青蛙来说简直难如登天。一方面,我们不仅要面临水中恶霸们的欺辱和打压,甚至是残害,为了把小命牢牢的握在自己手里,就不得不找恶霸不多的地方生存。另一方面,宛如恶魔一般的两脚怪更是可怕,他们使尽了各种匪夷所思的手段来与我们争夺地盘,像是排污水垃圾啦,填河湖造房子啦,更有甚至,还要吃我们的肉。
简直罄竹难书,罄竹难书啊!
我有时候很是怀疑,两脚怪的祖先就是饕餮,只吃不拉,而且永远无法满足。
我把自己摊在一片即将枯萎的宽叶植物上,尽量不要去在意鼻孔里的熏天臭气,可我还是难免头昏脑胀的。想完那些有的没的,我知道自己该是启程跋涉了,为一个新家而奔波。
“乌鸦蛙,”我身边不远处的一只青蛙开口了,自从我的预言变成现实后,他们就给了我一个这样的外号。有没有恶意我不清楚,但是我不是很在乎,只听他说道:“该怎么办呢?你能预言坏事,就不能预言好事吗?比如说,在哪里可以找到一个永久居住地。就是两脚怪嘴里的桃花源什么的。”
我心里想,桃花源没有,桃花污倒是有很多。我不忍心这么让他赤裸裸的面临绝望,于是回答道:“神还没给我启示呢,再等等看吧。”
说实在的,我是还有那么一丁点儿的希冀,就是在末日的最后一天,我们的家园里不再有污水毒水排进来。我这么希冀并不是毫无缘由,毕竟两脚怪里还是有不那么疯狂贪吃的。
末日倒计时,九。
又过去了一天。我一如往常,从与噩梦厮缠的黑暗里挣脱出来后,第一件事便是察看自己的皮肤上的黑斑。如果黑斑有增无减,那就预示着我得立即离开这里,离开我生活了许多日日夜夜的家。除非,我不再想要自己的小命了。
隔壁青蛙的一声痛苦的哀叹传进了我的耳朵,让我正在全神贯注数斑点的心蓦地一颤,眼也一花,差点以为自己全身都被黑斑侵袭殆尽了。好不容易拉回自己的三魂七魄,就听隔壁那老兄说:“他奶奶的,又长了一颗,我的最后期限就在明天了。我说,乌鸦蛙,神什么时候眷顾你,给你启示啊?我可是一只安土重迁的蛙啊,这被迫一去,我简直要心碎死了。”
我能怎么说呢?说些连自己都安慰不了的鬼话,谁会相信呢。更何况,这事生死攸关,绝不能拿来赌一赌啊。
“我想,神大概是太忙了,或许还有更严重的事要占用他的精力,没时间顾得上我们。这样想想的话,我们的情况还不是太坏。那么,我们就只能自己承担,自力更生了。”
“你真想得开,”从他的语气里,我能体会到讽刺的意味,果不其然,只听他接着说:“我们的境况还不算严重,那大概要等变成青蛙干了才算,是吧?想想吧,我们已经把自己的要求降到最低了,住在这么一片狭窄,风景又单点乏味的地方,天一热,还要面临缺水缺粮的情况。这些我们都没去计较了啊,不过就想要一点点的安稳,把日子勉勉强强的过下去。”
他的语气越来越低,到后来竟又些哀伤和哽咽。他在我的印象里是有些爱抱怨和嘲笑蛙,但不可否认他勤勤恳恳的良好品质——消灭了许多的害虫,为这一片农作物做了不少贡献。我虽天生有一条如簧般的长舌头,怎奈此时打了结一般,愣是说不出什么可安慰他的话。
“乌鸦蛙,我今天就要和你洒泪挥别了,唉,其实真的好舍不得,好难过啊。但是我离死亡之差一个黑斑的距离了,现在还不走的话,我就要和我的小命说拜拜了。你还有几个黑斑的机会可等待呢?”
