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她把钥匙随手往桌上一甩,关上门。不想开灯,她把身体蜷缩成一团,眼神空空的,发呆。这间简约得有些寒酸的房间顷刻被笼上一层灰暗,亦如她此刻的心情。
“媳妇儿,领导找我谈过了,这次……我可能面临分流,至于去哪里,还没有定下来……我……很抱歉,希望……希望你能理解……”他还说了什么,她没有听清,也不想听,脑子里嗡嗡的……
不,她不理解!她为什么要理解?为什么总是让她理解?她在心里不停地反驳电话那头的那个男人。
22岁,大学毕业,他离开她,选择了相隔千里的高原,他说让她理解,她说好,我等你。他转身离开,留下她在孤单的日子里任思念燎原……
25岁,她已是他的妻子,面对月子里的她和女儿,他又一次离开,他说对不起,请你理解。她什么也说不出,含泪重重地点头,即使心中有千般不愿……
32岁,她放弃了原本稳定的工作,离开年迈的父母,带着女儿来到他工作的山区小镇。她以为这一次他们终于不用再分开了,女儿有了爸爸,她有了他。
可是,一切又都变了。他又要离开,他再次希望她理解。
但谁又理解过她?
这么多年,家里的大事小情她一肩担着——人到中年的困顿,抚育女儿的艰辛,赡养双亲的不易,其中的委屈,煎熬,又有几个人能真正地理解?
“你……在听吗?”沉默了良久,他出声唤她,小心翼翼的语气里满含愧疚与担心。
就是这个人,一次次告诉她,要理解,理解他的职责,理解他的使命,理解他的放不下与难舍弃,却任生活一次次把她抛在无边的孤寂里。
拼命抑制住要流下来的泪水,她尽力舒缓难以平复的情绪。“……好,我知道了,你……放心走吧,我……理解,真的……理解!”她猛地挂断电话,在一串“嘟嘟嘟……”的提示音中潸然泪下……
夜深了。
她依旧蜷缩在沙发里,想到未来生活的种种压力、困难和茫然,她就头痛欲裂。她抓起电话,飞快地按下他的号码,她想告诉他,这一次她不要再理解,这一次她想自私一次,把他留下来,哪怕仅仅是为了这个家;她想告诉他,这些年她一个人带着孩子承受了太多太多,她不想再过这样的日子,女儿也需要爸爸,不是吗?太多的委屈,太多的抱怨,她想统统告诉他,可就在电话拨通的刹那,她又挂断了。这一次,她又选择了放弃。
是的,她有一万个留下他的理由,可是,他是一个军人。只这一个理由,就能让她所有的道理变得苍白无力,毕竟她爱的是个军人啊!她爱他,所以她得懂他——懂他的责任,懂他的执着,更懂他的选择。大山深处的军营,高山之巅的哨位,那里有他的青春,有他的梦想,有他的眷恋与不舍……
泪,扑簌簌地滑落……走进厨房,在袅袅升腾的热气中,她想,“这是最后一次,我理解你了,下一次我……”她不觉顿住,下一次又能怎样?望着墙上的军装照片,她苦笑着摇了摇头……