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2016年中旬开始，金城限购政策进一步收紧，导致很多购房者失去了原先的购房资格，一些急于买房的客户不得不把目光投向了公寓上。相比住宅动辄几百万的支出，紧凑型的公寓因为总价低，还款压力小等特点似乎是个不错的选择。但不同于住宅的传统地位，多数人认为公寓住起来，如同酒店的临时客房，没有家的气息。所以买公寓的客户中，还是以年轻群体为主。90后小叶是我成交的第一个公寓业主，身为保险从业者的她，将这套房子作为自己的人生旅途的第一份保险。
小叶买房的动机缘于一件小事。一次闲聊时，小叶告诉我了这个小插曲。毕业时的她，为了节约生活成本，租房时不得不选择合租。小叶通过中介在公司附近的一个小区安定了下来。房子是一个130㎡的三室两厅，但为了增加租金收益，中介硬是分割出了五个单间。加上她一共栖息着6个租客。虽然人多了些，但好在这个小区离单位近，周边生活配套也齐全，倒也省去了不少交通费。小叶在这套房子里，一住就是将近2年。平常跟舍友之间交流不多，也没有发生矛盾的机会。从大家的作息时间来看，都是九点上班下班未知的上班族。不论是夜晚还是周末，租客们在独立的单间中经营着自己的小天地，倒也有几分分封制的景象。直到那天发生的一件事情彻底改变了小叶的想法。
某天夜里，睡眼朦胧的小叶抵不过尿意，还是从床上爬了起来。客厅的感应灯已经坏了两个月，虽然没人去修，好在小叶也适应了客厅的暗。直觉将她带到客厅另一侧的卫生间，但就在踏入门口时，黑暗中传来的一声怪叫将她彻底惊醒。
“我差点坐地上。”小叶在诉说时卖力的描述着那叫声对自己的冲击。经历了片刻恍惚，借着窗外映入的月光，小叶才看发现在门口处有一只小狗正盯着她，发着低沉地嗯嗯声。小叶事后才知道，原来是房子里的某个租户养了一只狗，不知出于何缘故，这个租户每晚都将狗放在客厅里睡觉，小叶在迷迷糊糊中侵犯了它的领地。经过这么一吓，回到床上的小叶久久不能睡去，心有余悸之时，一个念头迸发出来。“我为什么要过这样的生活，我一定要住在自己的房子里，再也不跟别人合租了。”
“不合租了。”讲到最后，小叶一遍遍地重复着这句话。
2
就是在这股买房信念的驱使下，小叶开始关注各个楼盘信息。但因手里积蓄不多，父母的资助也有限，小叶关注的项目都是以总价低的公寓为主。也正是这样让我在售楼处见到了小叶。
初见她时，一个不施粉黛，瘦弱娇小的姑娘，混在样板房的参观人群中。看不出是一个要买房的优质客户。更像是运营雇来撑场面的兼职学生。她起初找到了向晟，向晟以手头有别的事情为由，将我推荐了过来。我也不想在她身上花太多时间，敷衍地向她介绍着户型结构和项目优势，但没等我说几句，小叶就迫不及待地询问起优惠政策和所剩楼层，展示出了我意料之外的购房欲望。
看到我一脸错愕，“我有两个同事已经买了这里的公寓了。其实今天来只是看看有没有优惠。”小叶将手背在身后，歪着脑袋看着我，微微地笑道，像是等待着我的表演。她的话意中我知道了她的命门是价格，只要总价在她的承受范围内，她就可以定下来。借助她同事是我们业主的契机，我帮小叶申请了老带新优惠，首付57万的报价让小叶点下了头。
正如突然出现时一样，交完定金的小叶又突然失去了音讯，即便在朋友圈中，也没看到她发广告的痕迹。眼瞅着要到交款的最后期限了，我开始主动联系她什么时间过来付首付，小叶总会说快了。但直到最后期限当天，小叶才赶到售楼处。
“你再晚来一会儿，财务就要没收定金，房屋另行出售了。”看到姗姗来迟的小叶，我提醒她逾期付款的严重性。
“没想到借钱这么麻烦。”听我这么一说，小叶满脸尴尬，解释着自己消失的原因。除去小叶已经支付的定金，小叶需另外支付55万。过去的几个星期里，小叶想尽办法凑钱，除了父母掏空家底给的30万，自己的积蓄，外加套了几张信用卡，又跟身边的人借了一圈，终于在截止日期前凑足了这笔首付款。
“后面的贷款每个月也是自己还吗？”听完她的求薪之路，我突然觉得她好像低估了还贷的压力。便问起了她的还款计划。
“对，我都算好，只要熬过前三年就行了。”小叶畅想着未来三年的时光，凭借自己熟练的刷卡本领，生活周转起来应该不是问题。
“听起来很好，但是只要有一环出问题，那就全断了。”
“那就只能江湖告急啦。”正在签字的小叶自嘲地说道。合同备完案，我把生效地购房合同递给了小叶。小叶捧着合同喜滋滋地看着，不时发出几声傻笑。
当晚，我终于在朋友圈里刷到了小叶的动态，合同照片上方配着这样一句话：“有一个属于自己的房子，才是一个女生最大的安全感。” 截止到目前，一切都在按照她的计划进行。然而，生活这个淘气的孩子，已经决定了要跟她开几个玩笑。
3