“七个。”我说,努力要找出些带有希望之光的话来,“和我说说你大概去的方向吧,如果在我的最后期限到来之前,这片家园能够免遭最后的末日,那么,我就捎信给你。”
“好吧,也只能这样了。再见了,乌鸦蛙。”他戴了一顶家乡的无名圆叶帽,朝我挥挥手,又无比深情的环顾了一下四周,转身,离开。
一句喃喃依依的话,穿透这臭气熏天的空气,传入我的耳朵:“再见了,我亲爱的故乡。”
如果这一去要终成永别,那么我宁愿什么也不要带走,那记忆已如此沉重了,还能承受更多的额外的东西吗?我目送他走远,看到在小路的尽头处,把那顶圆叶帽扔在了路边的草丛里。而且,他忘了把他要去的方向告诉我了。
末日倒计时,八。
我的绝望又上升了一个度。也是直到这种时候,才能明白,绝望并不是一下子将蛙击溃,而是一点一点累加,慢慢煎熬和折磨,直到最后一根弦崩断,才置于死地的。
这片家园里,所剩的蛙已经没多少了。绝大部分都是些身强力壮,被黑斑侵噬的速度较慢的蛙,他们还带着最后的渴念和抗争留在这里。
我的绝望不全源自这些已经稀薄和微弱不堪渴念和抗争,而是那几只已经到了最后期限却没有离开的蛙。他们放弃生命的理由,实在让蛙摧心肝,断枯肠——这片家园里,埋葬着他们还未长大的孩子。
那些孩子还未来得及长成青蛙的模样,更别说看看水外面的世界,就随着毒物的到来而消失在混沌和矇昧里。我不清楚,这于这些小生命意味什么?痛苦的抑或无知无觉,甚至是幸福的?不要以为我在胡言乱语,只要切实的感受过这个世界,你就会明白,长大成蛙,并不是一件多么幸运的事。看看他们的父母亲就知道了。有一只已经把自己的眼睛都哭瞎掉了,加上毒物的侵蚀,她全身上下已经找不到一处完好无损的皮肤了。这只不过还是肉体上,精神上的是她整个生命对无力为之承担了的。
我从不是一只要与生命唱反调的蛙,因为明白一个生命的到来是需要多大的机缘和巧合,只是当我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幕,我的绝望驱使我恨不能对生命拳打脚踢一番。我只想恨恨的骂一句,去死吧。
“阿呆……”一个衰弱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呼唤的是我真正的名字,我扭头看去,一只年老的蛙奶奶,正漂浮在我所在枯叶边上黑黢黢的毒水里,眼睛紧闭着,嘴巴嗫嗫嚅嚅。我把耳朵凑近了听:“阿呆,我就要死了,我想就埋在这片土地上。”
她停了好久,我一直悲伤而耐心的等着,良久,她终于又发出了可被听到的声音:“好孩子,他们都说你是有些灵力的,我求求你,等我死了,你帮着我念一念什么咒语,让我来生还出生在这里。我呀,一辈子生活在这里,喝这里的水,吃这里食物,看这里的月升月落,春去秋来,还有我的一场风花雪月,我真的习惯了。舍不得,舍不得呀。”
又是一阵令蛙心碎的沉默,可是我不愿打破她的追忆,我多么希望,她的追忆里尽是些美好而阳光的东西。
“好孩子,答应我,让我的来生还在这里,我爱这里,我……”她的声音渐渐弱了下去,趁着这个时候,我响亮的回答了一声好。
之后,再也没有听到她的声音响起。我的谎言和她的愿望是这么的荒诞而悲伤,却仍敌不过不远处传来的两脚怪排放毒水的哗哗声。
末日倒计时,七。
我的脚已经踏上岸边的土地,虽然我还有六个黑斑的时限,但我已经找不到等下去的勇气和毅力了。
前路也不好走,世界这么大,能容身的地方却是那么的贫乏和稀少。
末日倒计时,六。
我终究还是回了头,不为别的,只为了那一个我对自己的承诺,万一我要是等到了光明的那一天,我将会朝四面八方捎去一封信。
就这样等待吗?什么都不做的等待,会等来什么呢?一个念头在我脑海里冒出,伴随着颤栗和恐惧。
我要去两脚怪们的那座大楼里去看看。我知道最后的结局很可能是有去无回,所以我还得深思熟虑一番。
这一夜的漫长,是前所未有的,撕裂和拉扯在我的精神上做重复运动。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我把自己的眼睛闭上,在更深的黑暗里写了一封信,装在一个漂流瓶里。
末日倒计时,五。
我把漂流瓶放入水中,看见这片土地的最后一个同伴的身影消失在灰蒙蒙的天空尽头。
看到这里,我停了下来,因为想起了几年前的一件事。那时我还是个只拥有一栋海景房的小屌丝,每日里除了看海鸥飞翔,就是跑到沙滩上看美女戏水。一日风光正好,我慵懒的简直要把自己的呼吸都忘掉了,突然,一阵不轻不重的浪潮袭来,我连忙七手八脚的掩住二鼻,紧闭眼睛嘴巴。潮水退后,赫然发现身边有个闪闪发亮的小东西。仔细看时,发现不过是一只小小的药水玻璃瓶,但里面发黄的东西引起了我的注意。
我手贱的拿起来,打开瓶塞,倒出里面那发黄的小小一团。现在想起来还觉得庆幸,不是哪个无聊的混蛋把便便装在里面,而是一张小小的纸。上面写了一句话:如果捡到此瓶的不是一只青蛙,请仍将它放入溪流或大海;如果是青蛙,请再写一个漂流瓶,一起放入溪流或大海,直到曾生活在xx的青蛙拾到。
我心想,莫非那漂流瓶的罪魁祸首就是这本日记的主人?我其实不傻,不会认为这本日记的到来纯属偶然,这分明是有人,或者说是有蛙,故意扔给我的。至于那漂流瓶,就只可能是巧合了。但这是带着恶意的还是善意的,那就不得而知了,我接着往下看:
