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到的时候她父亲的遗体装在棺材里已经抬上山。在她家对面的山坡上,哪里向着东方。我听她提过。她父亲早早的就给自己选好了栖身之地。说是要一直看着她们,保佑他们。希望能第一时间了解她们的生活而不是苦等清明大年初一忌日才能了解她们的事情。
她说这些话的时候几次哽咽无法发声。我不能体会她的感受。因为我的父亲是个酒鬼。也不知为何成日买醉。我的母亲在我有印象的生的时间里只是一个名词一个纤弱模糊的背影。我父亲死时没什么人去送他。我顾了车把他拉去城里火化。
也就只有去取骨灰时稍微有些感慨,他臃肿邋遢的血肉都烧没了只剩些钙质。这么小小的一坛。那个暴力无理的高大身影缩作了一团。钻进了这小小的罐子里。在生命必然面对的终结劫难面前他的暴力凶狠无赖都毫无用处。他离开时是怎样的心情呢?
他苦苦哀求我别放弃他,细数那么区区几件微不足道的善举。是悔恨和痛苦吗?
或许只是害怕吧。
她面容憔悴,眼白布满血丝。看到我时眼睛里才有了些许神采。待一切都办妥她一一送别了亲友后。
天已经黑尽,我劝她去休息。她拉着我坐在阳台的摇椅上,头枕在我胸口。轻轻啜泣泪水浸湿了我的衣服。
我不知该说些什么。我在记忆中搜刮着。找不到能解救她的句子。在感情面前道理是说不通的。
不知过了多久。她突然问我。人死以后会是怎样的。
在我的认知里,人死以后就像街边的老鼠垃圾堆里的流浪狗一样。慢慢发臭生出蛆虫。最后剩些皮毛和白骨。时间再再久远一些。这些东西也都没了。事实上人从意识消失的那一刻开始就不复存在了。剩下的只是躯壳。
但我不能这样和她说,我说人死以后灵魂离开肉体,从衰老和病痛中挣脱出来,也许他们会进入另一个世界。或者会永远陪在他想守护的人身边。
她抬头感激的看着我。
时间过去很久了,我和她最终还是不欢而散,这世间是有很多事情说不上对错的,也没有什么辜负背叛一说。
人生只有一次,我们每个人都希望自己不枉此生,但直到最后也无法搞清楚怎样才算是不枉此生。
在生的枯燥岁月里,我突然想起了她的父亲,尽管在他还活着的时候我没有见过他。但我却有些想念,他一定是一个慈祥通达的老人。
在清明的假期里。我无所事事。驱车漫无目的开着。不知怎的就去了她的故居。生锈的铜锁。斑驳的铁门。门前肆意生长的桂花树以及些杂草。我去她父亲的坟前。
坟头长满人高的杂草,墓碑前的香炉不知许多年没有添香。我看着静立的墓碑仿佛能够感受到眼前那个被人遗忘的衰弱的老人无精打采的向我打着招呼。
我极想和他说说她女儿的近况。但我们分离那么多年。早就断了联系。对于她的一切我也一无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