转年后的3月份，公寓开始统一征收公寓精装修改造费5000元，这笔多出来的钱虽然是由第三方施工企业征收，但实际诱因在于公司悄悄决定升级内饰好卖高价，内部一些品牌配置替换所需的人工费自然就落到了业主头上。缴费通知和情况说明已早早的发给了业主，大多数业主都默认了这笔开支，回发了确认信息，只有小叶迟迟没有动静。
一天晚上11点多，我正在床上酝酿睡意，一声消息提示音传来。“我问过我朋友，这钱是不是你们私自收的。”是小叶发来的消息，看来她对改造费用还是耿耿于怀。但这样直接的质问也让我哭笑不得，我只好把收费证明和第三方通知单独发给她，重新解释一下这笔钱的去向和用处。信息发出后，直到我睡着，小叶都没有回信。
又过了一个星期，在我的再三催促下，小叶终于来交改造费了。我也见识到了小叶的卡储备量。一个精致的卡包中，放着近十几张不同银行的银行卡，小叶拿出了其中的六张卡，又从包里掏出一张纸递给我，上面写着每张卡的卡号和对应要刷的金额。5000元的改造费被分散在在六张卡上刷取。
“麻烦你就按这个纸写的金额刷卡吧。”
我看到这番操作有些好笑，但小叶却如临大敌一般。“是不是多刷一块钱你的卡就爆了。” 按了几个数字后，我抬头看着严肃地小叶，想开个玩笑。
“别，千万别多刷，要按照纸上的额度刷就行，这可是我好几天计算的成果。”小叶立刻探过来 ，紧紧盯着POS机上的数字，监督着我按下的每一个数字。
原本简单的刷卡操作，硬是花了20分钟才完成 。拿到最后一张刷卡小票的小叶终于长舒了一口气，瘫坐在椅子上。“我已经干了。”小叶无奈的嘟囔着。我一听立马请吧务送一杯水过来。
“我说的是钱包。”看着端来的水，小叶苦笑着。
“干嘛不找个人一起承担，或者缓缓？毕竟你是刚需，又不是投资客。”
“不，不等了，房子买下就是我的，不属于任何人，哪怕有一天被老公，被家人撵出门，我也有地方可以去。不至于沦落街头，就跟别人从我手里买保险一样，这是对我自己的一份保障。”小叶仰头喝光了水，像饮了一杯烈性的酒，眼神中多了几分坚定。但我知道，她只是想要一份安全感。
4
公寓项目运行一年后，楼房已开始外饰安置，面积补差工作随即展开，我照例通知了自己负责的所有公寓业主。对于模板化的通知，除了小叶，业主都选择回复一句收到。小叶选择直接回电话。
“大约补交多少钱呢？”小叶仔细读完了通知，没有看到明确的价格，越是模糊的价位越让她不安，她很想知道准确的额度。
“这个我也不能确定，毕竟正式的测量结果还没有完全出来，等您来现场办理时就知道了。”
“那你能估一下吗，凭你的经验。” 沉默了一会儿后，电话那头继续期望得到价格。
“这个不好说唉，住宅补差时会有几百到几千的波动，公寓虽然小，但也有可能有几千块钱吧。还是要看最终的测量结果。”小叶的请求我是无法满足的，既没有数据也不敢说出准确的范围，毕竟在公共号泛滥的当下，因为只言片语最终上镜的事件还是给够了警示。“那我照5000准备好吧。”小叶最终选择了妥协，
两个星期后，公寓业主开始陆续前来办理面积补差，小叶也带着一个男子来了。小叶自称男子是她的堂弟，由表弟替她付这笔钱。我将男子的银行卡插到POS机中，只等财务程姐发话。
“你发票呢？”程姐审查了小叶带来的每一份资料，发现她并没有带全。随口的发问问蒙了小叶。在场的三人都默默看向了她。小叶慢慢翻看着桌上的资料，再看看包里，又快速地翻了一遍桌上的资料，最终无奈的告诉程姐她忘带了。
5
“那不行，旧的要收回，才能开新的，你这个办不来。”程姐直接拒绝给小叶办理面积补差。程姐一向注重规定，不是她不愿意变通，而是怕担事。小叶一听就急了，虽然我在一旁尝试帮腔也无助于事。程姐作为一个老油条，自然知道躲避麻烦的最好方式就是按照公司规定的制度走，不多跨一步，不少走一路。
“要不下次再办理吧。”
“不行啊，我好不容易才把堂弟带过来的。”小叶只想今天将这件事了解，她担心的不是时间，而是下次还能不能交上差额。
“不至于吧，我刚刚看了下，也就三千多而已。”
“不行，能不能先把钱收了，然后再补手续。”小叶向程姐恳求道。程姐并不想多事，示意小叶可以先把钱打给我，再凭票据补手续。我免为其难地接下这个锅，我和小叶签下一份声明后，她堂弟将钱转给了我。看着支付宝弹出了转账成功的页面，焦虑才慢慢地从小叶脸上褪去。
“你现在压力是不是很大？”临走时，想当小叶刚才满脸的倦意，我不自觉的想关心一下。
“还好，起码快领房了。”小叶扭头笑了，上翘的嘴角驱散了满脸的倦意。为了一份执念，瘦弱的小叶赤脚走在这条叫还贷的鹅软石路上。作为一名旁观者，我总是盯着去发现，那一块块突起给她带来的痛处，却忽略了指引她向前迈出步伐的梦想，毕竟每一个逐梦的人都是值得祝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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