我不确定今天是不是我生命的尽头,但我的四肢已经迈开了新的一步。要走到两脚怪的大楼里也不是很难,我的计划是在中午时,趁两脚怪们大吃大喝的时候,悄摸声地溜进去,为此,我还在自己绿绿的皮肤上擦了点屎黄色的树叶汁。
计划进行的很顺利,虽然过程简直惊心动魄。进入大楼不过是第一步,以一只青蛙的记忆和眼神搞清楚这大楼里的构造,才是考验的开始。哦,忘了说,这大楼有个极其俗气的名字,叫什么“人类幸福中心”。
正当我躲在暗处,眼花缭乱之际,一个两脚怪的声音传来,话语里满是难言的激动和欢喜,它说:“终于有点进展了,虽然和鳄鱼的那组失败了,但是青蛙的这组能成功的话,那也是成就巨大了。”
另一个声音紧张兮兮的嘘了一声,接着脚步声渐远。我听的云里雾里,加上晕头晕脑,我更加分不清东西南北,最初的那股子英雄气概和悲壮情怀藏匿在了阴沉沉的犄角旮旯里不肯轻易冒头了。只不过现在退路也不好走,只得硬着头皮前进。
我做了一个不经大脑同意的决定——什么都不要管,直接走进离我最近的那间银灰色门板的屋子里去。那门正好留了个缝。事后证明,有时候没带脑子并不一定是坏事。
大概谁也猜不到,我进入房间里都看到了些什么。实话告诉你,那就是一个储物间,堆放了各式各样的破铜烂铁,扫帚畚箕,垃圾箱等。那股子霉味,我敢对天起誓,即使是苍蝇闻了,也得熏得两眼翻白。亏得我已经在毒水里浸淫颇久,一时间总还能耐受的住。
我强忍着不适,跳到这里,蹦到那里的察看起来,总不能白来这一趟。正当我的脑子讨伐我擅自作主时,我听到有轮子滚动的声音,而且正朝我逼近。我连忙找了个隐蔽的地方躲了起来。来的是个戴着口罩的清洁工,长得人高马大。只见它在门口停留了一会儿,眼神四处乱瞟,一只脚还有意无意的把门踢了一下,紧紧的关了起来。房间里登时暗沉沉的,我只能隐约瞧见有个晃动的黑影。
我正疑惑它到底捣的哪门子鬼,一道并不强烈的白炽灯的光线充斥了这房间里的角角落落。那人已经把口罩摘了下来了,露出一张凶神恶煞般的脸来。不过我并不害怕,因为我最怕的就是两脚怪一本正经的脸。这幅凶神恶煞相对起来,还是很好接受的,只是有点好奇,他怎么没被自己给吓死。
不过我没时间细想了,那恶鬼般的两脚怪不知触动了什么开关,好端端的地板突然就裂开了个一米见方的大口子。然后,它动作迅速的把那个大大的垃圾桶塞进洞口。我立马意识到,这是一个暗门,暗门里绝对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于是,我紧盯着那人的动作,看看他要去触碰哪里。
它也没叫我失望,果真在衣袋里掏摸了一阵,拿出个小小的怪模怪样的坠子,轻轻按压了一下,地板就合并起来。
唉,后面这一节就让我失望了。我要如何把那坠子拿到手啊。两脚怪做完这一切,重新戴好口罩,推了个储物间的垃圾箱走出了房门,门仍然虚掩着。
我有点垂头丧气,正欲放弃这一阵地转战其他,忽然就灵光一闪。垃圾箱不可能只有拿去的,而没有回来的。如此的话,一定会被别人注意到。他们这样鬼祟行事,应该不会留下这么一个破绽。那么我只需要等在那暗门的地板上,只等下面的两脚怪送垃圾箱上来,我随机应变的溜进去。
说实在的,这也是不经大脑同意的决定。青蛙被逼到如此境地,大脑往往会经常死机,信不信由你。
我已经不愿再赘述我是如何等待恰当的时机,然后随机应变的潜入两脚怪的秘密基地了。只是一个两脚怪的一句话是特别值得深思的,它说:“咦,这青蛙怎么逃出来了?”
这王八蛋拿个手电筒直直的照着我的眼睛,我就动弹不得了。最后我被羞耻的提着一条腿,光明正大的进入了一个比两脚怪还恶心残忍的所在。
我不知道,我的脑袋为什么突然像针扎般的痛起来,以前从未出现过这样的情况。我能隐约感觉到一种不安和焦灼,脑海里也有一个模模糊糊的影像,无数大张着的青蛙嘴,里面猩红的舌头就如点点黏腻的鲜血,让人觉得邪恶而恐惧。
手边的茶和点心是一点也吃不下了,我的好奇心驱使我再翻了一页。入眼却是一幅图,一间暗沉沉的房间,中央摆放一张医用手术台,四壁是一排排奇形怪状的仪器,其中有一个两米见方的透明容器,里面站着一个一丝不挂的女人。她面容红润,神态娴静,闭着的双眼上睫毛浓密,嘴角若有若无的勾着,仿佛在回味令她幸福快乐的事情。脸部以下,我只能用凹凸有致,玲珑剔透来做个大概的描述。
如此美女,却看得我心里毛毛的,而不是火辣辣的,事情绝对不会这样祥和的进展下去,除非是个无良的人故意弄的玄虚。
但这一页图就是如此,除了人站在容器里这件事比较古怪外,其它也就没什么了。我心里隐隐的恼羞成怒盖过了先前毛毛的感觉,难道我这么英明神武的鳄鱼先生是被什么东西给耍了吗。
不甘心驱使我又往下翻了一页,他奶奶,我终于知道大招总是在最后使出不仅仅是为了耍帅,还能在相当程度上把对手震慑住。
血淋淋的一个腹腔图,几只戴着医用手套的手在里面抠抠挖挖。
我的直觉告诉我,这个腹腔的主人,就是容器里那美女的。出乎意料的是,当我翻过一页,没有图片,换成了先前的长篇累牍。
让雄性两脚怪的精子和青蛙的卵子结合,形成受精卵,再放入雌性两脚怪的体内孕育。我不清楚这是什么新型医学手段,但是我觉得相当的恶心,不是一般意义上。我说不出来,如果非要形容,可能类似于先奸后杀的感觉。我写不下去,更画不出来。
我此时正被关在一个铁笼里,放眼望去,类似的铁笼还不少,里面有我不少的同类,只是肤色各异。见到这么多伙伴,并不能使我开心,忧心反而更甚。我绞尽脑汁的想,我们被取走卵子之后,会被怎么处理呢?为什么要抓这么呢?还有该怎么逃出去?
