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口的奶奶

  奶奶的一生,是苦难的一生。也是孤独的一生。

  奶奶嫁给爷爷才16岁,在那个年代,爷爷的爸爸是地主家,本以为奶奶嫁过去生活是富裕的,可是,没想到,因爷爷的爸爸死去后,爷爷便将家里的财产卖的卖,换的换,整日待在家里睡大觉。那时候,很多村民看我爷爷老实巴交,于是经常时不时顺走家里的一把菜刀、或者一头羊、一只鸡。而爷爷对此毫不在意,依旧挥霍无度,于是家里没几年就已经破落不堪。

  奶奶生了三个儿子,爸爸排第二,印象中,奶奶每日劳作。修菜园,补羊舍。喂鸡。赶羊。而爷爷整日躲在房间里吧嗒吧嗒的抽着旱烟,奶奶一边挖着地一边朝爷爷破口大骂,而爷爷跟没听到似的,依旧沉醉在烟草的味道中。

  我读书后,奶奶和爷爷便分开过日子了,年少的我每天看着奶奶跟陀螺一样不停的转来转去,在我的心灵产生了深深的撞击,小小的我便明白奶奶的不容易,为了缓解奶奶劳作的辛苦。于是,我经常跟着奶奶,一起放羊,一起挖凉薯,一起浇菜……

  小的时候,嘴巴很馋,每天跟吃不饱一样,天天想着法的吃零食。奶奶那时候在乡村小学谋得了一个类似后勤的岗位,主要工作就是照顾小学生的衣食住行、外加洗小孩子的衣服和小孩子的安全管理问题。那段时间,我想奶奶是幸福而充足的,虽然工资一个月只有两三百块钱。但他忙的乐此不疲。每天晚上起来几趟,看看小孩子有没有睡觉尿裤子、有没有踢被子、有没有感冒。而放假后,又会一床一床的洗掉小孩子的被子,让他们下次回学校上课能干干净净的睡一个舒服的觉……

  我经常看着一群小孩子围在他身边亲昵的喊着:莫奶奶,莫奶奶,这是我家里给你的牛奶,因为奶奶的淳朴负责的态度,很多小孩子的家长特别喜欢奶奶,总是在开学或者放假的时候,给奶奶一些水果或者牛奶饼干当做小小的心意。但奶奶总是留着。等我和弟弟放学后,从手里像变戏法一样的变出各种各样的好吃的。

  暑假里,我们每天都期待的一件事情就是奶奶饭后一人给我们一块钱,让我们去村口买点吃的,那时候弟弟胆子很小,总是要我陪着去村口,而我总是吓唬他,说村口有大狼狗,总会对胆小的人汪汪大叫。我和弟弟在场院里嘻嘻哈哈的大吵大叫,奶奶便会拿着一个蒲扇坐在板凳上看着我们,脸上都是笑意。我妈妈后来跟我说,奶奶跟他说过一件事:那时候奶奶每天给我们的一块钱,我都会存起来不用,奶奶问我原因,小小的我大声告诉奶奶:奶奶,这个钱是要留着给你养老的,我不能轻易用掉。奶奶听了这句话。眼框红了,我已经早就记不起来有这件事了,但是妈妈跟我说,奶奶会记得一辈子。

  年少的我,因为爸妈常年外出打工,所以一到放假的时间,我便来到了奶奶那里,去往村子里的车一天只有一辆,每次快到天黑的时候,我才能到家,每次下车的时候,我就能看到奶奶坐在村口的小卖部里,向我招手,扛上我的行李箱,我逗着欢快的小狗,奶奶在后面不紧不慢的跟着我们,晚霞金灿灿的,照在奶奶的脸上是温暖的,是慈祥的,这也成了我一生难忘的记忆。直到长大,我都喜欢趴在窗户边,看着天边的晚霞,好像就能回到从前那样的时光。

  奶奶的鞋子上总是常年沾满泥巴,她的一生好像不知道累一样。陈年的泥巴再粘上新的泥巴,一圈一圈,见证这她辛苦劳作的一生,我总是喜欢跟着她到处跑,串门也要跟着他,睡觉也要跟着他,邻居都笑着说:你孙女就是一个缠人的小尾巴,你走哪她去哪。奶奶总是慈祥的微笑,然后从口袋里抓给我一颗颗小奶糖。甜腻腻的。

  我喜欢闻奶奶身上的味道,让人觉得很踏实放松,他去菜园里浇水,身上便是蔬果的清甜味。他去竹园里砍竹子,身上便是竹子的木香味……

  奶奶从不教导我们应该怎么做,用他的言语行动去影响着我们,教育着我们。

  奶奶走的时候,是毫无预兆的,但我很庆幸,我是三个孙儿中唯一见到最后她最后一面的人,叔叔告诉我,是病床上的奶奶在硬撑着等着你回来。

  那是我第一次进病房,那种沉重压抑的气氛让我还没进门眼泪便汹涌而出,而奶奶却一直微笑着,死死的捏住我的手。用他微弱的气息告诉我,别担心。那种从氧气罩里发出的声音,让我觉得这一切即不真切又残忍。

  对于奶奶离开我这件事,我到现在都缓不过来,从大二的那个夏天到现在,一直是我心里深深的痛,可能长大成熟不是意味着你工作了多久,而是在你至亲生病的那一瞬间。我不是第一次写奶奶,但每次都会流泪,我记得在读高中的时候写过一篇关于奶奶的文章,后来被选中发在了杂志上,我读给奶奶听,奶奶流泪了。用手上的老茧去擦拭着眼眶的泪水。表面坚强的奶奶那一刻让我知道他内心的柔软和脆弱。那时候的我我想长大了一定要保护好奶奶,让他晚年好好的享福,可是“子欲养而亲不待”……这其中的心酸遗憾大概会会伴随我的一生吧。

  “奶奶”这个词从她去世后,我便很少喊了,有时候遇到和我奶奶年龄相仿的老人,我也喊不出“奶奶”这个词语,只有我知道这个词在我心中的分量有多深。

  遗憾!我这一生也见不到我的奶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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