墙上的的时钟已经走过六点了,这些两脚怪(三雄性,两雌性)是从下午两点便开始捣鼓那容器里面雌性两脚怪的肚子,直到现在才开始缝合。关于上面所画的和所说的新型医学手段,全都是我在这一期间由观察和分析出来的。当然,结合了那些两脚怪不多的交谈中的信息。
我在笼子里简直无法可想,直到两脚怪们终于缝好了肚子,仍把那(可怜的)雌性两脚怪放回进容器里,(我不确定,它是不是死了,反正自我进来,没见她睁开过眼睛,更没有哼哼一声。我想把可怜的这几个字送给它,不是讽刺。)终于离开后。我才开口和我的同类们打招呼。
“嗨,”我说,为的使气氛不要那么凝重和难过,“我是今天才来的,算得上半推半就吧。你们呢?怎么来的,来多久了?”
没蛙回答我,他们全都鼓着大大的眼睛,眼神毫无焦距。时而有几只毫无内容的呱呱两声后,就把嘴巴紧闭。
我有些疑惑,甚至怀疑是不是这里装了监控,他们一副木呆呆的样子就是为了警告我。思及此,我也就学着他们的样子,木呆呆的,是不是呱呱两声。
八点时,那五个两脚怪又进来了,他们全都围着那个装了雌性两脚怪的容器打转,摸摸这里,看看那里,在一些小本本上写写划划。(由此,我第一次萌生出要写日记的想法)
这一看一摸,直到了午夜十二点,我都感觉我的脸僵的堪比僵尸了。五个两脚怪下班了,但紧接着又进来了一个生面孔,它以来,就瘫坐在容器前的椅子上。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容器看,我想,这一天大概是逃生无望了,于是闭起眼睛休息。
末日倒计时,四。
一觉醒来,还是习惯性的去检查黑斑的数量,没有增加,蓦地想起,我已经离开我自己的家,现在的所在地是“人类幸福中心”。
值夜的两脚怪还在死命的盯着仪器看,两眼通红,像是在血水里浸泡过一样。它一脸不快的看了看时钟,已经八点半了。它撇撇嘴,像是在无声咒骂的样子。此时,门开了,进来的是昨天捣鼓的最起劲的那个雄性两脚怪。只见他毫无表情的看了一眼值夜两脚怪,语气淡淡的问了句:“怎么样了?”
值夜两脚怪此时已经换了个表情,笑微微的说:“一切都正常。”
雄性两脚怪左右检查一番,良久,好像才意识到值夜两脚怪还未走,于是“嗯”一声,挥了挥手,示意退下。
值夜两脚怪哎了一声,刚走到门口,就急匆匆跑进来一个两脚怪,差点和值夜两脚怪撞个满怀。急匆匆而来的两脚怪恰是昨天雌性两脚怪里的一个,只见它嫌恶的皱皱眉头,不顾值夜两脚怪唯唯诺诺的道歉,径直走了进来。脸上的神情又变成了急躁和愤愤。雄性两脚怪不满的看它一眼,说:“火急火燎的干什么?”
“李老,您还没听说吧,鳄鱼组的那个死胎又活过来了。”
李教授毫无表情的脸瞬间龟裂,一半惊怒,一半不敢置信。它发出两个短促的音节:“什么?”
“鳄鱼组的,他们昨夜不知用了什么方法,竟然把死胎给弄活了。”雌性两脚怪顿了顿,看看李老的脸色,龟裂的表情依然没有恢复,于是小心翼翼地说道:“我也是今晨才听说的,后来,我还去瞧了瞧,千真万确是活了。”
“怎么可……”
“王教授,啊,李老也在,你们听说了吗?”
“小林,你们三个怎么这么晚才来?”王教授一改小心的态度,板起面孔来。
“不好意思,李老,王教授。不过我和小杰,阿俊其实早就来了,因为鳄鱼组那边闹的欢腾,就凑去看了看。”小林小声的解释道。
其它两脚怪连忙附和。
“你们也去看了?”李老开口问,它已经把自己的表情整理好了。
“是,不过,那个女的死了。”小林回道。
“哼,母亲死了,那可就难喂养了。没有那种抗体的母乳,一个小小的细菌都能置他于死地,他们还是高兴的太早。”小杰有些酸溜溜的道。
“他们都能让死胎起死回生了,还怕一个小小的细菌吗?”王教授脸色难看的训斥道。
“行了,讨论这些没用,先做好自己的工作。”李老威严的发话了,只是眉宇间的戾气藏也藏不住。
我作为一只蛙,不是太能接受两脚怪们如此复杂多变的表情和情绪,但总算不觉得无聊,仿佛是看了一场电影。只是,这场电影里的对话,没头没尾的,搞得我抓心挠肝般的难受。
幸亏到了午间,这电影便有了后续。这是李老和王教授两个人的电影。
“我已经和小孙说了,他也答应了。”王教授站在李老身边,压低了声音说。
“嗯……那今夜就我和你来值夜吧。”
“好的。”
王教授转身要走,李老叫住了她:“千万不能被发现。”
“知道的,他保证了,万一被发现,也只会说是私人恩怨,绝不会牵扯到我们。他本来就是被他们踢出来的,心里的怨恨少不了。”
李老点点头,开始闭目养神。
我知道,除非发生意外,否则欲知后事如何,只能等到夜晚了。
在等待的过程里,我使尽了各种手段,暗示明示都有,就是没能引起任何一只我的同类对我的回应。我觉得这不仅仅是被监控的问题了,仿佛还有什么更深层的东西。
日记看到这里,我头痛的感觉越来越强烈。一方面被日记的主人如此啰啰嗦嗦不直接写个结果气的,另一方面呢,就是日记里几次提到的鳄鱼,加上脑海里关于青蛙嘴的影像的刺激。
鳄鱼,我夜晚化形的就是鳄鱼。这本日记本出现的这么古怪,或许就是为了让我了解一点关于我身世的问题。说实在的,我并不是很好奇我自己的身世,就算我现在的父母亲口和我说了,我是他们捡来的孩子。当时我出现在他们面前时,嘴里正含着个奶瓶,光光的身上还有血迹,却不哭不闹的。
他们也曾犹豫过要不要把我捡回去,结果已经不言而喻,按他们的说法是,看我实在可爱的紧。我并不认为这是他们的实话,谁会认为一个血迹斑斑的婴儿很可爱的?从我这些年与他们相伴的点滴来看的话,他们是再善良不过的人。
我已经忘了当我十八岁第一次化形成鳄鱼时,他们的反应是什么样了,但之后每一次,我母亲总是会安安静静的陪在我身边。父亲可能比较难以接受我丑陋的样子,但也从不对我有什么不好的态度。
我现在很幸福,也愿意将这个幸福继续下去,而揭开身世之谜到底是福还是祸都还未知。我起身,想去阳台上透透气。突然电话铃响了,我知道是妈妈打来的,她习惯在这个点和我说上几句话。
“喂,妈妈。”
“喂,呆瓜瓜,在做什么呢?”
妈妈唤我呆瓜瓜时总是欢欢喜喜,温温柔柔的,我说:“正想您呢。”
“乖孩子,你今天搬了新家,感觉怎么样?”
“嗯,很好,这里风景和空气特别好。妈妈,你和爸爸也一起来吧。房子宽着呢,你和爸爸可以住在顶楼,反正有电梯,不费劲。”
“好啊,我和你爸爸说说。他前天还在抱怨说,海景都看腻了。”
“那就这么说好了,你们什么都不必拿,这里应有尽有。当然了,一切都是随你们喜爱,愿意拿也是很可以的。”
“嗯,好孩子,真会让妈妈开心。呆瓜瓜……”
妈妈很少有这样犹豫的语气,我心里有一瞬间的担忧,于是问她怎么啦。
“呆瓜瓜,”她又唤我,“你还记得你每年春节收到的贺卡吗?”
我心里咯噔一下,今晚有什么要被揭开,我说记得,是远方的一个很喜欢青蛙的叔叔给我的寄的。
“嗯,可以这么说吧。但你那个叔叔……”
我打断了妈妈的话,说:“妈妈,我今天捡到了一本日记本,上面写了一些很有趣的事情。更奇妙的是,日记本的主人是一只青蛙。当然,也有可能是人伪造的,或者更准确的说是,人以青蛙的口吻写的小说。但我总有种直觉,前一种情况的可能性更大。妈妈,青蛙会写日记,正如我会变成鳄鱼,还会说话,也能勉勉强强的写上几个字一样,不是那么不可能的事,是吧,妈妈。”
“是的,这个世界背后隐藏的东西真是不少。你愿意和妈妈说说你的感受吗?”
妈妈的语气变得更温柔,还有隐隐的担忧。
“我还没翻到世界的背后,妈妈,我明天再和你谈。”
“好的,明天我和爸爸一起来你那儿,如果你愿意,我想吃你亲手做的荷叶饼。”
我应了下来,挂掉电话,拿着日记本走到阳台上。我直接翻到最后一页,虽然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但是切切实实的去验证了,这才算有个定论。谁承想,后一页并不是日记,而是一封信。
呆瓜瓜:
我写这封信的时候,便在猜想,如果你足够幸运,躲过这世间形形色色的伤害,磕磕巴巴长大,会是在什么年纪看到这封信呢?
我不知道你是会先看完前面的日记再看到这封信呢,还是会像我一样,故事先看三分之一或者还不到三分之一就急不可耐的要往后看大结局。不过,我猜的话,你会是第二种。那这封信是不是会令你失望,继而生厌呢?哈哈,真不知道鳄鱼生气的表情会是什么样的呢。
我写这封信的目的很简单,就是解释一下我为什么要把你送到两脚怪里面抚养,明明他们就是造成你伤痛甚至危害你生命的罪魁祸首。其实,你反过来想一想,如果没有这些罪魁祸首,你可能也就不会存在于这世间了,所以,如果你因为恨而痛苦不堪,不如试着这么去想。每一种磨难和痛苦背后还会有更深一层的含义,不是吗?
另一方面呢,你现在的父母,(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叫卢纶均,辛昕。)尤其是你母亲和你其实有莫大的联系。你知道吗?当年给你提供孕育场所和营养的那个女孩(是的,她还是个女孩),就是你现在母亲的妹妹。
她是被所谓的爱情骗去的,因为那个混蛋说,你如果爱我,那就也要爱上我的爱好,并为之献身。
呆瓜瓜,我不是要你对爱情心存恐惧或是厌恶,而是希望你记住,不要对爱情有所偏颇。像这个傻女孩(某种意义上,她就是你的亲生母亲),她以为爱情就是把自己活成对方想要的样子,这才是对爱情最大的误解。
好了,作为一只单身蛙可能也没资格去对爱情指手画脚,那么言归正传。因为你现在母亲和你亲生母亲的这层关系,我抱着赌一把的心情找了来。我实在是没能力养活作为人类状态的你,尤其还是一个小婴儿。我想,其实我对两脚怪并不完全失去信念,关于善的信念。
我是赌对了,是吗?
哦,对了,关于你的名字,呆瓜瓜,是源自你母亲喜爱的一个游戏,里面的主角就是一只大嘴蛙,她给它起名为呆瓜瓜。
你大概好奇我为什么会知道这些,没什么好悬念的,就是那个混蛋说的。而且,残酷的告诉你,你身体的大部分基因也是源于他,他就是精子提供者。
就说这么多吧,其它要说的,日记本里也已经记录了。
希望你平安顺遂
一只叫阿呆的青蛙
读完这封信,我其实没什么感想,无论是精子提供者,或是提供给我孕育场所和营养的人,我根本就毫无印象,更别提什么劳什子感情了。至于爱情和人性善恶,我在我父母身上看到的全是他们对彼此的温情和对我的爱,因为这些爱,无论外面的风雨有多大,心里总是有一块干净而温暖的地方,有这些,也足以让我感到不是在这个世界白活一场。
现在在我看来最大的疑惑已经解开了,但是头痛依旧,脑海里的影相越发清晰起来——大张的青蛙嘴,滑腻腻鲜红的舌头,熊熊燃烧的跃动着的火焰,仓皇而凌乱的脚步。
我重又翻到先前看到的地方。
今天的夜晚真是个讨厌的娘们,扭扭捏捏,姗姗来迟,等得我好不心焦。终于把她等来了,却只给我看李老头一人的独角戏。
许久,王教授来了,两人相对无言片刻。王教授开口了:“李老,这个点,他应该开始动手了。”
“嗯。”
“您是怎么猜到他们用的是那女人的脑细胞把那死胎救活的?”
“哼,他们背地里一直就没停止过这项脑细胞移植的研究,其中死在他们手里的人应该不下千了。”
“什么?”王教授发出一声怪里怪气的尖叫,就想受惊的猫叫。“上面也知道吗?”
“何止知道?大概是举双手双脚赞同的。”李老头的语气里既酸又硬,还带着点腐肉的臭味。
“哦,天呐。那您为什么会知道?”
“我去看了排放污水的那个废池,检验了里面的成分,其中含有的活性死性人脑细胞不会骗人。”
“那他们胆子真大,竟还敢把这样的东西排放到外面去。”
王教授说的满含钦佩,李老头睨她一眼,她连忙闭了嘴,摆出一幅要嫌恶不像嫌恶的表情。
过了一会儿,李老头却忍不住开口,说:“很可能有人打过招呼了,而且,排放在外还有一个好处。”
“是什么?”王教授猴急的问。
“那池里原本有很多青蛙,我猜他们大概也是想看看,这些污水对青蛙的作用。按人脑细胞的理论来讲,这些活性人脑细胞在药物的作用下,会在不同的程度侵入动物体内。甚至,有些还会拥有人类的思维。”
“是的,可是几率连千万分之一都不到啊。”
“所以他们才顺便的碰碰运气。”
“原来如此。”
“我去看过几次,里面的青蛙基本上是腐烂致死的,那是药物的作用。至于有没有活的,很难讲。但就算是活了,也是逃不出这一片区域。”
王教授点点头。
我的心已如冰刀刮过,其实我无法用言语来形容我受到的冲击。
我能说什么呢?突然想到“天理”这个词,但它还未成型,就已粉碎在我眼前。
那两个两脚怪又开始说话,我勉强存留的一丝理智告诉我,我应该听下去。
“昨日新闻上又报道了,北极的冰雪融化区越来越大了,海平面上升的速度也在加快,一些人正想着要逃离地球呢。”
“哼,能逃到哪里去?又有多少人可以逃掉,你,我?我们是什么身份,他们是什么身份,要逃,他们也得踩在我们的头上才能逃啊。我们是不会面临被水淹死的境地,可是我们的子孙后代……,我得给他们寻一条路……,一条路。”
“是啊,总得给他们寻条活路。如果我们的实验成功了,我就让我的儿子来,就算是青蛙形体的也没关系,至少水陆都可存活。”王教授的语气突然伤感起来。
李老头闭上眼,没接话。
寂静开始袭来,我觉得我的每个毛孔都像针扎般的痛,我甚至都要感受不到自己完整的存在。不知过了多久,突然警铃大作,紧接着门外传来匆忙而凌乱的脚步声。
王教授惊慌失措的站起来,紧张的说:“出什么事了?”
李老头也站了起来,眉头紧皱,望着门的方向。就在这时,门被砰的撞开,一个不明物体摔了砸了进来。
我定睛一看,发现是一个血淋淋的两脚怪,左手已不知所踪。王教授发出尖利的一声,手脚乱舞动几乎停不下来。李老头也踉跄几步,倒在椅子里,又猛地弹跳起来,往门口冲。还没跑出两步,房间里就进来了一个陌生人,不,说是陌生鳄鱼更合适。
只见它张着满是锋利牙齿的血盆大口,一双凶恶的眼睛把这房间打量一番,最后停留在了李老头身上。我并是特别害怕他的样貌,可是他身上的血迹和血腥气让我颤栗不止。我不知道李老头的感受如何,他已经抖的如风中的落叶,而王教授已经在挑战世界最高音有好几分钟了。
鳄鱼很可能是在欣赏这二人的表演,竟也一动不动的站着。李老头见此,试着挪动双腿。那鳄鱼的眼珠转了转,李教授终于挪了一小步,我其实不应该在这时候眨眼睛的,因为就在我习惯性的眨眼期间,李教授已经被扑倒在鳄鱼脚下了。那牙齿露出来,没等李老头发出声音,喉管已经离开了身体。王教授后脑着地的发出一声巨响,一动不动起来。
鳄鱼咬了一口后,便离了李老头的尸体,我以为它要去给王教授一样的待遇,谁知,它竟趴伏在地,闭目养神起来。就在我脑回路堵塞之际,又进来了另一只鳄鱼,它看也不看自己的同伴一眼,径直走到王教授身边。接下来的事,我没有看到,因为我已经把眼睛闭上了。
当我睁开眼时,那两条鳄鱼正在离开。我的目光不可避免的触到了李老头和王教授的尸体,我无法控制的发出了一声绵长而尖利的“啊啊”声。他或许就是被我的尖叫声引来的,或者仅仅是为了来看看李老头和王教授的惨状——所有的内脏被掏空,散落在外边。那个值班两脚怪出现在我面前,他那双血红的眼睛上下把我打量,我的尖叫声就此被堵在喉咙里。
“你会说话?”值班两脚怪阴沉沉的问。
我可能是吓傻了,竟摇了摇头,当然,我没有可晃动的脑袋,但是我的整个身体一定是晃动了的。
“哈哈……”他发出一声可怖的笑声,然后又阴沉沉的问:“你就是那废池里的青蛙吧。”
他根本不是在问我,因为紧接着他又说:“万万没想到,万万没想到,最没有希望的东西竟然就成功了,哈哈……”
说着,他伸出手里,我吓得在笼子里左右上下的乱蹦,但毫无意义。这两脚怪的手,比我的体温还冷。
但他没有杀我,而是带我离开了这个房间,走之前,他把那容器里的女人抱了出来,把她身上的仪器全都拔掉了。又在她腹部尚未愈合的伤口上绑了一层纱,正准备拍醒她时,一个人冲了进来。不是别人,却是叫小林的两脚怪。
他满脸的惊惧,却也在看到值夜两脚怪时愣了一下,继而他恍然大悟般,用手指着值夜两脚怪,结结巴巴的说:“你,你,原来是你,是你放出了鳄鱼,还给它们混吃攻击性药物和膨胀性药物。”
值夜两脚怪冷笑两声,看也不看林姓两脚怪一眼,说:“看看你们李老和王教授的遗容吧,也好明白自己死后的样子啊。”
林姓两脚怪这才看到地上的惨状,几乎要翻个白眼死翘翘,却最终稳住了。发了疯般去撕扯正在唤醒女人的值夜两脚怪,嘴里大嚷着:“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
值夜两脚怪武力值强过林姓两脚怪许多,即使把我夹在腋下,也是不到三两下,就压制住林姓两脚怪,依然冷笑,阴沉沉说话:“为什么?你说为什么,自然是要你们全死啊。”
值夜两脚怪狠狠的打了林姓两脚怪一巴掌,继而咬牙切齿的说:“我把什么都贡献到这份事业上了,我的青春,我的健康,甚至还有我的爱人,可是我得到的是什么?把我像个皮球一样,这个踢一脚,那个踢一脚,踢的半新不旧了,还要把我扔掉。我是那么好扔的吗?嗯?”
“还不是你自找的?总是一副狗奴才样,见到谁就摇尾巴。摇了尾巴就算了,却在背地里暗暗龇牙,谁都怕那一天被咬一口啊。”林姓两脚怪一边说,一边喷血沫星子
“哈哈……”值夜两脚怪笑完,作出狗龇牙咧嘴的动作,阴阳怪气的说:“是啊,我这狗牙咬的你们爽不爽啊?哈哈……”
我被夹在腋下,几乎要透不过气来,但不知怎的,胳膊突然就送了一下,我掉到了地上。待我把眼里的金星散去,林姓两脚怪手里,已经多了一把刀,而且血淋淋的。再一看值夜两脚怪,躺在地上,胸口多了几个血洞。
“你不会一下子死去,会等到那些鳄鱼来了结你,再见,杂种狗。”
说完,在值夜两脚怪身上把刀上的血迹擦干,走时,带走了那个女人。我正欲夺命而逃,却被叫住。
“小青蛙,求你个事。”
我停住脚步,也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反正就是停下了,但没有转身。
“我知道你能听懂,很可能你还会说话。我知道有一条路可以逃出去,我可以告诉你,但你要把我的孩子带出去。”
我心想,我一直青蛙怎么带一个孩子逃呢?这不是胡言乱语吗。
“我这里有一瓶膨胀剂,你喝下去,身体大概会增加百倍左右,到时候,你可以把我的孩子含在嘴里,带着他逃出去。他还是个刚出生的小宝宝,不会成为你多大的负担。你应该多少了解了这里面的情况,我们正在做的是人和青蛙鳄鱼这类可在水陆生活的动物的结合实验,为的是在以后海水淹没陆地的时候,我们的子孙后代能够生存下去。我的孩子,就是那个死而复生的婴儿,他的一半基因是鳄鱼的……咳咳,我的时间不多了,来不及解释,这本笔记给你,是关于我来到这里后的方方面面。咳咳,请求你,带着他离开,这两个药水带走,一个是你的,一个请给我的孩子,是可以抑制他的鳄鱼形态的,咳咳……”
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是否答应了,不过,当我能思考时,我已经喝下了那该死的膨胀剂。这一夜的血腥并没有终止在这一夜。
末日倒计时,三。
我找到婴儿所在的地方时,天已经蒙蒙亮了。小宝宝很小,大概就两只老鼠的体型,安安静静的躺在保温箱里。一个女人躺在旁边的透明冰柜里,头发上已经结了白白的霜。
我用我巨大的前肢打开箱盖,把小宝宝放进嘴里。
外面已经安静了不少,但依然可以听到鳄鱼们沉重的脚步声。但我的一切开始变得顺遂起来,找到值夜两脚怪所说的密道,来到阳光底下。
末日倒计时,二。
我不清楚现在还算不算末日倒计时,姑且这么写吧。
我花了一天的时间去看值夜两脚怪的笔记,只把有用的记在脑子里,其它关于他的仇恨,报复,志向等等,全都抛到了下水道。
我在入夜时,偷偷拿走了一个正带着小宝宝散步的人的奶壶,把药水倒进去,喂给小婴儿吃。这可以抑制他的鳄鱼形态,直到十八岁。希望这药水不要有副作用!然后给他取名呆瓜瓜,因为笔记本里有提到,那个孕育了他的女子喜欢一款游戏里名叫呆瓜瓜的青蛙。
然后,经过深思熟虑,找到了笔记本里提到的一个地址,找到一户人家,并把小婴儿放在那家门口。
末日倒计时,一。
这是我在末日倒计时,二这天写就的东西,因为害怕我等不到一的到来。我感觉我的身体还在继续膨胀,全身都快要撑爆似的痛。
我会把这日记本留在婴儿身边,直到那好心的夫妻捡起来看完,然后怜悯而慈爱的抱起小宝宝,把他带回家。
善良而好心的先生太太,请在呆瓜瓜十八岁时,远离他。但在这之前,请爱他,毫无保留和隔阂的爱他。
另,如果可以,将来他大了,能够做些什么贡献,请为我们我们青蛙,我们动物,这个地球做些好事,这是我的私心来讲的话。但最终不强求。
日记到此为止完。
叮咚,还有一个彩蛋。
所谓的彩蛋,就是写给我的那封信。这只青蛙真讨厌。
但,为什么,我要泪流满面。
第二天,我红肿着眼睛去接爸爸妈妈,妈妈抱了抱我,爸爸拍拍我的肩,什么话也没说。我依然泪流满面。
到了家,看了新的住宅,妈妈说:“往后,不要再买地修房子了,这片桃林足够很多的蛙入住了。”
我点点头,问妈妈:“后来,那个地方怎么样了?”
“夷为平地,全都种上了树,现在都快成为一片森林了。”
恰时,爸爸正在看新闻,里面说:
好消息,南北极冰雪融化速度终于止步。相信,不久的将来,冰雪精灵会再度把脚跟牢牢的驻扎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